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御花园中, 霍君城陪着白卷用完了饭,白卷有意带着人往偏僻处的假山走,霍君城眉目阴森, 面上却仍是笑。
一把将霍君城推倒在假山壁上,白卷凑上来要亲, 霍君城死死捏紧了拳头,额间青筋一阵一阵的跳。
白卷只当他害羞, 心内暗笑, 卢西灵也是这般,这时代男儿当真是面皮儿极薄。
霍君城比她高,她没亲到, 便垂头凑到他脖子边嗅, “城哥哥,你这身上, 倒是好一股清香呢……”
霍君城忍不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碰他!他悄悄摸出袖中一只短笔,旋了几下,便是一道尖锥。
抬手似要搂住她的脖颈,霍君城好歹也算习了三年武, 手下武器一现,猝不及防的一用力,狠狠扎进了白卷的心口往上位置。
白卷脸色一僵, 眸光一利,抬手便将他狠狠推倒在假山上。
“来人!”她捂住心口,脸色狠辣。
悉悉索索的脚步靠近,霍君城一跃而起,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动手了,那就要白卷死!
白卷大惊失色,万没想到霍君城竟然这样狼心狗肺,她对他一往情深,他竟然敢下手杀她!
白卷回身就绕着假山跑,霍君城正要追,身后一个怀抱就将他轻轻抱住,他顿时一僵,面色煞白。
“行了,吓坏了?等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深深声色温柔,并没有丝毫差别。
霍君城睫毛抖动的厉害,浑身几乎都失了力气,刚刚,妻主看见了吗?他被别的女子压在身下?不!
“妻主,深妹,你听我说”
深深指尖竖在他唇边,“不必说,我知道。你呀,心思太重,有事也不肯与我商量。好在魔教本身也在对付白卷,不然,还不知道你瞒着我自己做这么大的事。”
“我只是想帮你,也想……想……”他不敢说自己的野心。
“想做大官?”见他抬头看过来,深深为他拢了拢头发,“当然可以,别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万万人之上独尊,也是可以的。”
霍君城张大了嘴,“妻主……”
“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快找到女皇?白卷时刻都派人看守着,你那么轻易就进去了,就没有怀疑过?”
霍君城这才想通疑点,他又有些难受,“妻主,你,你都不在意,我和那人吗?”
“自然是在意的,不然,你身上哪来的迷神香?我怎么又出现的这么及时?”深深一一解了他的疑惑。
“教主,她跑了。”蒙着黑面的人是魔教最神秘的武器,魔教教主的贴身护卫,深深安排她暂时保护霍君城。
“很好,星月,跟着她,务必保证这个人,安全去她想去的地方。”吩咐完了,星月消失,深深这才带着霍君城出去。
“君城,女皇还在等你,接下来如何,交给你自己。”她说完,后退一步,转瞬离开了。
霍君城抿唇,那会儿伤了白卷,他的胸前也沾了不少血,一拔发钗狠狠扎了自己一下,霍君城抿唇将钗子扔进了边上直通城外的河里。
“快来人!来人啊!逆贼跑了!快啊!”他大声喊道,声嘶力竭。
霍君城一早见到了被囚禁的女皇,在一阵惊讶中,他成功以刚刚进入官场、一心忠君为国、苦恼被白卷纠缠的正直酸腐傻状元的形象进入女皇视线。
女皇本来都绝望了,谁知柳暗花明,竟出现个傻女郎,半点不像那些老臣,个个油滑,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霍君城,可是如今这地步了,霍君城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要利用他出去。
在霍君城偷摸几次又来之后,女皇一狠心,干脆赌一把,将自己的一张底牌交给了霍君城,只因霍君城一个人,就是满世界嚷嚷白卷要谋反,那也没用。
霍君城借此在御书房一处隐蔽处,找到了一块能够调动禁卫军的密令,本来今日也是他和女皇商量好的动手日子,他一早就安排了禁卫军统领守在御花园外准备拿人。三个月来,他刻意培养白卷这个习惯,每日午膳过后,两人就会来走走,而这时候,白卷为了和他单独相处,便会让所有人退下。
本来时辰未到,可谁知白卷心思急切,非要在假山对他动手动脚,霍君城忍不住就动手了。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深深出现了,而且还故意放走了白卷,不过他也有理由就是了。
听到他喊,外边的人全都冲了进来,见霍大人披头散发,浑身是血,高统领急忙凑过来,“霍大人!这,那逆贼呢?”
她是见过了霍君城带来的女皇亲笔书信,才确定了霍君城是女皇的人,禁卫军只听帝令,白卷都指挥不动她们。
“刚刚我听那贼子说已经等不及了,立刻派人要去毒杀陛下,一时心急阻拦,露出了马脚,便一不做二不休拔了钗子给了她一下,同时大声叫人,谁知她的暗卫十分了得,同样伤了我,带着她跑了!”
高统领一听急了,“什么?那逆贼竟要杀……”他说不出那两字,急忙带着霍君城往前走,“霍大人,那我们快快去看皇上,万不能让皇上有事啊!”
等到一行人来到女皇被囚禁的密室,高统领和着颤颤巍巍的霍君城一起跪下山呼万岁,门外一众禁卫军也跟着喊。
而等到第二日上朝之时,该知道这事的也都知道了,一众大臣垂着脑袋,俱是一头一脸的冷汗。
女皇身体的确不好,被白卷囚禁那么久,她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女侍宣读了圣旨,她便当场晕倒了。
圣旨大意表达了三点,第一,捉拿白卷。
第二,论功行赏,霍君城直接连跳三级,成了从三品的官员,被封为忠勇伯,无世袭,连带着一众赏赐。高统领更是成了二品将军,封了护国候,禁卫军们也是个个赏赐丰厚,一时间,这两人一下子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风光无限。
第三,即刻让二皇女回京主持大局!
女皇的晕倒让她没来得及收拾一众大臣们,顿时让众人松了口气,又暗骂白卷下手不快,让女皇翻身了。
女皇躺在床上,太医跪着发抖,她闭了闭眼,“行了,别抖了,说吧,朕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回,回皇上的话,您龙体之前中了毒,一直未清,如今侵入肺腑,便是解了毒,也是伤了身了,长则三年,短则……”
“多久?”
“一年。”那人说完以头抢地,半晌不敢发出声响。
女皇沉默一瞬,挥手,“下去吧,尽你们最大的努力就行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太医再次重重磕头,弓着身子倒退着下去了。
女皇下床,走到镜子边,这镜子是白卷搞出来的,照人十分清楚,她清晰的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鬓边的白发,布满细纹的眼角,松弛的皮肉,她伸手抚上脸颊,连那双手都开始松了。
“砰!”梳妆台上的东西被她一把扫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女皇已经快要六十了,她本来保养极好,看着不过是四十出头的美妇人,可是被白卷囚禁的日子里,她再没有了往日的风光,没人给她养护,她露出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苍老。
“逆女!”最终,她也只是咬着牙,极轻的念出这两个字,便再无了声息。
女皇站在一地凌乱里,淡声喊道:“来人。”
男侍们垂着头进来,默默无声的跪下,“收拾干净,传霍君城。”
一人悄悄退出去传旨,其他人有条不紊的无声打扫,女皇回身倚在了一处床榻上。
女侍端着药碗,跪在她身前,轻声道:“皇上,药来了。”
女皇看了一眼,那指尖捏着勺子在碗里晃荡两下,褐色的苦汤汁波波荡荡,她眼眸深沉,捧了碗一饮而尽。
“启禀皇上!忠勇伯到了!”门外女侍通报。
这边屋子里出现个穿着黑衣的暗卫,落地无声,“启禀圣上,三皇女暗卫已杀,其被江湖正道救走。”
女皇哼笑一声,不见喜怒,“她倒是个真有本事的,江湖,朝堂,商业,都被她玩了个遍!她府里的人呢?”
“如今已全部控制,侧君卢西灵怀孕了。”那人回。
女皇挑眉,“噢?真是好事赶上了,若非朕大难不死,这回让她下了手,那她登基之时,岂不是双喜临门?!到时候,要钱有钱,权利无上,武林为她驱使,哼,哈哈哈,你说,这是否乃是上苍专门派遣的真命天子?要了朕的江山!”
说到最后一句,女皇已然加重了语气。
“皇上乃是天子,无人可替。”那人低头回道。
女皇又平静下来,“丽儿生了个好女儿,传朕旨意,丽贵君欺君罔上,教子无方,打入冷宫永不得出!张家全部打入大牢,白家私通后宫贵君,暗中盗取皇女赡养,全部下狱,秋后问斩!”
“给朕查!朕这些日子没有出现,和那逆女有勾连的,全部通通查出来,一个都不可姑息!”
女皇面色愈发冷,“那些个老臣,平日里老奸巨猾,有事全都是和稀泥,真当朕是瞎子不成?个个墙头草,除了中饱私囊,半点用处没有,留着干嘛?通通拔掉,今年不是有那多的良才?尽管填补,朕不给他们看看决心,真当朕老啦!”
暗卫应了声,悄然退下。女皇微闭眸沉息片刻,再睁眼淡淡道:“进来吧。”
霍君城垂着脑袋进门,一撩袍子跪地道:“臣霍君城,见过吾皇万岁。”
女皇起身走向窗边的盆栽,“起来吧,爱卿此次立了大功,为朕大煌国社稷江山做出了巨大贡献,想要些什么好赏赐?”
“皇上谬赞了,身为国家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为国家付出。皇上已经给了诸多赏赐,再受不起了。”霍君城道。
“爱卿是个会说话的,也是个会选的,朕本来还以为,此生就此败了,谁成想被爱卿救了。爱卿倒是说说,怎么就选择了朕这一边?”
霍君城是白卷亲点的状元,据说白卷对他十分信任上心,且非常看重,怎么想跟着白卷这个年轻有前途的都比她这个老的快死的皇帝好。
“皇上!”霍君城再次跪地,膝盖和地板发出声响,女皇不动不闻。
“臣饱读诗书,今年正是三十而立,数年圣贤书,只知道忠君爱国,忠孝仁义礼,那等欺君罔上,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最是臣所不齿,臣到了今日,本想着终于能将这一身的抱负,献于我大煌国,却谁知,朝堂上君不君,臣不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臣,心痛啊!”霍君城说着,头同时磕在了地上。
“若是能够让皇上无忧,便是舍了臣这条性命,又有何难?”
女皇仿似才反应过来,急忙来夫霍君城,“哎呀,爱卿这是做什么?你是朕的救命恩人,哪里让你这般。”
“皇上万不要这样说,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是天经地义,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