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想爹迅速抓起竹篙,往水底一插,将船撑向河中,由于河水湍急,船很快朝下游漂去。突然嗤的一声,一支箭破空射来,贺兰娘姬听到声响,纵身一跃,喊道:“小心啊!”立马将苟武儿扑倒在甲板上。
听到她嘤咛一声,苟武儿知道不妙,大声道:“娘姐姐,你是不是中箭了?”
贺兰娘姬脸色痛苦,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只听得萧鼎天狂吼道:“放箭,放箭,射死他们,射死他们……”紧接着传来萧湘雨的哭喊:“不要,不要……”
嗤嗤嗤的响,十余支箭破空而来,箭落如雨,扎在甲板上和船顶上,铎铎铎的响。众人一片大惊,全都躲在舱内,任由水流将船带走。
夜,冷清清的,寂静的夜空,不时传来一两声鸦啼。当点燃火把之后,贺兰娘姬的箭伤终于看清楚了,只见一枚铁箭扎进了她的左肩,从后到前,几乎射穿了她的肩膀。伤口处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恶臭。
欧阳想爹惊道:“糟了,这是一支毒箭!”
苟武儿道:“怎么办啊?要不把箭拔出来吧。”
贺兰娘姬脸上惨白,颤声道:“不行,这是腐骨散,一旦拔箭,毒液立马扩散。我身上还有一些解药,虽然不是腐骨散的解药,但至少可以延缓毒液的扩散。”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拔掉瓶塞,导出三粒黑色的小药丸,将药丸吞服了。
见她表情痛苦,苟武儿给自己甩了一记耳光,道:“他娘的,老子就是一混蛋,站这么高,不被雷劈,就被箭射,死了活该,对不起,娘姐姐,是我害了你。”
服了解药,贺兰娘姬脸色有所回暖,笑道:“没事,你不必自责。只能怪门主下手太狠了。”
郭婉儿道:“你还叫他门主吗?这种人渣简直猪狗不如。”
贺兰娘姬苦笑道:“习惯了,改不了。不过他一直对我很好,此番变故,真是让人猝不及防。”顿了一下,又道:“不知毕殇怎样了?他放咱们走,门主不会轻饶了他。”
欧阳想爹叹道:“毕殇是性情中人,尚有良知,与萧鼎天不是一路人,可惜了!”
余嫣然笑道:“欧阳先生,我看毕殇望着萧小姐那眼神,八成是喜欢上人家了,所以他并不是完全为了咱们。”
苟武儿奇道:“有这种事?”
贺兰娘姬点了点头,道:“余姑娘说得没错,毕殇是喜欢大小姐,可惜大小姐一直当他是跟屁虫,从来没有给他半分好脸色。”
郭婉儿笑道:“毕殇长得挺帅气的,可惜了!”瞅了一眼苟武儿。
苟武儿道:“好婉儿,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萧小姐喜欢我,不喜欢毕殇那样的帅哥,可惜了?”
郭婉儿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苟武儿叹道:“老子算哪根葱,萧小姐能看上老子,那是老子祖坟冒青烟了。”
余嫣然对贺兰娘姬道:“贺兰姑娘,我始终想不明白,萧鼎天今晚显然是设了一个局,让我们踩进去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贺兰娘姬沉默片刻,道:“也许他是想试探我们几个弟子,看谁是真心效命于他的。如果不是大小姐拼死相救,咱们又岂能逃出萧府山庄?”
余嫣然笑道:“你说得对,他千算万算,算漏了自己的女儿,想不到萧小姐宁可性命不要,也要相救咱们。”
郭婉儿没好气的道:“错了,人家只想救小武,顺带把咱们救上,所以咱们得感谢小武这位情圣!”
苟武儿挠着光头,脸上一红,道:“好婉儿,你就别挤兑我了。”心想,看来欠萧小姐的情债,老子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欧阳想爹哈哈笑道:“小武,那位千金小姐先别管,珍惜眼前人,懂吗?人家为了你,背叛师门,舍命为你挡了一箭。这么好的姑娘,你上哪儿找去?”
余嫣然笑道:“就是,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贺兰娘姬脸上一红,不说话。
苟武儿摸着光溜溜的脑门,笑道:“其实船上的姑娘都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姑娘,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们的!”
余嫣然白了他一眼,道:“珍惜她们就行了,咱俩是姐弟,记住了哦!”
苟武儿嘻嘻笑道:“咱俩啥时候成了姐弟了?怎么我不知道呢?”
余嫣然微微一笑,不再搭理他。
欧阳想爹对贺兰娘姬道:“贺兰姑娘,你已服了解药,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吧。”
贺兰娘姬道:“行!”
当下欧阳想爹将她左肩上的铁箭拔了出来,但见黑血汩汩流出,直到血色变红,才从她怀里拿出金创药,敷在伤口上,再撕下一根布条,给她包扎好。
乌篷船在河中静静的漂流,两岸群山耸立,不时传来各种凄凉鸟叫声,河面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夜幕之中。
欧阳想爹站在船头上,手握一把木桨,不时划水,纠正船头的方向。船舱中的众人也累了,昏沉沉睡去。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哭声,声音幽幽怨怨,若有若无,极为凄凉。众人陆陆续续惊醒,出了船舱,问欧阳想爹,怎么回事?
欧阳想爹紧握避凶算盘,略一推算,道:“前面有冤魂,是山洪爆发淹死的人,尸首被水冲到河里,亡魂聚而不散。”
苟武儿惊道:“那怎么办?”
欧阳想爹道:“只管走咱们的路,眼不见,心不惊。”
眼不见,心不惊,这话说得轻巧,却如何能做到?众人心下惶惶,又返回船舱内。郭婉儿却留在船头上,陪着欧阳想爹。苟武儿见她在外头,心里不安,也留下来。余嫣然则在舱内照看贺兰娘姬。
船在湍急的河水中走了一程,只听得那亡魂的哭声越来越响了,不一时,在月光之下,只见前方开阔的河面上漂浮着一个个白影,有数十个之多。声音正是从这些白影处传来。苟武儿吓得不轻,躲在郭婉儿背后,道:“欧哥,鬼来了。”
郭婉儿也感到头皮发麻,道:“欧阳先生,怎么办?就这么驶过去吗?”
欧阳想爹点了点头,道:“郭姑娘,你也抓一只木桨,咱们加快速度。”
郭婉儿“哦”的一声,抓起一只木桨,与他一人坐一边船舷,挥臂扬桨,奋力划水。苟武儿想躲回船舱,却又怕准老婆们瞧不起,只好硬着头皮,蹲在郭婉儿身边,不时望向前方,心里哇凉哇凉的。
“嘭”一声闷响,船突然停下来了,似乎撞上了水中的暗礁。
苟武儿吓了一跳,颤声道:“是鬼,一定是鬼把船顶住了。”
欧阳想爹抽出避凶算盘,噼噼啪啪算起来,很快有了结果,道:“阴鬼渡江,船被阴煞所挡。”
便在这时,那数十个白影朝乌篷船围拢而来,只见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的头上插了一根树枝,有的脑袋凹陷了一大块,似乎是被石头砸扁了,有的没了下巴,血水在口中不断流出,还有的只剩下半边身子,内脏裸露在外,血淋淋的,让人作呕。
面对这群歪鼻子塌眼,缺胳膊少腿的亡魂,苟武儿吓得浑身直抖,想拔脚冲回舱内,却又觉得腿软,动不了,颤声道:“欧哥,欧哥,救命啊,快烧一张符,赶走他们吧。”
欧阳想爹早已摸出一张符纸,咬穿食指,以指血在符纸上飞快书写了三道驱魔去煞符文,然后以火把点燃符纸,喊道:“阴鬼潜,阳世现,殁!”然而他这一通符咒法术却不管用,那数十个亡魂依旧围在乌篷船四周,嘤嘤呜呜的哭泣。
欧阳想爹也没辙了,除了这张符纸,身上的东西早已被萧鼎天搜刮干净,铜钱与银尺都没有,如何能施展降魔赶鬼的法术?
就在这时,众亡魂的哭声越来越大了,乌篷船突然开始摇晃起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些亡魂在推撞船体,这么下去,翻船是顷刻间的事。
“好了,别哭了,吵死了!住手,全部住手!”郭婉儿尖声叫道。
众亡魂立马停止哭泣,望着她。
数十双阴森森的眼珠子瞪着她,郭婉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干笑道:“其实……其实你们也不必太伤心,所谓人生在世,难逃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有两脚一蹬的时候,只不过你们早走一些日子而已。”
苟武儿壮了壮胆,也笑道:“就是,早走没关系,早死早投胎嘛,投胎做个有钱人,享受荣华富贵,总比你们这辈子做个穷鬼好,对不对?”
一个粗汉的亡魂道:“你说得倒轻松,什么早死早投胎,都是骗人的。你看看我们,去了枉死城,非但投不了胎,又被鬼差赶出来了,说我们是穷鬼,榨不出油水,让我们永远做冤魂野鬼,游荡在葬身之处,谁替我们做主啊!”
他这话撩起了其他亡魂的悲伤,顿时又是一片嘤嘤呜呜的哭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