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称帝以后, 太后荣升为太皇太后,明玄帝则成了太上皇。
随后,容衍追封亡母唐韵为娴仪皇太后, 迁入皇陵。
在容衍还是太子时,明玄帝曾问过容衍, 可要他将唐韵追封为皇后。
容衍拒绝了。
明玄帝和唐韵之间只是一场阴差阳错, 并无什么情爱纠葛。比起明玄帝对唐韵的追封。容衍更想以儿子的身份, 追封他的亡母。
于是明玄帝就由着他去了。
容衍感谢父皇的体谅, 父子俩的关系也一直亲密如初。
后来, 容衍在原有的基础上,微调了中央和地方官制,皇帝独揽军事大权,这与明玄帝的做法是一样的。但在地方上, 则有权力两分。
如同南河郡的官府和红巾会,又如边关地区的官府和调解会。由其互相制衡。
紧跟着,容衍又派人修改《大兴律》,其最终条例由他过目,通过之后再下达下去。
其中允许女子就学,立女户, 鼓励寡妇再嫁。
大兴律立于一切之上,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踩着大兴律动用私刑。违者轻则杖责,重则发配边疆。
在科举方面, 容衍力排众议,取消了工商等贱籍不得科举的规定,更加取消了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在科技, 人文,算学方面加重了占比。
同时,鼓励百姓大胆创新,凡有创新实用物品者,奖银钱百两,上不封顶。
种种指令下达,大兴的经济和文学开始飞快发展。
其中以南河郡独占鳌头,疯狂影响着周围。
二皇子被新皇的种种政策搞得心烦意乱,暴躁不已。于是出门散心。
忽然,前方传来响亮的叫好声,他下意识跟着去看。
原来是个戏台子,非常简单,但是扮戏的人却穿得很讲究。
“……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绵,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儿干……”
“……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
“好好好,唱得好!!”
“再来一个。”看客们大声叫好,还有人给了铜钱。
“下一场戏是憨厚农民斗地主。”
看客们顿时沸腾起来。
二皇子眼皮子直跳,他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这戏讲的是一名农户因为家中老父亲生病,不得不卖田治病。结果同村的地主趁机压价,还使了阴谋哄骗农户把更多地便宜卖给他。
其中把哄骗过程,演得淋漓尽致,叫人气得牙痒痒。
二皇子心往下沉,这要背后无人教导指点,怎么可能演得惟妙惟肖,贴合实际。
看客们在不知不觉间就记下了,心里有了警惕。
后面憨厚农户傻人有傻福,无意间把恶地主给反套路了,叫恶地主赔了夫人又折兵,看客们看得那叫一个爽,给钱给得特别痛快。
“这个地主太坏了,如果是我,可能就着了道儿了。”
“没错,这农户没了地,以后可怎么办,不是叫人活活饿死。”
“这你就不懂了。农户没了地,没活路了,不就卖身为奴了,以后一辈子都握在别人手里。不然你以为那些大户人家的奴仆那么忠心?为了主人家,什么事都肯干。那是没有办法。”
二皇子慢慢离开了人群,身后的议论声却还在他往他耳朵里钻。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说一个地方的统治者最怕什么?
绝对不是物资贫乏,也不是贪官污吏。他们最怕的,是管辖下的民众开了智。
否则,为何古往今来的帝王都采取愚民政策。
二皇子觉得容衍简直是疯了,完全是在自取灭亡,自掘坟墓。
他不会容许自己的封地有这种情况出现。
文王开始给青州设置了重重关卡,首先把那些戏班子撵出去。
他其实更想杀了那些人,但如此一来,事情就会闹大,恐会得不偿失。他只得按耐住了这个想法。
青州的种种自然传到了容衍耳中,二皇子不知道,他蓄养私兵的事,容衍也早就知晓了。
容衍点了点龙案,视线在大兴地形图上扫过,最后在青州停下。
半个月后,一封诏书送往青州。
撇开文绉绉的用词,大致意思就是,新皇梦到从前,忆起儿时兄弟相处之景,心有所感。又见顺贵太妃和端和公主日日愁苦,不忍其思念儿子/兄长所受的离别之苦,特下旨将文王封地改封河州。
二皇子都懵了,简直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
若他封地真的改成了河州,以后不是可以经常看见妹妹和母妃了。
况且河州紧挨京城,经济发达,税收远超青州,作为封地,实在再好不过。
二皇子怕容衍反悔,急吼吼就带着亲兵走马上任。这也就导致,他的幕僚没来得及与他商量。
四皇子见状,也嚷嚷着要容衍把他哥的封地迁回来。
容衍只是问他:“你确定?”
四皇子连连点头:“确定确定。”
然后三皇子也接到了封地更改的诏书,差点没把他气死。
老四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就是欠削!
越州地盘大,又离京城远,他辛辛苦苦数载,才把越州彻底收服,做起了他的土皇帝,结果就让老四祸祸了。
现在他们的封地挨着京城,看似更好了,实则完全处于皇帝的视线下,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哪有之前自在。
一旦他们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皇帝下令讨伐,就如囊中取物。
这是给自己脑袋上悬了把刀啊。
然而气过之后,三皇子又蔫了,新皇都拿文王“开刀”了,有没有老四,迟早都会轮到他。
除非他反了。
新皇说不定更乐意如此,好将他斩杀。
二皇子到达河州,短暂的欢喜过后,听闻幕僚点破,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然而这还没完。
朝臣开始上奏,说文王和卢王的新封地,一北一南对京城行夹击之势,对天子颇有威胁,恳请皇上削减文王和卢王的亲兵数量。
容衍很是“为难”,但经不住朝臣一力劝说,只能委屈文王和卢王了。作为补偿,容衍送了不少金银财宝过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气得要死,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拒绝的正当理由,否则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扣下来,全家都得完蛋。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亲兵从各自的一万,削减到五千。至于私养的私兵,当然也被打散了。
三皇子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于是四皇子再来找他的时候,他把人狠狠骂了一通。
四皇子黑了脸,“我去找小七说。”
三皇子:???
“等等,老四,老四!”
三皇子大吼:“还不快拦住云王。”
然而已经晚了,四皇子匆匆走了。
他一路进了皇宫,求见皇上。
容衍从底下人那里听闻四皇子脸色难看,就让其他人退下。随后才让四皇子进来。
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容衍温声道:“四哥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你还问我怎么了,小七,我把你当兄弟。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容衍想了想,道:“你是说卢王改封地的事。”
四皇子瞪着他,不语。
容衍双手交握,直视四皇子:“四哥,就算你不提,卢王改封地的事也不会变。”
不等四皇子开口,容衍先道:“你常年混迹边关,应该比我更清楚战争所带来的苦楚。”
“可这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容衍:“藩王之害,四哥莫不是当局者迷了。”
四皇子梗住。
良久,他恨声道:“若我要了封地,你是否也会这么对我。”
容衍:“是。”
四皇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神情很是受伤:“容衍,我们多年兄弟,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容衍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你问出这话的时候,又何曾信过我。”
“朕如今是大兴之主,朕容得下一个人,任其为所欲为又如何。朕容不下一个人,他便是养兵十万,二十万,朕也会想法子灭了他。”
容衍从龙案后绕出来,一步一步走向四皇子。
“你以为文王和卢王只是为求自保吗?”
“你以为文王和卢王的亲兵,就只是明面上这么多吗?”
“你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吗?”
容衍每说一句,每进一步,四皇子就忍不住后退一步。
“主强则臣弱,主弱则臣强。藩王拥有容姓,若君王势弱,他们第一个就会扑上来。”
“历史上,因为藩王争夺帝位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例子还少了?”
“为了实现大一统,父皇付出了多少心力,朕付出了多少心力,死了多少人,才有今天的局面。”
“四皇兄,你应该清楚。”
四皇子哑口无言。
殿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四皇子几乎有些受不住容衍的目光。
他别开了脸去,梗着脖子道:“老五,那老五呢。”
容衍垂下眼帘:“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四皇子错愕。
容衍:“大兴的安定祥和,高于一切。”
四皇子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良久,他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气匆匆走了。
外面的宫人太监吓得不行,小心翼翼唤道:“圣上……”
容衍:“无妨,进来收拾一下就好。”
“是。”
晚上歇息的时候,李恕靠在他怀里,“今天四皇子来找你了。”
容衍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李恕的背,轻轻应了一声。
李恕抬眸,“……你们可是起争执了?”
“放心,他会想通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李恕把玩着他的长发,“我回头让人把四皇子的家眷请到宫中来。就说圆圆和熙儿想他们了。”
容衍:“也好。”
“今天两个孩子过得开心吗?”
李恕笑道:“圆圆和熙儿去了仁寿宫,父皇也在。”
“熙儿很喜欢父皇,缠着父皇给他讲故事,结果说到一半,熙儿反过来给父皇讲六只天鹅的故事,你是没看到父皇的表情……”
容衍静静听着妻子讲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待她说完,柔声道:“那你呢,阿恕,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李恕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笑开了,“我当然开心了。”
她有深爱着,同时对方也深爱着她的丈夫,有一双可爱贴心的儿女,时常能看到的亲人,还有自己的事业,一身所学本事能够尽数发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李恕凑上去,吻了吻丈夫的嘴角,容衍瞳孔一暗,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你又撩拨我?”
李恕挑眉:“是又怎样?”
“为夫求之不得。”
帐幔轻晃,红烛摇曳,点亮一室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