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周泰、陈宫等人率着二百骑军,八百军士进城之时,陈翎黯然无语,在相城之时,吕布若是能听自己所言,依计行事,何至于此?
时过境迁,一切随它去罢。
当夜,温侯吕布大宴群臣,陈宫位在陈翎之前,武官以张辽为尊,余者依次列坐。
陈翎看着上首陈宫,下首许汜、陈震,再观对面依次是张辽、周泰等人,心中不禁有些喜悦之情,现在这样的局面,一切都因自己而成。复而痛饮樽中酒,喝得酩酊大醉,席中失态,以致众人皆以为是因陈宫任治中,位在其上而如此。
次日,陈翎正在家中醒酒,仆来报,陈宫前来拜访。
陈翎令人迎入院中,摆下点心糕点,无酒以茶相待。
陈宫身着青袍,头戴纶巾,颏下胡须黝梳整洁,兼之身材修长,望之便觉的相貌堂堂,仪表出众,不同凡俗。
陈翎忍着头疼之感,起身施礼道:“公台,恕我不曾远迎之罪。”陈翎说着的同时,指指自己的头说道:“头痛欲裂,昨日无妄之举,还望兄在主公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公台海涵。”
陈宫含笑一振衣袍,还礼跪坐道:“子仪,汝贵为一郡之相,不理政事,躲在家中不出,何意?”陈宫说着端起茶,茗了一口接着说道:“至于昨日之事,主公及众臣工,皆谓子仪操劳过度,主公回转之后,子仪如释重负才致如此,不必为此无谓忧怀。”
陈翎轻吁一口气道:“果真如此?”
陈宫颔首点头,捋了下胡须说道:“此次前来,子仪想必心中明白。”
陈翎故作不知,摇头以示。
陈宫望着陈翎那张清秀的脸,以及洒脱的跪姿,将陈翎的事迹在心中默思了一下,心忖此人风流多才,高瞻远瞩,当世在如此年龄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多,陈宫暗赞一声,接着长叹了一声道:“主公既迁吾为治中,有些话不得不提及,孝起将汝之政略已经向吾禀明,…”
陈翎倾听到这里,出口言道:“莫非公台兄也与孝起见识一般无二,以现今之处境,不能照此实施?”
陈宫道:“的确如此,”又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汝之心思吾知晓,然汉制天下皆是如此,汝若改之,世人瞩目,皆会道罔顾廉耻,只顾追名逐利,于主公不利,于吾军不利,不免有些急进。”
陈翎颓然道:“当世智谋之士如你者,对此也不能释怀,我何必强之?罢了罢了,随你们之意去罢…”
陈宫见陈翎不坚持己见,心中松了口气,虽然自己可以强行改回汉制,但这一切本来是陈翎在办理的,自己初来乍到,甫一上任就停了前任政略,难免会给予其他诸人留下擅权独纲的印象,非是君子作为。
而陈翎在自己劝导之下,主动放弃,乃是清正磊落之举,心喜甚焉,陈宫有意与陈翎结交,余下时间中,说笑闲聊,宾主皆欢而散。
陈宫一走,陈翎躺倒席中,仰天悲语道:“呜呼哀哉,以一郡之力攻袭青州,就算汝等取一州在手,北临袁绍,西接曹操,拿什么与之争天下?”
休息半日,陈翎骑马出府,向着县衙而去。
陈翎至吕布所居殿外,仆入报之,请陈翎进。
陈翎拾阶而上,进入其中,见温侯吕布正低头观简册,旁有书吏数名侍候左右。
陈翎拱手施礼道:“主公,臣下欲往琅邪,乞准就行。”
吕布抬起头来,奇道:“某刚观莒县制图,琅邪位于海岸边上,你至那里为何?”
陈翎解释道:“东莱郡位于九州之东,大海之滨,上承幽州带方、乐浪,下继扬州吴郡、会稽,主公图谋青州,为将来计,我欲于琅邪试制战船,南北往来通商贩卖,以筹军需等物,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吕布茫然着张大了双眼,听不懂陈翎在说些什么,辄尔怀疑着问道:“战船?你会制船?”
“不错!”陈翎傲然道:“主公,你是不知我也,吾幼年拜名师,求真解,加冠之时,已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
看着吕布逐渐怒气上升的模样,陈翎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制战船,概莫能焉,在吾看来,易如反掌尔!”
“好大的口气!”吕布不怒反笑道:“某闻陈宫拜访于你去了,莫不是因此事而起?”
陈翎叹了声道:“公台的确为主公着想,我亦是知之,不过此事确有为难之处,吾就不强行为之罢了。”
吕布道:“公台尚未报于某知,且说来与我闻之?”
陈翎遂将前语讲出道:“郡内道路通达,不设关卡限制,聚民财,养军力,增商铺税,减百姓赋,遂国富民强,此乃万世之基,主公,你以为如何?”
吕布听闻悚然而起,惊讶之色布满整张脸面,手中书简掉落于地,仆上前拣起,吕布都如同未见,颤声道:“你,你好大的胆!…”
“你这政略一经实施,得罪的可是满天下的士族啊!”吕布双目怒睁,直视陈翎其面,准备继续说下去,陈翎打断吕布接下来将要说出的话,言道:“禀主公,琅邪已经照此办理实施了。”
吕布骇然跌坐下来,默默无语。
陈翎看着吕布,心中暗道,吕布这样的武夫都明白,都这样了,可见这一政略的确惊世骇俗,贻害无穷。
陈翎心中哀叹,为天下黎民百姓不平。
时至今日,大汉土地兼并严重,各世家大族占着广袤土地,锦衣玉食,不必为生活而劳苦,而黎民百姓却温饱无足依靠,卖儿鬻女便是当下时景。拿糜竺来说,刘备至徐州,能送出数千仆役,无数财物,这些都是打从哪儿来?还不是其家族有着田亩万顷,足以支撑奢糜花销,才会如此。
陈翎的政策中,其他不论,就是减少百姓赋税这一项,就触及这些人的要害、痛楚,整个大汉赋税制,虽则注明交付给予官府,但身为其佃农,在交付官府之时,也要交出一部分给这些人算作租金的啊!现在随着这政略实施开来,减少的不仅仅是普通百姓,他们这些人跟着也会减少的,百姓是好过了,他们就不好过了啊!
他们不好过了,就会把你视做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怎会来帮你争天下,夺九五之分?
吕布呆愣了半晌,问向陈翎道:“郡内民情如何?可有反叛迹象?”
陈翎道:“百姓皆欢喜,至于那些世家大族,心怀愤怨,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之相,秋季还未到来,收回成命即可。”
吕布沉思不语,忽问道:“若是照此办理,会如何?”
陈翎答曰:“尚未可知。”
吕布双目之中突现狠色道:“依你之策而行,…”
陈翎急阻道:“主公,不可!陈宫所言,确为实情,非为其他,…”
“哼!”吕布强言道:“下去吧,照此实施!”
吕布心中想到,既然百姓高兴,那么此策是得民心的,至于那些士族,吕布冷笑着,自己名声一向不佳,与之相比,袁绍、袁术是四世三公豪门子弟,曹操虽被称为寒门,但其先祖乃是汉相曹参,实乃是官宦世家,自己势单力薄,凭什么去争这个天下?只有百姓,只要民心所向,少了他们这些贵胄出身的人,难道就真的取不了汉家天下!?
陈翎苦苦哀求道:”前者乃是臣下糊涂,主公,三思而行,不能如此啊!”
吕布奋而站起,横眉怒斥道:“某志在天下,岂会在意这些鄙夫俗子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