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爬到房顶的梯子就够周到的了。

在那上面，为了慎重起见又支了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张小床和茶席，柳真很小心地把毛毯挪到一边，拉着桥松躺在床上仰望着星空。

星星还很少，只有十几颗，明亮地眨着眼睛，看上去略微有些朦胧。

如果说桥松有些不解的话，就是那些星星更像是人工制造的，也判断不出真实距离和大小。

刚刚还是下午，一时间对夜晚有些不知所措，但已经冷静了下来，反而觉得师妹的神秘之处。

屋子里也有和她性格相称的地方，墙壁上到处都是笔记和图示，渐渐拼凑起她脑中的蓝图。

房顶几处被改成了玻璃天窗，但比起在屋子里睡，屋顶上更让她感到安心。毕竟这里在深山，空气很清新，微微薄雾。

"好玩吧。"柳真得意道。

"是啊..."桥松不免跟着感叹起来，歪着头想起了家里的田野。

"这是我的世界，我脑袋里的那些东西把他们都归类了，你看这个区域，"柳真指着星空的一个片区，上面还有很多潦草的发光字迹，"那里的故事感觉是记忆重新拼接的，是假的，所以我暂时不管了，但是这一片又不一样，这一片是原生的，我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

桥松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表，尽管不希望让她误会，还是忍不住望了过去。

女孩的表情很坦然，对着天空微微一笑。

离群并对别人乃至亲人怀有敌意，只顾着自己的小世界，脾气坏，焦虑自大。

在临床术语中，这种情况被归类为臆想症。

然而在魔力的效果下，她的内心世界却如此璀璨。

"这些星球都是你创造的？"桥松忍不住问了。

柳真点点头，"我的魔力没地方释放，索性就这样慢慢创造了，但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我脑袋里有这么多东西？难道真的就是为了创造这个世界？"

"你爸爸叫你望海，或许也有这个意思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桥松安慰着，柳真突然缩起身体大哭，抽搐的身体足以显示出她心情的悲痛。

桥松叹了口气，把她抱住，什么也没说的等着，半响，柳真的情绪稍稍平复。

"师兄，我真的不明白，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他们就要把我们视为异类，只有爸爸懂我，只有秀姐姐懂我，如果我能离开这个世界就好了，像我爸爸一样。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对别人发脾气，也觉得我说话很不好，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脾气会这么坏，老是把别人吓那么远。师兄你能不能不要不管我。"

随着那次和刘秀长谈，桥松越来越坚信除了扶苏之外，他最需要保全的就是柳真了。只有柳真的记忆碎片能解决他的困惑，解锁血海会命的记忆，乃至这一切的迷局。

"师兄没有不管你，秀姐救过我命，我的本领也是师父教的，我没理由不管你，如果师兄不在意你，也不会勉强陪你说话。"

柳真擦了把眼泪，突然转过来，盯着桥松看了好久。

然后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泪眼朦胧。

桥松这才意识到她还在自己怀里。刚刚纯粹是安慰她才抱的，希望她不要胡思乱想，转念一想这孩子才多大，不会想那么歪的。

"师兄，等我长大了，我想嫁给你。"

"...看情况。"桥松觉得小孩子经常开这种玩笑，便没当回事。

"你当我说着玩的吗？师兄，不瞒你了，我感觉我们早就认识，甚至我们在一起过！你千万别以为随便说点好听的就能糊弄我！我是认真的！"

柳真嘴里这么说着，却愤恨地挣脱开。

桥松知道她口是心非，她远比一般孩子成熟，恐怕也明白这种孤单造成了感情的错觉。

"未来还很远，师妹，我相信你的话，既然发现了第一个外星文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们并不孤单，师兄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办法懂你。你是一座精神孤岛，但总会有同样的人存在，你会遇到那个人，接着产生共鸣，甚至感情。但在此之前，希望你千万不要觉得有多孤单绝望。世界上不开心的人很多，和他们比起来，你的烦恼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我不想比，我也不恨别人，我只是很想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有任何一种方法都行！我不能离别人太近，这些人那些人，所有人的悲伤烦恼都会触动我的共情，我的脑子里总是被乱七八糟的信息干扰，信息量太大了，我真的好头疼。你真的以为我不恨吗？其实我恨所有人，恨我爸恨我妈。甚至恨你！"

桥松对这番倾诉实在无奈，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孩子感情这么充沛甚至极端。

不多时他拉着柳真起来。

"干，干嘛呀。"

"你的结界这么大的？"桥松指着诺大的山林赞叹到。

夜空下，甚至整个灵隐山都空无一人。

"我也不知道啊..."柳真很无辜。

桥松想起一个主意，明亮地望着柳真，"师妹，你不是想下山吗？在你的位面里下山试试？"

柳真豁然开朗，又莞尔一笑，"想不想飞下去？"

桥松点头，牵上她的手，任凭气流包裹住两人。

翅膀终会断折，生命终将死亡，人类终是群居动物。但总有那么一两只企盼单飞的灵魂。

我们的命运彼此相连，飞于凄冷高处，俯瞰空空荡荡的城市，佯装这里有万家灯火。

高空的风呼啸过耳，桥松望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却无一人一车，觉得柳真脑子里的一切都不可思议。

柳真的飞行术很稚嫩，高空的气流也让两人的旅程惊险无比，但她正在兴头，又怎么会为这些困难而退缩？

在城市里落脚，接着肆意逛着，不多时柳真累了，是那种酣畅淋漓的累，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很开心。

"你说这里面东西能拿吗？"

"都是魔力做的呀。"柳真抬脸取笑他，又叹了一口气，"都是假的。"

桥松无言拉着她走着，不再说勉强她的话。他觉得师妹太过较真了，毕竟真真假假都是一种神经感受。

"真的假的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桥松经过一个便利店，取出一瓶饮料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