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殿下死活不肯启程,非要找到沈之默的下落才行,生要见人!至于死,想到云王殿下的眼神,千夫长身子一抖,不敢再想。
自从云王殿下被找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帐中不出,除了沈之默的消息,就什么也不听不理。整个人虽然仍是冷如寒冰的模样,但看着却比以前更加淡漠渗人,一时之间,整个营地都是风声鹤唳,噤若寒蝉。
千夫长是在寻找过程中遇见自己走过来的云王殿下的,那时候沈之默离开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深深的穴道也已经解开一个时辰了,只是,暖玉已经失去了引力,红尘那个没用的连任务目标都定位不了。
大雪连下一个时辰,什么痕迹都被掩埋了,深深漫无目的的在林子里转,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
千夫长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被冻僵了,急急忙忙的将人带回营地,只是,深深醒过来却怎么也不肯离开。摸着已经失去引力的甚至连温度都几近于无的暖玉,深深不愿就这么放弃,她不相信!
沈之默是她云深深的,从头到脚都是她的,她不让他死,他怎么敢?
窝在帐中,深深靠着靠枕,半躺在软榻上,双腿并直,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小腹,交握处一块雪白莹润玉露出半个形状来,整一个端庄娴雅的千金闺阁,只是那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其中寒气沉沉,没半分神采。
大拇指无意识的抚着暖玉,天道啊天道,既然你如此怜惜他,让我前来拯救于他,那么你应当不会见他再次这般死去的吧?他是三世修来的好人啊,这样的结局不该是他的……
“报!”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很明显是得到消息直接跑回来的。
深深握着白玉的手微微一紧,竟是久久都不敢回应。若是找到人,只会直接带到她面前,而不是在帐外等待传唤。
直到帐外的人再次出声,“启禀殿下,属下等人寻到了沈公子的……下落。”
话中微不可见的犹疑让深深眼睫一颤,缓了一瞬,她渐渐绷紧了下颚,眼眸微垂,淡淡启唇:
“进来回话。”
语调平静至极,甚至无一丝涟漪,只是那颗心却无端颤抖起来。
帐外的人双手托举着一物,脑袋低垂着躬身进来,“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指尖瞬间绷紧,她瞠大眼眸直直看着那人手上托着的东西,只觉得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窟。
“属下等人在林中寻觅两日,始终不见沈公子踪迹。今日,正巧见一老狼刨食,属下等人见此物眼熟,便上前查看,正是一只、胳膊,手臂上布料,恰似沈公子所着。属下等人在附近挖掘,这才发现四下血迹斑斑,只是再也找不到其他部位,只好,先带回……让殿下验看。”
那士兵说完,脑袋已是越垂越低,声音也不自觉放小,捧着断手的手也颤抖起来。
深深呆呆半响,极为平静的接过断手。大概是冻得久了,又硬又重,手指上犹带着属于那个人的特殊痕迹,一整条小臂,断口平整,很明显是一刀斩断。看手指架势,原本是握成了拳,不过被砍断之后,脱了力,又渐渐松开了,只是成爪状弯曲着,只剩下食指拇指扣紧,被冻得粘连在一块,牢牢实实的。
深深忽然狠狠掰了起来,冻实的两指间竟然握着东西,似乎是一件木制品。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疯狂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去想,只是跟着这只断掉的胳膊较劲。
跪着的士兵感应到她的不对劲,大着胆子抬头悄悄觑了一眼,却是瞬间愣住了。
十岁便上战场的云王殿下,不仅杀敌无数,更是常年冷漠,就算助人,也从不温情,他们一度以为对方就是这样漠然的性子,世间万物都无法影响到云王的情绪。
但是,他此刻似乎是眼花了,竟然看见云王殿下落泪了,那眼眶里的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外涌,沾湿了整个脸颊。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殿下,他竟也觉得有些酸酸的,眼眶微热。云王殿下是个好人,只是,造化弄人。
终于拔出了东西,深深抚摸着这件不过巴掌长的梅花木钗,木料是银色琉璃树,在陈国人眼中,象征着永恒的守护与忠诚,而在云国人眼中,它是卑微的爱。
钗身已经完整,钗头几朵小小梅花瓒在一起,上面的纹路被刻得很精致,细细的花蕊,甚至花朵上圆润的露珠都被刻画出来,只是钗尾明显还差几分,应当是还未做好的半成品。
“启程,回国都!”
一年后。云国皇宫浮云殿。二月十六。
一众宫婢内监在殿外跪了一地,浮云殿大太监刘英急的满头是汗,面前的宫门闭的紧紧的,里面的人愣是没有出来的迹象。
“殿下诶~今儿是您及笄的大好日子,这吉时都快到了,您可先梳洗了才好啊……皇后娘娘和诰命臣妇们都等着呢,皇上下了令,您必须得参加!不然奴才们的小命儿不保哇——”刘英尖着嗓子劝,一脸的为难,他知道公主不是个连累他人的,这才有此一说。
“她还不出来?”浑厚的男子声音自上而下,带着天生的威严气势。
刘英一惊,微微抬头觑了一眼,忙的磕了头,口中唤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隆亲王殿下,永亲王殿下,惠亲王殿下!”
他这一唤,整个跪着的浮云殿宫婢都跟着喊,殿内的深深想不听见都不可能,不过这宫门却是仍然纹丝不动。
“找人把门破开!今日她不去也得去!”太子眉目肃然,全然严厉至极。
今日是什么日子她不是不知,别说对姑娘家多重要了,那么多人都等着她一个,哪里容的她任性!从小到大给她宠坏了,如今竟是连大局都不顾了!
刘英一惊,知道太子是真气了,只是云王殿下虽说任性了些,但是对他们这些下人都是好的,对自己的主子,自然不会希望她不好过。如今只盼着殿下能收些脾气了。
“不必找人了,皇兄,让臣弟来吧!”永亲王既是云湖说道。
太子微微点头应了,带人向后退了几步,云湖上前,抬脚便要踹。一脚踢出去,谁知此时门突然就开了,他猝不及防,一下往前栽倒,登时来了个一字马。
在场宫人张大了嘴,又极快的闭上嘴,十分明智的低头看地下,只当不知。
云启抽了抽嘴角,看了看十分灵活的闪到一边的深深,原本想发的火竟是就这么的没了。
惠亲王老四云河倒是压着嘴角要笑不笑的,只是他从小到大没少吃三哥的拳头,这时候自然不敢笑话。
隆亲王云江身为二哥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登时就哈哈大笑起来,摇着头抚掌而叹,
“哎呀难得!当真是难得啊!咱们云国战神永亲王,竟也有这么一天。唔,瞧这韧性,比那宫廷顶级的舞姬还要厉害呢!”
“二弟!说的什么混话?堂堂永亲王,被你和舞姬相比,当真是想得出来!”云启瞪他一眼。
云江本来也算个翩翩君子,谁知十三四的样子就歪了,最爱那秦楼楚馆,粉街柳巷,恨不得成天埋在女人堆里!云洲气的亲自打了好几回,也没见他改正。他到还振振有词,他又没玩弄良家女子,又没强抢民女,只是你情我愿的与女子欢乐,怎的不成?
为他这毛病,到如今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了,也没哪家肯把好闺女嫁给他,云洲也没好意思提,有那攀龙附凤的,云洲也瞧不上。
而现在的场面,深深也没想到,她失去了武功,耳目自然不如以前灵敏,刚刚听的宫人齐声喊,犹豫半响准备出来,哪里知道竟是害云湖这般尴尬。
伸手欲要扶起云湖,谁知云湖绷着脸一拍地面,整个人腾空跃起,落地又是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了。
看了看被拍碎的地砖,深深心虚的挪开目光,看着几位兄长,决定还是说正事要紧。
“都起吧,先下去。”先对着刘英等一众宫人说道,见人都退开了,这才看向兄长们。
“既然几位皇兄都来了,那想必父皇是答应了?”她问,目光紧紧看着几位兄长的表情。
“是!应了!不答应又能如何?你看看你这脾性,若是再不应,今儿是真不打算去参加了吧?”云启说着,没了火气,又是一副面对女儿的样子。
“这下满意了?从今往后你的婚事自己做主,谁也不会逼你!哼,臭丫头,倒是会提条件!”云江状似不满,但又带些羡慕。
“好了五妹,你可快些准备吧!吉时要真过了你看父皇饶不饶你!”云湖仍然黑着脸眸光沉沉的看着深深,说话的乃是惠亲王云河。
扯了扯云湖的衣袖,深深眼巴巴的看着他,腻腻的道:“好三哥~我知道三哥可好了,这次特地为了我及笄的事回来,是我任性了,刚刚真的是不小心,三哥别气了可好?”
云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撇过头,从鼻子里发出声来,“哼~”
见云湖不生气了,深深冲刘英招招手,
“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给本王梳洗换装的呢?进来吧。”
“几位皇兄先回吧,等会我就过来。”说着小手一扬,冲着几人挥了挥,转身就进了浮云殿,从头到尾就没让几人进屋坐会!刘英抽了抽嘴角,把头垂的低低的,只当没看见。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云王殿下敢这么随意对待太子和几位亲王殿下了。
云启摇了摇头,倒是习以为常,压根没把这放在心上,至于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