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伊趴桌上,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又看看放在桌上的机票,上面印着11日。
还有7天就要走了。
电话声。
"终于找到你了。真的不回来?不见我最后一面吗?"男人的声音。
"不了,事情都交代了。"
"手术完成后告诉我吧,我去看你。"
"忘了我吧。"
直到临挂电话时。男人才不耐烦的说,"爱去就去吧,反正都睡过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的?!"沈伊不满地皱起眉,却失落地瞟眼窗外。
"我警告你女人,这次之后我可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我是个男人,我有我的事业,别以为我之后还会死缠烂打,这是你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
"能好好告别么?"
"...一路顺风吧。"
"嗯。"
挂了电话后,常庆瘫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沈伊留下的目镜,手枪。愣神不语。
这一路的黑暗变幻莫测、疯狂混乱,令人难以置信的感情不断在身边交织,见证了别人的,也见证了自己的。
但生死陪伴过后,他终于看不懂沈伊这个女人。
终于忍不住发了条短信,也许话憋了很久。
"你别以为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就不会忘的,实话告诉你我第一次找的小姐,就算和你交往时也找了好几次小姐。"
没有回应。
"我知道这条路回不去,我最后肯定是个死,但即便这样也比茫然地随波逐流好,我仍然恨这个世界,因为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但她只是爱自己。"
女人再也没回。
狠狠心把号码删了,常庆已经泪流满面。
也在下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
咚咚咚。
"主教大人,会议还有10分钟开始了。"
常庆取出纸巾擦了擦脸,恢复了冷漠的神色,踱步走到全息会议桌旁。
"晚上好,常主教。"只有一个名叫ESL002的中年男人朝他打招呼。
常庆看了看时间,推算了一下时间差。
"下午好,莫里森先生。"
◇
谷文张开伞,拍了拍苏晴肩膀。
"这就是我家了。"
客厅里一片敞亮,餐桌旁坐着母子二人,显然谷文事先打了招呼,母子二人的眼神有些好奇,却没有惊慌。
"介绍一下,文承,这是你妹妹。"
说完拉着苏晴走向男孩。
苏晴一时间惊住,看着谷文不语。
女人反而笑道,"长得不错啊,要是今天不带过来我还真不信,以为是你瞎编的苏小雨嘞。"
苏晴听到这里一惊。不能抑制地低脸怀疑起自己的实感。
紧紧抓着手臂。
我到底是?
女人看了看苏晴,面无表情又问谷文,"她母亲呢?"
谷文愧疚说,"再生障碍性贫血,已经去世了。"
苏晴怔在原地不语。
谷文紧紧拉着她手,一片沉默后补充,"月芙,我知道我在外面犯了错,不过孩子是无辜的,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能再逃避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想直面现实,不再用荒诞离奇的故事来搪塞。
说完月芙笑笑,抹了抹眼泪道,"算了,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没什么好说的,与其背地里一堆乱七八糟还装清白,还不如找个漂亮又喜欢的是不是?起码我还知道你愿意带她回来,要不然谁知道成天忙来忙去暗地里又做些什么,只要别把我们母子俩抛弃就好。"
谷文点点头,自责不语。
月芙又走到苏晴身边惊赞道,"看不出来是个小美人胚子!肚子饿不饿啊?孩子怎么这么瘦的,妈妈炖好了鸡汤等你呢。"
...妈妈?
苏晴难以置信地抬脸。
可惜从小到大对这个称呼都没什么感觉,苏晴的表情很是茫然。
月芙见女孩脸上透着说不出话的苦闷,不免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忍痛般闭眼许久后,一把抱住苏晴。
"孩子,以后就住这吧,妈妈陪你念书。"
"...妈妈?"苏晴茫然地重复着。
"嗯,妈妈!"
又转头看谷文,"谷叔叔,你是..."
谷文自惭形秽地点点头。
月芙抹了抹眼泪又迅速插话道,"他就是个笨蛋!多大点事啊搞得我会闹成什么样似的,以前还信誓旦旦保证说再也不了。就算这样我能怎样,随他乱来我有什么办法。所以啊别管你爸以前怎么骗你,还死不承认说你孤儿是不是...男人都那样!早犯错了不如明明白白承认了,反正迟早都要进家门!"
谷文叹口气,坐儿子边上。
男孩差点疑心这是在演戏似的斜眼看他爸。
临了又补刀,"所以爸,你跟我讲的那个苏小小的故事是假的?"
苏晴也一惊,柳真对她说过同样的故事,于是她渴求般看着谷文。
有什么事比确认自己的实感更重要呢?
谷文平静地看着苏晴。
因果颠倒、虚实不明,真假难辨,一切都是假的,但他觉得能让这个孩子真正放下心才是最重要的。他明白苏晴已经不能一味地在骗局里等待救赎了。
取出那把伞。
"这是冲霄伞,就是你妈妈做的,她叫苏昕昀,十二年前我查案遇到她时她还是春申市江宁中学的初二学生,一头短发戴个眼镜,不怎么说话,但我发现她的空系资质很好。于是认了她当徒弟,初中毕业后就跟着我,一次休假时她带我滑冰,我不会滑她就拉着我的手,那时候我们就互相动心了。我本来就比她大很多,一直把她当徒弟,但她一直把我当爱人看,委员会因此对这件事非议众多,我也一直没有回应她的心意,直到十年前的悲剧发生。"
谷文神色黯然,沉默片刻后说,"十年前九九灵压爆发,西冷桥畔出现了苏小小的灵体,她收到命令去回收,本来是要带回去安息的,但因为我们的感情纠葛,她和怨灵产生了共鸣,反而被怨念反噬,陷入了癔症,觉得自己是苏小小转世,并声称苏小小死前在牢里怀胎十月,婴儿刚出生就死了,一直没有得到安息。"
燃起一根烟后继续说,"苏小小的灵魂承受了太多的怨气,令她陷入妄想颠倒,几度要轻生,说疯话,被关进监控室,如果不是我经常去看她,恐怕早就自杀了,但我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内疚,决定直面对她的感情。最后他们通知我要抹除她的记忆,用药物压抑她的精神活动,强制蒸发掉有关女婴的怨气。但她舍不得那个想象中的孩子,求我带她逃走,我带她逃到山里,又经常去看望她给她送钱,后来便生下了你,那时候她才16岁...她的病还没完全康复,把你当作了苏小小的孩子,想给你起名叫苏濛,说因为苏小小告诉她,生下孩子的那天是小雨天,我不同意,因为你就是你,是我和昕昀的孩子,最后给你起名叫晴,因为那天是晴天。她生下你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我自知照顾不了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便把你寄养在孤儿院,有空了就去看你。如果不是后来遇到柳信,或许我终究不会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