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十九章 妖精的暴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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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维心情很好, 一路兴冲冲的, 飞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也不觉得累,他控制不住自己,仰天长啸了好几声, 也不怕给人听见。

很快,他到了大银帝国, 德尔不仅聪明,运气更是见鬼的好。如今再次跃上一层, 大银帝国现在是三位亲王把持朝政, 德尔代表革。命军做了几次谈判,成功的成为第四位决定朝政的人。

不仅如此,他身后是人民的拥戴, 本身能力超群, 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在这个男孩满了八岁就当大人使的世界, 也不小了。毕竟之前大银帝国和大西帝国几岁就登基的皇帝不在少数。

这次德尔的生日, 其实是曾经的大西帝国人和他接触了,德尔很善于利用自己的身份,他把自己塑造成渴望亲人的孤儿,对方也企图通过他掌控大银帝国,当然愿意暗中给他不少帮助, 也因此,德尔才能发展的这么快。

德尔的身份不同以往,生日宴当然也不能马虎, 邀请了各国的人,各族也来了代表。赫维不打算现身,只想着等宴会散了,和德尔见一面,送上礼物就走。

他也看出来了,德尔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经过权利和阴谋的洗礼,他更加聪明谨慎,他已经成长的足够好,不再需要他过多操心了,往后,就让他自己去面对世界吧。

或许有一天,他会带着深来看他也说不定。

不过注定赫维走不了了,当他发现自己被各族精英围攻的时候,第一时间他是急忙离开德尔的地盘,万一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就不好了,对德尔来说,他现在正是起步阶段,万万不能出差错。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魔力都被封了,短时间是绝对用不出来的!而他只喝过德尔一杯茶!

赫维甚至来不及震惊,他脑子整个都是懵的,根本想不通,也不愿意相信。

因为他以往的凶名,众人围着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龙族六人站在人群最后静静观望。

红发的龙族疑惑的看向安德赛斯,小声用龙语道:“族长,我们不插手吗?”

安德赛斯竖起手指止住了他的话,淡淡道:“世界已经生机断绝,当然要动手,不过再等等吧。”

德尔缩在人群之后,第一次胆怯了,他不敢,不敢面对叔叔。他不是不知道叔叔对他的好,可是现在他是亲王,未来他还会是王,姨母说过,身为王者,位高权重!

既然选择了至高的地位,便要撑起至高的责任!身为帝王,拥有最多的资源,最高的权力,最大的实力,却要比任何人都要克制,比任何人都要坚硬,比任何人都要爱天下人,更要比任何人都舍得付出!每一个决定都代表着千万的性命,所以王不能错,一旦错了,那不是死亡就可以抵消的罪过。

这是姨母教过他的,无论将来,高处多么孤独凄凉,那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因为一旦选择了,王不能回头。现在他才十三岁,却早早的体会到姨母说过的孤独和痛苦,而这,仅仅是开始。

一开始,他是打算悄悄找人将姨母接出来的,甚至,他有点儿埋怨叔叔,将一个原本属于森林和天空的人,囚禁于横竖不过百步的小地方十年!如果不是姨母从无怨恨,他想,他甚至会与叔叔为敌。

可是后来,他才从大家口中了解到恶龙和妖精的故事,他惊觉,他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

他挣扎而矛盾,深深和赫维对他的重要不言而喻,可是,谁让他是天生的王者,他被深深教导的太好了。

他不是赫维,无法无天,这些年,有罪的、无辜的、甚至只是和光明神殿和黑暗神殿沾点儿关系的,都被赫维杀了不少。德尔来到外界,他是真正吃过苦的,他见识了下层人民的困苦,见识了神权和王权压制下的剥削,甚至,很多人民被剥削而不自知,愚昧的可怜!

德尔想要做的是天下的大事,他深受深深的影响,他有基本的原则,但对于目标不择手段,认定了就不回头,为此心狠手辣,能够舍弃很多东西。

唯有深深和赫维,他太痛苦了,但这是无解的,天下的生机关乎太重,深深必须化身生命树,而赫维,必定是最大的阻拦。

最终,经过几个月的挣扎,他还是选择了于心相反的决定。他出卖了海岛的位置,甚至,困住了赫维。

推开面前的人,德尔面向了赫维,十三岁的少年面相还很稚嫩,谁能想到他的手段老辣呢?

细细软软的发丝覆盖在头皮上,他的眼眸是纯粹的蓝色,此时深不见底,手拢在袖中,正抖得厉害,做好了建设,他镇定的开口,

“恶,恶龙!”一言既出,他已经再说不出口,嘴唇终于忍不住哆嗦起来,连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抖。

他极力忍住,将眼睛张得很大,以防眼泪掉下来,身形更是僵硬成了石头,看着赫维的眼神复杂万分。

赫维呆呆伫立了一会,忽然就坦然一笑,他还是选择要离开,他不想死,不能死,更不能……连累了孩子。

展翅化龙,一声长啸,赫维不管不顾的用蛮力撞开了围堵的人,靠着自身的速度冲出重围。

德尔咬着牙齿,青筋都鼓起来,身边的近卫只当是小亲王第一次见恶龙被吓到了,纷纷劝他回宫殿等候消息。

德尔推开所有人,一个人默默的走回房间。多好,没有人知道,他和恶龙的关系,没有人。姨母真聪明,一开始就为他想好了一切,当初让叔叔编造的儿时经历天衣无缝,从现在起,他就是无牵无挂无依无靠的,王了。

他抬头看着这大的无边的金碧辉煌,却觉得太小了,这房间太小了,当初的海岛多大呀,他得跑上一天才能跑完呢。

捂着脸,他压着声悄悄的哭完了这一生,最后的眼泪。

赫维暂时失去了魔力,他只能凭借龙族的速度,拼命的逃跑。他绕过魔兽森林,飞去各大海域,在大西帝国浮空而过,去了生命之森,甚至,他看到了生命之森诸多大树顶端出现的枯黄。

直到两天后,他恢复了魔力,已经耽搁了两天,不知道深现在怎么样。赫维很急切,他必须马上回到她身边,可是这些臭虫太讨厌了!

安德赛斯一直没有出手,他看着这小家伙东跑西跑,把人溜得团团转,就是不肯回去,不由摇头,真是傻透了。

赫维不想再忍,他要解决掉他们,立刻回到深的身边!

黑暗巨龙爆发了他所有的能力,龙神血脉的压制下,在场的魔兽和除了安德赛斯以外的龙族几乎瞬间全废!

赫维龙息喷发,烈火艳艳,兽人和法师们及时闪过,矮人们也瞬间躲好,唯有被压制的魔兽和龙族毫无反抗之力,火焰蔓延全身,惨烈的嚎叫瞬间响起。

安德赛斯脸沉如水,他把大弓扔到一边,眼眸瞬间化为竖瞳,一声龙啸,墨蓝色的冰霜巨龙护卫在魔兽和龙族上方,火焰瞬间结冰,冰与火的结合绽放出绝世美丽。

黑色巨龙的血红眼眸杀气腾腾,它并不管对面的安德赛斯,一爪子就将躲到地下的矮人们抓出来一摞,看也不看的踩成了肉饼!

很明显,他已经被龙神血脉的杀性控制了,龙尾一扫,树后的精灵族们瞬间飞出去好几个,而法师们远程发来的禁咒,打在他身上甚至毫无反应!

安德赛斯龙首一展,狠狠将他撞到一边,赫维被砸的向后一退,直直砸断了好几颗大树才停下,他的仇恨明显转向了安德赛斯,嘶吼着扑向他。

一黑一蓝两只巨龙就这么在天上打了起来,一时间冰刀霜剑,火海腐雾弥漫了整片森林!

安德赛斯身为龙族族长,的确很强大,但是赫维的血脉压制着他,若不是神器认他为主,他也会如同普通的巨龙的那样,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这简直不可思议,赫维的力量太强了,当年的龙神都没这么厉害的!

此时两只巨龙都见了红,不过安德赛斯明显不敌,赫维如果使出全力,他根本不是对手!

“砰!”蓝色巨龙被一尾重重扫到地上,大地瞬间被砸出大坑,沿着边沿出现龟裂的纹路。

赫维此时根本想不起来深深,他脑子里全部被杀。戮和血。腥仇恨占据,翱翔天际,他居高临下,眼眸充斥着暴戾和不屑,看着安德赛斯和不敢上前的众人,如同蝼蚁。

黑龙摇头摆尾,满是猫抓老鼠的戏谑,安德赛斯恢复了人形,整个人已经被血覆盖,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终于无奈的承认,或许,妖精的选择是对的。

摊开掌心,银色的大弓飞至手心,被他紧紧握住,他抬眼看向赫维,全然冷漠,不再暗藏怜惜。

举弓,手臂拉开弓箭,金色的光箭聚集空气中的光点,美得耀眼,一丝极盛的危险之感升上心头,赫维尖啸一声,张口一团龙息就此喷出,光箭同时裹着凛冽的风声刺破了空气!

这一刻几乎时空定格,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睁大了双眼紧张的看着这一幕,那一口腐蚀黑雾安德赛斯没能躲过去,神器的使用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用了一次,就直接抽干了所有魔力,外加三百年的寿命!

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握紧了拳头,将手上的戒指包裹进了掌心,任由黑雾填满了整个大坑。好在他身带黑暗巨龙血脉,不必担心性命问题,只是缺胳膊少腿就难免了。

金色光箭的速度也如同光一般,无声的没入了赫维的胸口。

胸口一凉,并不是很痛,赫维血红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他呆呆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开始破裂渗血的地方。

怎么不痛呢?那里,明明是心啊……

似乎时光久远,却也不过一瞬闪念,赫维眸中血色厚重渗人,他开始浑身颤抖,原本毫无感觉的心脏,突然就如同炸裂般的痛苦难耐,这是谁在痛,是谁的痛?

深!深!!深!!!

黑龙似乎难以忍受,开始张着嘴无声的上下哀嚎,它在空中无助的翻滚了几圈,猛然展翅,如同流光划过,朝着海外而去。

胸口的血一直在落,他不管不顾,将此生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只盼着飞快一点,再快一点。

深深一直僵着不动,阳光一点一点西斜,直至只剩朝霞,她仍然不敢动作,整个人被炽烈的阳光晒的发烫,脚下的水已经干涸,甚至衣摆的水也蒸发的一干二净。

太阳挂在海面,舍不得坠落,海面的色彩艳丽绚烂,比得上世上任何美景。曾经的赫维见过很多次,但深深身居海岛,却一次也没来看,曾几何时,赫维很多次都在想,总有一天,他会带着深深来看。

“深!!!”远远地,巨大的黑龙极速的冲了过来。

深深模糊的思绪一顿,是赫维来了。

黑龙远远地见了那个人还好端端的立在那,心下庆幸,空中就化作了人形,“砰”一声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往这边跑。

他不顾胸口破开的大洞,迈开腿大步奔跑,一手前伸,“深深!”

【赫维,你明白吗,这世上,能够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啊。】胸口残破的心脏第一次传来她清晰的情感传递,他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裂成渣,【好好的。你是三个人的命。】

强忍着站了一天,浑身已经僵了,她试着动了下手指,“崩!”轻微的崩碎声谁也没在意,指尖一块小小碎片飞裂出去,随着风灰化成沙。

赫维跑得更快,深深终于微微抬头看向他,那双眼再不是十年的淡漠,充满了爱意和怜惜,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刻骨温柔。

“崩!”小小的崩裂在唇角绽开,赫维眼中还是那个温柔刻骨的人,眸光却一瞬间染上了惊恐绝望。

不过一瞬,赫维伸长了手臂,却也没来得及碰一下她的脸庞。

好好儿的一个人,就这么转瞬间崩碎化开,下一刻统统化为尘沙遍寻不着。

他微张着嘴,无法反应,手还伸着她的方向,原本的脸庞只剩一片空无。

“砰!”双膝跪地的沉重无法传达进他的心里。

空中只剩一颗静止不动的龙族心脏仍在跃动着鲜活的生机。

“啪”闪亮的发饰自空中掉落,砸在了还带阳光余温的草地上。赫维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脑袋重重砸下,双眼无神,宛如死亡。

说好了要保护好你的心脏,答应了不再战斗,答应了不见德尔,答应了早点回来,答应了要去见母亲,可是一件都没有做到,我竟然一直都在对你撒谎!你都还没等到我解除禁制啊深……

对不起,深,对不起!

上苍啊,龙神,光明神,生命神,任何人都好,把她还回来,怎样都好,求你了深,回来啊!

到底为什么他要回来?重生是为了什么啊?!他一开始就死了不是最好的么,他的命又没了,他的命没了……

赫维向前弓着身子,额头触地,眼泪倒着往外涌,那双眼眸的红色渐渐消退化为纯粹的黑,只是再无光彩。

“呜深”他呜咽着喊,期待着屋子里的人理理他。

“深”

“深……”

十年后。

【深深,这都十年了,反正赫维没有灭世的心了,咱们任务算是完成了,这就走呗,你都等了十年了,这人还是没来!要我说,他就是最渣的,关了你十年,还让你又等了十年!】红尘故作愤愤,期待着深深一气之下和它回星球。

【我心里自有定论,用不着你说。你要是呆不住,就先回去吧,这里也不需要你。每一次的世界对我来说都是人生,我不可能随随便便结束!】深深不为所动。

外界传来剧烈的声音,深深探看不到,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眼前一亮,重见天日!

睫羽颤颤,她睁开眼,他近在咫尺。看着她,眸光是掩不住的激动狂喜,面上却还带着几分克制,颤抖着将手伸向她,

“深……抱歉,让你等了太久。我来了。”

他眼里是忐忑和紧张,弯着唇角,极力让自己更加自然。

十年,变是变了,但还是一样脑子不好使。

深深不动,就这么张着眼细细的看他。他面色僵硬起来,缓缓收回手,垂头默了良久,不敢看她,只是顾自喃喃着。

“我……对不起,深。一直以来,是我的问题,你从来没有阻止过我报仇,但是我自己却被仇恨蒙蔽了,甚至,被血脉控制了。我违背对你的承诺,关了你十年,还让你等了十年。但其实,是我不敢面对,我知道世界生机回来了,但我不敢来找你,我怕你已经……我不敢,对不起,我不敢。”他的声音控制不住颤抖,他甚至不敢说的大声,就怕哭腔暴露。

“我将自己关在小屋十年,才知道有多痛苦,明明大海近在眼前,却不能踩踩浪花,明明外面春光明媚,却也只能看看,每天只能浇浇花、除除草、看看太阳。我曾经以为,被关了折磨三十年,我已经领略了最大的痛苦,所以对我而言,有了阳光天空和花儿就已经心满意足,我以为,别人也是这样的。可是等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我才知道,太贪心了,原来美好近在眼前而不得,更加痛苦。”

“深,我愿意赎罪,我们可以走遍世界,去做好事,你想做的,我都帮你。但是,只要你在这里,在我身边。”

“我很厌恶世界,我不爱不想要这个世界,可是我爱你,我要。你。你现在和它连在一起,那么,我也要爱这个世界,但你要在我面前。我是自私的魔鬼,是邪恶的该下地狱的恶魔,可是,唯有你,深,我不能舍弃你。”

“求你了……别抛弃我,别放弃我,深,求你。”他哽咽着,全是委屈。

“啪!”泪珠坠落,落在她的掌心,握紧了手,她无奈,“太笨了,我睡了十年,身子都僵了,哪还站得起来啊~”

他一愣,抬起红通通的眼眶看着她,见她目光温柔,急忙擦了擦脸,微微探身,将她从生命树里抱出来。

转身,面前是一群面色不善的精灵们,赫维擅闯精灵族就算了,竟然毫无顾忌的爬上了生命树!

深深不是这个世界的灵,就算她化身生命树,她本身不可能和生命树融合,所以这十年,她一直呆在生命树内部,也是因此,靠着这个她又长回了一具身体。

这也是深深始料未及的,她原本以为,自己要靠红尘重新再找一具身体,不过那样太长久就是了,毕竟她不能侵占别的生灵身体,只能以胎儿新生命的形势降生。

赫维没有理会精灵们的如临大敌,他展开龙翼,转瞬不见了踪影。

深深曾经在经历的世界里见过,有的男人爱一个女人,愿意为了对方毁灭世界,杀尽苍生而不悔,这是深爱,足以打动天下的女子。可是说这话的男子却不一定拥有毁灭所有的力量。

然而深深却是第一次见到,原来这世上,还有的男人爱一个女人,是愿意为她爱整个世界的,即便他真的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即便他真的厌恶整个世界。

我的傻赫维,余生,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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