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预料的更有天分,那我就解释一下吧,不过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能太快,还有听说你学了结印法,以后不要轻易用。"谷文一赞一责,又觉得桥松自己心里有数,便不多废话。"罢了,反正时间不多了都要告诉你,先认真教教你怎么用离妄吧。"
桥松当然很高兴。
不过谷文并没有说更多离妄术的事情,反而问了他拿到长枪后的详细经过。
桥松没有直面回答,随便编了编,那边也在催谷文了。赶来支援的干员陆续散走,谷文定了心,让桥松留下来陪陪柳真,最后留下两个字。
存真。
谷文交代他慢慢悟这两个,转身要离开,桥松有所不解。
"第八重是存真,那么第九重呢?"
"师祖交代第九重没有标准答案,到时候自然有答案。"
说完上车离开了。
桥松只能回去找师妹。发现她坐在门廊下看着一片血污发呆,扶苏有些担心地在一旁陪着她。
"好些了吗?"
"啊。"柳真漫不经心答应了声,又叹息道,"这里面免不了被人觊觎了,我刚刚听到有人小声对宋光明说,想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红豆。"
"没有搜查令不敢的,回头我把镇石符文重新调整一下,他们不会轻易进来。"
桥松不以为然。
柳真又很好笑地看桥松,"晴儿走的那天我就感觉到谷叔叔要走了,"说着又抱膝低脸笑笑,"果然人都逃不过世态炎凉,本门也终于变成了今天这样冷清。我当初就为了和晴儿斗斗气才让她变得冷漠。没想到终究是自作自受,这一门到我手里恐怕要断了。"
"不是还有我们三个嘛,还有道衍师父。"扶苏凑到一旁安慰道。
"师父老了..."柳真摇摇头,"其实本来以为师兄你也会走的。"突然又怕误会似的抬脸解释,"我没有强留你的意思,我知道师兄不喜欢争斗的,你们回去过你们的日子好了。"
桥松心里一揪,看着师妹愣了很久。
他突然觉得柳真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不作为的后果。
他也有一百个理由可以离开,让这个小姑娘自身自灭。
毕竟,他眼里只有扶苏。
毕竟,他只想过普通日子。
毕竟,他被秀姐利用好几次。
毕竟,师妹的脾气很差,和她相处久了会心累。
桥松叹口气,沉默地燃起一根烟,转过身去看着庭院。
"桥松,门主最信任倚重的始终是你。他能和委员会翻脸去救你,恐怕就是为了今天。"道衍走出门,说完后不再多言,静静看着他。
扶苏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夜色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心凉凉的。
柳真低脸,似乎在等待判决一般,脸上是对一切结果都能接受的坦然。
"师妹,我要走了。"桥松做出了决定。
院子里的气氛沉默一会。
"嗯。"柳真答应了声,又问,"还会再来吗?"
"不了。"
"嗯。"轻轻点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道衍难以置信的摇头自语。
"桥松..."扶苏不知道说什么好。
桥松吐了口烟,哼笑一声说,"我不相信一个修为这么高的女孩居然还需要人保护。我不相信人的心会有这么脆弱,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个孤独的孩子下手,还没有一个组织来保护来声张这群外强内弱与世无争的人。"
为什么非要等这群人逐渐对世界失望,冷漠,仇恨变成死亡和犯罪时才惊醒?
他不在乎答案是什么,但是柳真这样的女孩他很清楚的,就算熬过这两年,未来也活的不会快乐,在她眼中世界是畸形的,因为世界看她是畸形的。
为什么加入一个正牌组织后就要站队分派、应和主流?为什么保持独立就会被耻笑被孤立?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人以如此正当的名义去为难、伤害、侵犯那么多无辜的孩子?
真的有神吗?如果有,为什么就连神灵也对此漠然无关?
糟糕透顶的夜晚。
桥松不知道是不是这是自我毁灭,他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丝不屑。对任何人的不屑。包含师妹在内。
但绝不是现在。
就算他是个想要与世无争的人,也必须要用手上的力量让一切入侵者灭亡。
因为他做出了承诺,因为他已经是柳门的第九十九任门代。
他攥着千年流传下来的掩月戒,想着这戒指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岁月沉浮,爱恨情仇,因此惶恐不安。
他感受到每一任掩月戒持有者的孤独。但又在那一瞬间想起今天的战斗。
他不能判断他今天死了多少次,但收获大概是师妹。
现在的师妹让他忽然产生了莫名信任感。因为有着类似的孤单,一样因为被排挤而产生共鸣。
但他必须压抑这种莫名的信任感。因为他更清楚他们如此下去很容易互相动心,甚至产生爱情,更甚至她会陷入更多心魔...又或许,她今天这么坦然让他走就带着不想再受伤的目的,会否他这么作出轻易的承诺后,会不会让柳真陷入更加激动而绝望的处境。
他明白师妹的归宿只有一个,这一切他无比肯定。尽管内心莫名信任,却绝对不能毫无保留地靠近。
但绝不是现在。
虽然世间的一切都是利益,男女之间充满了暧昧、利益和谎言。
虽然师妹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和足够合理的理由,虽然会因此招来毁灭。
但绝不能回避。
桥松承认他是个多疑的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
但他骨子里似乎就不喜欢听任别人安排。
为什么有了钱竟然会让我感到越来越疲惫?
为什么一个正派组织竟然会让我感到压抑?
为什么我会对师父都敢失望,敢撒谎,敢怀疑?
桥松回头看了看柳真,又忍不住看着一旁的扶苏。不知道她们俩算不算同一类人,因为不管他是否说真话对,两个女人都不会对他产生质疑。一个听得见他心里,一个听得见未来,他也不可能对她们说谎。
他被迫坦露自己内心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