这一声叱喝,倒不如说是辱骂来得直接。
语气嚣张而狠辣,没有任何风度,仿佛是在跟一个没有灵魂的垃圾对话似的。
而这一声,也顿时引来了第二区域所有人的目光。
开口的乃是跟随大卡车而来的龙海山庄御用大厨,他的身份与威严是所有人都知晓的,自然不敢有半分鄙视的眼神。
但循着那位大厨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到坐在板凳上的齐若萱。
身为一个年轻的女人,却像一个搬运工,穿着跟个乞丐一样,像极了那种几十岁的大妈坐在板凳上,一脸痴迷的摸样盯着其他人看去。
紧接着,议论声随即传来。
“这人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一个龙海山庄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你见过?幻觉吧!”
“那估计是幻觉,瞅着家伙从头到尾贱人样,估计见了我也忘了。”
“……”
被堂堂龙海山庄的大厨当场叱喝,这些人看待齐若萱的目光,也是各有不同。
林云蓝正挑选着龙虾,听闻声音,回头就看到板凳上的齐若萱,满是茫然。
叫人搬东西,至于这么大声吗?
“还愣着干嘛?过来搬东西啊,你特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大厨有些不耐烦,索性连齐若萱的名字都懒得说出口,大声喝道。
林云蓝看到了她,齐若萱自然也看到了。
被当众当成狗使唤,齐若萱只觉脸面全无,尤其是在那名长相很美的女人面前。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林云蓝的目光。
或许是自卑。
或许是害怕。
或许是……怕丢脸吧!
她唯唯诺诺地点点头,起身不敢再坐着休息,赶紧跑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搬。”
她对着那大厨低三下四地道歉着,生怕这位在龙海山庄占据着极高地位的大佬在经理面前说几句,回去恐怕又没法休息,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和羞辱。
“赶紧搬,小心点,如果你把水箱给摔烂了,我告诉你,你今天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大厨指着齐若萱的脑袋说罢,背过手,身前那肥肚子甩来甩去,扬长而去。
只剩下齐若萱一个人费力地搬水箱。
看到这一幕,林云蓝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那人独自支撑一切的样子,好像曾经无助而又孤独的自己。
没有任何人帮她,就算是休息,也会被说上不好听的话,受到难以忍受的羞辱。
她微微挑眉,对服务员问道:“你们酒店的工作人员,就没有人帮她吗?”
服务员看了齐若萱一眼,眼角的余光是不屑,但还是礼貌地对林云蓝解释道:“我们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很忙,根本没工夫去帮她,而且她是龙海山庄的搬运工,就算要帮忙,也是龙海山庄派人来帮她,我们酒店并没有这个义务!”
“那你不觉得她太可怜了吗?同在一个社会,帮一下,有这么难?”林云蓝于心不忍。
她品尝过无助的样子,那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
尤其是在这冷暖自知的时代中,被忽视的感觉,与抛弃并无差距。
谁料服务员却是一副过来人的态度,自顾自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在这个社会中,公平和可怜,本就是同时存在,并且相互依偎,有钱的人,才能享受公平的待遇,她们勾勾手指,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服务,就如女士您,您能来这种高档的餐厅吃饭,我们这些服务员,也得好好服务您啊,不管您提出任何要求!”
“而有些人,没有钱,也没有权势,没有文凭,只能做这种又脏又累又不受人待见的活,路,是自己选的,命运,有时候就这么不公。”
“您根本不需要去可怜她,还是赶紧挑选上号的深海龙虾,免得耽误了用餐的时间。”
看到林云蓝心软的样子,服务员打从心底里瞧不起。
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善良,最廉价的,就是可怜。
可她的想法,却不是林云蓝所认同的。
命运虽不公,但——又不是不能改变。
看到齐若萱一个人搬运水箱,疲倦而劳累的样子,就好像是看着曾经在街头上,寒风冬夜里扫垃圾的自己。
林云蓝的眼角,不禁有泪光涌现,她对服务员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尽力满足?”
服务员心里微微一怔,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是啊,那请问,您是想?”
“那我现在想要去帮助她一起搬水箱,为了节省时间,你也跟我一起过来。”
“啊?”
服务员张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您是高高在上顾客,而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肮脏的搬运工。
您去帮她?
这……这有悖常理!
何为常理?
林云蓝觉得,所谓的常理,是建立在人情与善良之上。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古代的侠义常理。
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去帮一下,又花不了多少时间,帮一下怎么了?
“我……我没听错吧!您是认真的?”服务员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耳听见的。
“恩。”
林云蓝重重地点点头,眼神异常坚定,根本不管服务员的态度,抬脚就往齐若萱的方向走去。
这个社会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很多。
她帮不了全部,但只要是亲眼所见的,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齐若萱并不知道此刻林云蓝内心的想法,甚至也不知道林云蓝正在朝他走来。
在大厨没走出几步之后,她就把目光落在最上层的水箱当中。
里面总共装着五只大龙虾,在原有的重量之上,又增加了很多斤。
酸痛的手臂,像是被打了麻药。
她皱起眉头,别墅一口气,双手抱在水箱之上,咬牙切齿地全身用力,把水箱抱起来。
想到之前那女经理折磨自己的手段,齐若萱恨啊,明明可以用搬运车,她却偏偏不让,硬是要自己亲手搬,摆明了要针对自己,她却没有办法。
心里,一股怨气如风而来。
接着,她睁开眼睛,额头的汗,如瀑布般滴进她的眼睛里。
“呼……”
她重重地喘着气,正当她要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她的小腿一软,脚底竟踩滑,整个人,如山倒般倾斜倒下去。
“砰!”
一声巨响!
装着龙虾的水箱——碎了!
而碎裂的水箱正好夹在齐若萱的身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