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听到儿子这么说,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因为成日酗酒而显得迷离的眼睛也开始闪现光彩。
“是啊,侯爷,陛下现在就剩你这么一位亲近些的长辈,你出面,他是定然会给面子的。”谋士见此,立刻打铁趁热。
“可是……”被儿子和门客这么唠叨了好些天,盖侯王信终于有了一些心动,他开口说道,“虽然说,是为你求官,可我已经好些年没有进宫了。这一去就提这个,怕是皇帝不会答应的。”
“侯爷莫急,在下和小侯爷早已经为您想好对策了。”谋士看到小侯爷王实的眼色,知道自己出力的时候到了,忙赶上前,说道:“侯爷可知道,今晚宫中,将会有一场庆功宴吗?”
“那又如何?”
“皇帝陛下会带着昭阳殿那位,出席的。而且,听说,少府已经为准备好了皇后冠服。”谋士赶忙说道。
王信一愣,脑中又浮现了当年刘彻和陈娇新婚时的样子,口中喃喃道:“皇后冠服,天下间最适合穿这一套衣服的人,非她莫数啊。”
“陛下对昭阳殿娘娘的宠爱一日胜过一日,也是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从前,大家还顾虑着昭阳殿没有子嗣,对椒房殿那头都还保持着亲热劲,如今……可是有了四皇子了。”
“四皇子如今都两岁了,至今只起了个小名。爹,这么明显的钟爱,可见四皇子和陈皇后,将来必有所为啊。陛下春秋鼎盛,宫中也从未听说他的身子有什么不好,椒房殿想熬到太子即位,还有十几年呢,十几年,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变数啊?我们王家,不趁这个时候做第一个贴近陈家的人,难道还要等别人抢了这个先吗?”王实不断地蛊惑着自己的父亲,感觉他的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
“爹,当年田蚡舅舅为什么能够权倾天下啊?还不是因为他费心费力保今上即位吗?我们王家,若想要继续富贵下去,在这下一任的太子之争中,可不能再这么看着了,必须要出手才行啊。”王实不停地说道,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听到王信一阵大喝道。
“不行!不行!”
王实和那撺掇的谋士都傻了眼。
“介入陈卫之争不行。求官可以,介入陈卫之争不行。”王信摇头说道。
“爹啊,你去向陛下求官有什么用啊。求来了,等陛下去了,我们王家不是一样不成吗?天下间,还有比从龙之功更大的功劳吗?”王实看到事情峰回路转,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了。
“可是……”王信想起妹妹临终前,托余信带来的那封信。
“兄若想保得一家平安,富贵终身,则不得插手朝廷事,牵动名利心。纵太子之争风起,亦不得涉入其中,否则必有大祸至。切记,切记!”
这可是身为太后的王娡最后留给自己家族的保命遗言,这么些年来王信一直牢记于心,如今虽然看着王家的地位日渐下来,而有了些许心动,可是,提到这太子之争,就让他忽然想起了妹妹的遗言。
不能违背啊!
“爹,你不要担心,我和陈先生早商量过了,你晚间去宫中求见,然后……”王实附到自己父亲耳边,轻声说道。
只见王信的脸由晴转阴,末了,他还有些担心地问道:“陛下可是最讨厌匈奴的,这样,会不会反而惹怒了他?适得其反啊?”
“不会的。以爹你如今的身份,陛下纵是心中不悦,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王实说道,“若是成了,昭阳殿那边,一定会感激我们的。到时候……”
盖侯王信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倒也算不得是介入太子之争。若能成,也算是为我王家结一善缘。妹妹,你泉下有知,应该也会这么做的吧?这都是为了王家啊”
……
“贺儿,你这是怎么了?”张汤看到儿子脸色惨白地从上林苑回来感到十分诧异,要知道这个儿子在宫中为皇太子做伴读,难道还有人敢和他动手吗?
“爹。”张家家教森严,所以张贺虽然已经双脚发软,但是却还是规规矩矩地直立着给自己的爹爹行礼。
“孩儿学艺不精,纪霍二侯爷罚孩儿站立。”张贺老实地回答道。
“这样啊。既然如此,你以后要认真习武。”张汤听到这个答案微微皱眉,然后说道。
“是,孩儿知道。”
“一会儿到后面去见见你娘和弟弟。”张汤看看天色,知道宫中筵席即将开始了,交待了一下,说道。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便转身问道:“贺儿,你到博望苑伴读了这么久,三位皇子,你最喜欢哪一位?”
张贺被父亲猛然一问,略略有些犹疑,说道:“孩儿觉得,三皇子还是个孩子,二皇子却又略显阴沉,三人之中,还是太子最好。”
张汤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丢下一句,说道:“今日好好休养吧。”
……
当张汤来到桂宫,发现已经是灯火通明,其他人都已经顺利入席,他亦在一个小宦官的引领下来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上。张汤入座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李蔡、卫青、李希、纪稹、霍去病、韩墨、李广、李敢,大汉朝廷目前最受瞩目的重臣们都出现在了这个大殿之中。张汤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眼中带着某种漠然的怜悯,看着翘首等待皇帝到来的众人。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最高的那个席位上仍然是空无一人,长久的等待使得所有人的耐心都被耗尽了,所有人都不停地抬头往主席上张望,期望皇帝能够早一点来临。仿佛是回应众人的期盼,终于有人自八宝屏风后走去,那人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底下的众人,犀利的眼神顿时令每个人都心中一震。刘彻只瞥了众人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众人顺着他的视线过去,才发现他的左手正轻握着一抹柔荑,当那纤纤玉手的主人正从屏风后走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那立在刘彻的身旁的女子,青衣绀裙,柳眉入鬓,双目含威地俯视着众人,就在众人在她的逼视下,微微有些心怯时,她转过头,对刘彻露出嫣然一笑。刘彻回之以点头,然后扶着她轻轻坐下,随后才对底下的众人说道:“都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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