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天晚上的大餐已经过去三天了, 父女三人的伙食就是从家里带的馒头和烧饼, 现在天气冷,这些东西能够放的时间也长。
这些干粮都是不加陷的, 因为加了陷的东西除非做的非常咸, 不然也不易保存, 而吃咸口的东西会增加饮水量,这对出远门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会提高上厕所的频率。
不过临出门前, 老太太给带了一袋咸菜和辣酱,佐着这些东西, 好歹让每一餐吃饭的时候没那么煎熬。
想着又到了固定吃晚饭的时间,看着袋子里还剩下半袋的干粮, 实在是很难让人有胃口。
“吃吧。”
晏金从袋子里掏出了五个馒头, 爸爸的饭量一般是两个馒头,她和妹妹吃一个半就够了。
看着妹妹恹恹的表情, 晏金帮着她把馒头掰开, 又抹了一勺她喜欢吃的辣酱递到她手里。
家里的情况摆在那里,尤其是买房子欠了挺多钱的事家里的孩子都清楚,餐厅的饭菜好吃,对比它高昂的价格, 也让人望而却步了。
“我要一份茄汁牛腩盖饭和一份杭椒肉丝盖饭。”
晏褚父女俩的铺位刚好是左侧的上中下铺, 平日里不睡觉的时候,父女三人都是坐在下铺的位置的,他们右侧位置的下中铺正好是一对年轻夫妻, 看上去家里的条件不错,因此在饮食上很大方。
除了每餐都是从餐车买的盒饭,每到站点停靠的时候,也会在中途间歇去站台上买当地特色的小吃和一些新鲜的水果。
每当饭点点时候,自己吃着干巴巴的干粮,而对面的人吃着香喷喷的盒饭,这种折磨才更加熬人呢。
“同志,给我也来一份茄汁牛腩饭吧。”
正当两个闺女嚼着干巴巴的馒头的时候,晏褚忽然开口也要了一份盖浇饭。
已经三天了,也不能真让姐妹俩吃七天的干粮,中途还是要调剂一下的。
“爸爸,太贵了,这趟花了不少钱了。”
一份茄汁牛腩盖饭的价格是八毛钱,比起火车餐厅上饭菜的价格来说肯定是便宜的,可是比起它本身的价格,就显得有些虚高。
心里盘算着这趟出远门花的来回路费,加上第一天晚上吃的那顿大餐,算了算总价,晏金都有些发虚。
“这只是你们第一堂出远门,总不能让你们和爸爸一样总是馒头烧饼的对付吧,尤其你们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得吃点好的。”
晏褚拍了拍大闺女的肩,这个女儿可能就是因为太年长,总是下意识的照顾弟弟妹妹,谦让弟弟妹妹,她太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不过什么东西都是物极必反的,当一个人牺牲成了习惯,而她的好也被当成了习惯,付出没有回报,总是会心寒的。
晏褚并不是觉得大闺女这样不好,实在是太好了,这就不那么恰当了。
“早该这样了,大哥啊,这些天我们就看你们啃馒头烧饼了,大人没事,孩子总得吃一些好东西这样才不亏着身体。”
那对年轻夫妻看对面那几张床铺的父女终于点盒饭了,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们是在晏家上火车后的后一站上来的,因此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三个父女都是吃馒头干粮度日的。
现在火车上自带干粮不点盒饭的人不少,只是晏褚父女三人穿的至少都是体面干净的衣服,不像是那种连盒饭都买不起的家庭。
“不是的,爸爸对我们很好的,只是家里就爸爸一人挣钱,还有奶奶和弟弟妹妹,所以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虽然那对年轻夫妻没有指责晏褚的意思,可是听在晏金眼里,就觉得有些刺耳,仿佛大家会因为这句话觉得爸爸不负责任一样。
“小妹妹,你家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啊?”
那个拿着盒饭的年轻女人愣了愣,虽然晏金那番话有点指责的意味,她也不生气。
“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爸爸一个人供我们姐弟读书,很辛苦的。”
晏珍在一旁补充姐姐的话,说完话的时候,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馒头,又看了看爸爸给她们姐妹买的盒饭,心里头有些发虚。
她明明知道家里的条件是怎么样的,以前爸爸独自一人去深城进货的时候,总是会让奶奶给他做足一路上吃的干粮,她们只是吃了三天的干粮就觉得受不了,可爸爸就是吃着这些东西,在这条线路上来回奔波了四年。
她们嫌弃硬卧的被子床单脏,但是在此之前,爸爸连这样的硬卧票都舍不得买,而是选择买最便宜的站票,或许原本这个时候,爸爸就只是拿着报纸或是硬卡纸坐在拥簇的车厢里,想要伸展一下腿脚都困难。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酸甜可口的茄汁肥牛,晏珍心里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想着前几个月以各种理由和爸爸要钱,然后开心的和自己的新朋友在溜冰场玩耍的愉悦,有一种愧疚油然而生。
“那你们家有六个兄弟姐妹了?大哥啊,看不出来你都是那么多孩子的爸了?”
边上的人都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家里的孩子多,花销也就大了,尤其听那小姑娘说的,家里的六个孩子都在上学,那花费就更止不住了,光是一个人挣钱,怎么舍得点盒饭呢。
没人问两个孩子她们妈的事,从头到尾也没见这个人在姑娘的嘴里提起来过,恐怕不是死了就是离婚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现在的人淳朴善良的多,没人为了自己的八卦欲而揭几个小姑娘的伤疤。
不过一个大男人养着六个孩子,还让每个孩子都念书,晏褚一下子迎来了很多称赞和佩服的目光,包括之前那对年轻的小夫妻,也觉得对面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很有些了不起。
不管法律怎么鼓吹生男生女都一样,怎么说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在多数人眼里,女儿总是没有儿子来的好。
养儿防老,这个观念都是几千年前传下来的了,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呢。
现在计划生育了,每个家庭只能有一个孩子,多少人为了再生一个,连体制内的铁饭碗都不要了,足以看出华夏人对儿子的执着。
而眼前这个男人生了五女一子,不管他是不是也是对儿子有执念的那种人,但是他能够在家里的生活拮据的情况下让五个闺女全都上学念书,那就说明他是个好爸爸。
再说了,看这两个闺女对她们亲爹维护的姿态,也能看得出来这男人在家里绝对不是偏心眼的那种,不然闺女能够那么护着他?
男人就不说了,边上的一些女人对晏褚的感官都蹭蹭蹭上涨,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好爸爸。
火车餐厅饭菜的味道好,餐车上的盒饭味道也不差。
那道茄汁肥牛做的酸甜可口,嫩牛肉切薄片经过腌制,再裹上水淀粉,即便经过长时间的炖煮,依旧外酥里嫩,入口即化,番茄已经被煮成了泥状,紧紧包裹着牛肉,因为是新鲜的番茄炖煮,味道更偏酸甜,极为开胃。
和在家里一样,一有什么好吃的首先想到的就是全家人平分,因此这盒盒饭即便是晏褚为两姐妹买的,她们还是很自觉的给爸爸分出了一份。
佐着酸甜的茄汁,干巴巴的馒头也不觉得难吃了,加上茄汁肥牛底下早就吸饱了酱汁的白米饭,即便一份盒饭三人分吃,平均下来的分量并不多,每个人却都吃的分外满足。
或许是有了中途这一餐的调剂,之后三天只剩下烧饼馒头就咸菜两个姐妹也没有太大的不适了。
也或许是那一天因为别人的话而感触到的爸爸的不易,就算心里再觉得馒头和烧饼的味道乏味,姐妹俩展现在爸爸面前的,总是津津有味的模样。
就这样,一路和平的一直到了火车到站,姐妹俩也总算到了那个传闻中遍地黄金的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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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晏褚带着孩子们去的是深城现在很有名的批发一条街。
“十块钱三件,三十件起批。”
“老板,这种红色的大衣还有多少货啊,我要是多买点,能不能有折扣?”
“不买别碰,那个后生,你刚刚说你要什么来着?”
这一条街上人潮涌动,叫喊声此起彼伏。
年末了,是大家最舍得花钱的时候,全国各地的倒爷现在也集中在这座城市,准备买上足足的货物回到自己家乡,趁着过年,发一笔大财。
晏褚已经习惯了这样人挤人,进货靠抢的氛围,而一旁的晏金和晏珍姐妹俩显然没习惯。
她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尤其是那些个守在自己摊位前,腰间挎着一个腰包,里面鼓鼓囊囊都是钱,唾沫横飞面红耳赤的跟人说话的个体户老板,微微瑟缩的缩了缩脖子,总觉得那些老板都好凶啊。
现在的深城就是卖方市场,这些货物你不愿意买,有的是其他人愿意,他们不用担心店里的东西卖不出去,自然就不用对这些外来进货的商客有好脸色了。
尤其是出什么热销产品的时候,想喝口水都没工夫,哪里还有时间挤出笑脸来。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红色的衣服最好卖,不论款式怎么样,最后都能卖出去,你们看好了,是不是盯着红大衣的商客特别多?”
晏褚一边拉着两个闺女往里面挤,一边给她们俩抽空讲解进货的诀窍。
“还有前段时间播出的那部电视剧,里面女主角穿的格子衬衫和过膝呢料长裙也很受欢迎,这趟进货,也能多进一些那样款式的衣裳。”
因为声音太多太乱,姐妹俩紧紧牵着爸爸的手,生怕被挤丢了,也不知道那些话都听到耳朵里没有。
“老板,那个款的裙子和衬衫都给我来二十件。”
晏金看着爸爸选中了两件衣裳,然后和那个正在算账的老板说话。
“三十件起卖。”
那个精瘦的老板撇了眼晏褚说道,然后就没再搭理他。
“老板,那就给我来各来三十件,我要是再多买一些,能够有优惠不?”
每个摊位上都是写好批发价的,固定价位的一批就放在一块,为的也是减少摊主被询价浪费的时间。
“这就是最低价了,你就是买一百件三百件都是这个价懂不懂?”
那个老板估计是被问烦了,瞪了晏褚一眼说道,他这儿的衣服就这个价,眼前这个男人不买其他人也会买,要是开了减价的头,他能被这一片的商户骂死。
“对不住对不住,老板那你帮我包一下衣服吧。”
晏褚连连朝那个老板抱歉的点头,然后从包里掏钱,结清那六十件衣服的账单。
那个老板接过钱,臭着一张脸从货架底下抽出一个尼龙袋,把晏褚要的衣服全部装到袋子里,然后随意地甩给他。
晏金和晏珍姐妹俩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卖东西的人,就是供销社那些眼高于顶的柜员也不敢这样啊。
在姐妹俩的心里,爸爸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他辛辛苦苦撑起了这个家。
她们知道爸爸在外面挣钱不容易,可从来没有想过,爸爸挣钱的时候,是那么卑微。
她们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可是看着爸爸即便被奚落依旧要腆着脸讨好的冲那个摊主笑,她们只能想到这个词。
“爸爸,我们可以不买那一家的衣服。”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晏珍憋了半响,扯了扯爸爸的衣服说道。
“为什么呢?”
晏褚看着二闺女的眼睛,温和地朝她问道。
“那个老板太凶了,我们可以去买别家的衣服,反正这条街那么长,还有那么多卖衣服的铺子。”
晏珍觉得爸爸这样也太委屈了,批发衣服的店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要去那一家受委屈呢。
“傻姑娘啊。”
晏褚笑着摸了摸二闺女的脑袋,然后给她指了指街道两旁的商铺。
“同样都是卖衣服的,你们难道就没瞧见那一家的生意特别好?”
经过晏褚的指点,姐妹俩也发现了这一点,那一家铺子前围着的人似乎特别多,即便是那个老板看上去最凶,也没改变这个现状。
“这家店的衣服质量比别家的要强,进价虽然比别家贵了三四毛,可是一旦拿回去卖,这家进的衣服就能多卖个一两块钱,服装要是进的多,这里面的利润就会上涨。”
“给你们算一笔账,如果每件衣服都能高出五毛钱的利润,这六十件衣服能够高出的利润就是三十块钱,既然这样,被骂几句,被奚落几句又怎么样呢,我只是赔了几个笑脸,这好处却是实打实的,三十块钱,足够咱们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晏褚给闺女分析:“再说了,我们做这一行的也要讲究口碑,要是人家从你这里买去的衣服穿上几次就坏了,谁还会来找你买啊,所以虽然这老板的脾气臭了些,很多人也愿意来他们这家进衣服,。”
“你们今天是第一天来,等看多了,你们就知道了,做这行买卖的,每天面对那么多商客,脾气还真好不起来。”
晏褚每天不动声色的给闺女讲解生意这里头的事,接下去的几天,姐妹俩果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服装批发也好,电器手表批发的也好,对她们爸爸这样的倒爷都是爱答不理的,你再冲着他讨好的笑,也不一定能够迎来对方的一个好脸色。
有些抢手的货物,往往一经上架就会被哄抢一空,因此做这一行的就需要灵通的消息,在货物上架前就守在上铺外面,争取能够抢到几个珍稀的货品。
姐妹俩看着前一天晚上陪着她们姐妹逛了好几条街的爸爸第二天一早三四点起床去抢货,从拥挤的人群里出来,为抢到那几个款式新颖的手表笑成一个大傻子。
看着他被人奚落,却假装什么都听不懂,厚着脸皮和老板讨价还价,就为了那减下来的五分一毛,高兴一整天。
在深城的五天时间里,她们就没见过爸爸睡一个整觉,有时候睡三四个小时,却有七八个小时是用在扛货和来回奔波上的,干干净净出门,汗淋淋地回来,衣服都被挤成咸菜干了,鞋子上也满是脚印。
越是清楚到爸爸的不容易,晏金就越心疼,晏珍则是越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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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想和你借五块钱。”
晏金小声地冲爸爸说道。
“你要钱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看中的东西了?”
晏褚翻着口袋,不动声色的问道,没有一上来就严肃质疑她要钱的行为。
“我在这边的市场看到了我们学校外面文具店卖的贴纸,进货价就两分钱一张,但是我们学校外面卖五分钱,而且这边很多贴纸的图案,都比学校小卖部卖的好看,还有一些其他文具,都比我们那儿卖的便宜又新奇,我就想着,是不是能够买一批回去,然后趁寒假的功夫去摆个小摊子卖,这么一来,没准我都能把明年的零花钱给凑出来了,这样也能省一笔开支。”
晏金红着脸解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但是看着爸爸那么辛苦,她也想做些什么,这趟来既然已经花了来回的火车票钱,她就算没那个本事将车票钱挣回来,可至少也能学着做点小买卖,把自己的零花钱挣出来。
“爸爸借你二十块,不过大金,你要记住了,你这个年纪,学习才是最要紧的,只有好好念书,将来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不用像爸爸这样赚这种辛苦钱,你懂吗?”
晏褚并不想让闺女觉得在她这个年纪钱有多重要,甚至为了钱可以放松自己的学业,因此钱虽然给了,他还是对着闺女告诫了几句。
晏金点了点头,郑重地接过爸爸递过来的那一叠皱巴巴的纸币。
“爸,我也想和你借一点钱。”
晏珍听着大姐的话有些无地自容,手指头都快搅成了麻花,她思索再三,还是哑着嗓子对着晏褚说道。
“好,给了你姐姐二十,也给你二十。”
晏褚顿了顿,又从随身带着的一堆散钱里拿出了二十块钱,递到二闺女的手里。
想着这个学期妹妹频繁的和爸爸要钱的事,晏金皱了皱眉,看了眼二妹,终究没说什么话,但是心里还是想好了,等回家后找个时间,和妹妹好好谈一谈。
这是一个小型的批发市场,拢共就一个门,而且市场有巡逻的人员,治安算是比较好的,现在的人都去哄抢一些利润高的商品,这样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反而相对的比往常人气小。
晏褚就守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等两姐妹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拿着两大袋东西,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晏褚也没过问,带着姐妹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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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月的时间都用来进货了,最后真正用来玩的时间反而不多。
现在的深城还远没有后世繁华,真说有什么可逛的,除了那些人山人海的批发市场,还真找不出其他来。
临回家前的最后一天,晏褚带着两个闺女来到了深城最大的一家bb机以及半导体收音机的制作工厂。
这家厂等规模很大,这一片应该都是工业区,然而就这家的占地最大,看上去也最气派,晏褚带着姐妹俩走的是后门,看上去有些偷偷摸摸的。
“刘哥。”
一个矮墩墩的秃顶男人出来,晏褚上前讨好地冲他递了根烟,巴结地说道。
“又是来进货的?”
那个男人的身体隐秘地抖了抖,然后又镇定下来,做出一副傲慢的样子,随意地看了眼晏褚和他身后的两个孩子。
“是啊,这些年承蒙刘哥你照顾,给我以低价进了那么多好东西,对了,这是我两个闺女,大闺女晏金,二闺女晏珍,大金二珍,快叫刘叔。”
姐妹俩这些日子都跟着晏褚在一些混乱的批发市场混,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正规气派的大工厂。
她们看着那个傲慢的矮胖子,低着声音冲他喊了一声刘叔。
“嗯,你们爸爸可常常提起你们这几个孩子,说你们模样好,读书好,都是出息的,别看外人都觉得倒爷这行风光,实际上的危险只有自己清楚,你们可要给你们爸爸争气,别让他白流这些汗水。”
那个被喊刘叔的男人对着姐妹俩告诫了几句,然后扭过头看着晏褚:“这次是不是还是老规矩?”
“是嘞,我家孩子都孝顺着呢,将来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不过要说起来,努力也是为了她们自己,等她们长大了,我还能挣钱,顶多就是我老了需要依靠她们,现在好好学习,是替将来的她们努力,总不能到时候和我一样,风里来雨里去,想吃点好东西都舍不得吧。”
晏褚对着那个矮胖男人点了点头,意思就是还是按照老规矩进货,然后又就刚刚他□□闺女的话,补充了几句。
“爸,等我长大出息了我养你。”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晏金这一趟来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爸爸的不容易,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的想过成功。
她想要过上坐火车的时候可以不心疼饭盒钱,甚至能够随心所欲的去火车上的餐厅消费的生活,她想要挣很多钱,让爸爸不用为了养活他们姐弟不断讨好别人,即便心里委屈,脸上还要巴结的笑。
爸爸说成功是为了她自己,但晏金觉得她的成功,也是为了爸爸,为了不辜负他的辛苦和希冀。
晏珍落后了大姐一步,她虽然没有这么说,但是面上的表情显示,她也是和大姐一样想的。
“你这两个闺女,都是孝顺的。”
那个叫刘哥的男人看了眼晏金对着晏褚说道,然后又叫来一个青年男人从仓库里拿出了几个密封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晏褚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推车,那些东西正好将小推车装满。
在父女三人离开后,刚刚还傲慢的矮胖子赶紧耷拉下了肩膀,抹了抹自己头顶的汗,还不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让刚刚疯狂跳动的心脏安份点。
“怎么样,刚刚我演的还成吧?”
刘胖子冲着边上的工人问道。
“成,够嚣张,够劲道,真把老板当孙子看了,保准老板闺女啥也看不出来。”
厂里的氛围还挺好,听到刘胖子的话,边上的工人嘻嘻哈哈竖着大拇指说道。
“都给老子滚蛋,一个个看热闹呢。”
刘胖子踹了一脚笑的最大声的那个工友,然后指着他们一个个愤怒地说道:“你们可要记得,老板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呢,下次再来一波,我看你们谁上。”
这话一出口,边上的工人唉声载道,连忙讨好刘胖子,仿佛是真的担心这事将来真轮到他们身上。
刘胖子嘴上斥骂着,心里却没真生气,板着的脸随着工人的插科打诨,很快重新挂上了笑容。
“刘哥你说老板到底什么意思,那么大的厂子呢,家里的孩子再多也养得起,如果我家闺女那么听话,我都能把她宠上天去,她要啥我给啥,反正老板穷的也只剩钱了,这么大的厂子,将来还不是留给孩子的。”
一些人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今天要演这样一出戏,似乎在老板的家人心里,他还是那个当初冒险挣着两地物品差价的男人,有点钱,却不够宽裕,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如果说老板在深城这边置了新家,娶了新老婆,又有其他了孩子,被枕边风吹的偏心他们也能理解,左右就是不喜欢那边的孩子了,所以要隐瞒自己的发达。
可现在显然不是这个情况啊,人家都想着衣锦还乡,而自家老板却想着在家里人面前越辛苦,越落魄越好,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再说了,老板看上去也挺喜欢自己那几个孩子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哭穷,显示出一副没钱的样子呢。
“废话,你要是能猜出来老板想什么,现在你就是老板了,赶紧干活去,小心我给你们记下来,到时候让老板扣工资。”
一群说笑的人一哄而散,废话,厂里的待遇那么好,工资给的那么高,傻子才想被老板记上呢。
在工人们都离开后,刘胖子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实际上他也想不明白。
或许这就是笨人和聪明人的差距,老板那么聪明,他的想法自然是他们猜不透的。
刘胖子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他也和老板学学,家里那几个小崽子最近花钱有些狠啊。
这一切都是在晏褚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发生的,晏金和晏珍姐妹俩自然就不知道在工厂里发生的事,这一趟深城行给她们带来的触动太深,想要消化,恐怕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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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的人敏感的注意到,从深城回来以后,晏金和晏珍的变化有些大,最直观的表现就在于俩人做家务更积极了,以及每天早上总是起的特别早,然后拎着一袋东西出门,直到两三个小时后才回家。
没人知道姐妹俩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晏褚似乎清楚,但是老太太或是其他孩子问了,他也不说,跟着一块保持神秘。
“大金二珍啊,马上就要过年了,之后几天你们俩别往外跑了,给奶搭把手,咱们也要把年货提前备起来了。”
这些日子两个孙女总是在大早上玩失踪,而采购年货的东西通常都是得一大早出门的,不然很多东西都买不到,所以老太太在前一天晚上特地知会了一下两个孩子,省的到时候又找不到人影了。
“妈,明天我和几个小的帮你吧,大金和二珍或许是有事呢。”
晏褚喝了口暖烘烘的汤对老太太说道,采买年货缺的就是拎东西的人,听儿子明天在家,老太太也就不强求两个孙女了,虽然心里还是很好奇,两个孙女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
晏金和晏珍见状松了口气,她们倒不是想躲懒,而是实在是有推脱不开的事,年前是所有人钱包最松的时候,过了这个点,可很难从那些精打细算的顾客手里掏出钱来了。
晏褚看了眼二闺女,老神在在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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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是我跟你借的钱。”
新年第二天,晏家喜气洋洋的,因为每个孩子都收到了奶奶和爸爸提前一天放到他们枕头底下的压岁钱。
每个红包里都塞了五毛钱,这笔钱是允许他们自由支配的,不会像其他家庭一样充公上交,等于就是一笔意外的收入,因此每个孩子都很开心。
晏元宝和他的名字一样,就是个贪财的,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藏到了自己的铁罐子里,这一次的压岁钱自然也不例外。
他和往常一样数着自己现在的小金库,心里琢磨着买布料要多少钱,反正他不要穿粉红色的衣服,死也不要。
晏珠和翡翠姐妹俩商量着是不是凑钱去买一瓶汽水,每人都能喝到几口,花的钱却只有三分之一。
晏珍就是在这个时候偷偷来到了晏褚的房间里,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之前她受大姐的触动,在深城买了两大袋对联和福字,这东西进价比文具便宜,在年前却更加受欢迎。
深城对联的花样多,拿回来以后特别好卖,加上她嘴甜长得好,还是个孩子,一些采购年货的大婶大妈也很乐意照顾她的生意。
这次她进了二十多块钱的货物,一共卖了六十七块钱,足足翻了三倍有余,除了当初和爸爸借的那二十块钱,也能把她上学期骗爸爸的几块钱还清了。
“二珠,你是个好孩子。”
晏褚没有打开红包看里面的数字,只是拍了拍闺女的肩膀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眼神很通透,晏珍忽然觉得,似乎那些事爸爸都是知道的。
她的脸白了白,可是看着爸爸欣慰和鼓励的眼神,又没那么紧张了。
“爸爸,对不起。”
晏珍低着头冲晏褚说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
父女俩都没说到底为什么事道歉,但是彼此之间却有了默契,父女的感情更融洽,相处的时候,比以往更加亲密了不少。
晏珍彻底明白了自己当初那些行为的错误,在心里默默发誓改变。
因为晏金晏珍姐妹俩在深城的经历,家里的老太太和年幼的弟妹也都知道了爸爸挣钱的不易。
被家里人心疼的好爸爸晏褚看着从深城汇来的一笔十万的汇款,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他果然是一个教育理念高超同时又很有钱的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