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景色比起城乡结合部更像是乡间。
新建的火车站还很偏远,广阔的平原上覆盖着大片的田地与泥泞的乡间小径。秋天的麦田随风漾出层层波纹。
一片金黄中,只有农妇的来往和列车格格不入的呼啸。
风吹过,温度骤降。寒气毫不留情地摧残脸颊的知觉。
扶苏换上风衣,将两手插在口袋里,从田间小路上迎面走来,泥土沾满靴底。
和历史相近的乡间触感让她很是怀念。
对她来说,这是前世的某个曾经,每天走习惯的路。
"你怎么来了?"桥松不解。
"看到那个营帐了吗?那就是我家。"
扶苏不答,而是指着远处隆起的山,假假地比划着。
"你家?"桥松疑惑起来。
"很好笑吧,我是帝国的公主,却觉得皇宫不是家。"
扶苏说完低着头,沿着小路专注地走着。
两人都有心事,道路曲折而漫长,越靠近山的地方,路就越难走。
桥松不以为然,在他的记忆里,农村是他拼了命想要离开的地方,为何对扶苏来说,这里似乎是能忘却喧嚣的家园。
日光刺眼,乡间道在树荫之下发着斑斓的光。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桥松的声音有些失落。
追着扶苏步伐的同时,忽而偷看向少女的侧脸。
平淡的微笑,目前为止的事态都没有让她感到不安。
扶苏没有回答,沉默地走着,脸上挂着甚是平常的神情,带着一些冰冷。做出某些抉择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虽然只是两个月左右短暂的相处,桥松却相当确信那份直觉。
"如果我说舍弃不了,这种状况下你也不觉得难受吗?"
再次试探性地开口,扶苏意外地点点头。
"桥松,动了情还能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这种人要么冷血到极致要么受了很多伤,必是其中之一。前者我不喜欢,后者你还远远没达到,至少在我看来,你还是一个有情有义、活生生、有朝气的男人,这样的主人我会感到安心,至少你不会把我当棋子。"
"既然这样,秀姐那里又该怎么办?"
桥松这么问出去之后,头一次觉得扶苏是一个可以倾诉和请教的对象。尽管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自己不是说了吗,还没到那么绝对的时候,两方面的误解都很大,秀姐在我眼里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我觉得她的目的始终猜不透。"语毕桥松就沉默。
并不是因为扶苏的话而放下心来,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较真。
秋意绵绵。
两难选择,静得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桥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来做点什么吧。"
"做点什么?"
桥松疑惑,看着扶苏一脸平静地望过来,更加疑惑了。
"如果我叫你拉我的手,你会觉得对沈伊不忠吗?"
原来,刚才的沉默是在努力说出这个话题。
"以前不会,现在会。"
扶苏讶异,轻轻叹了一口气。
桥松彻头彻尾的认真样,多少排遣了她心头的烦恼。
"我能理解你的纠结,总之拉我手就行了。"
扶苏用漫不经心的态度,话却令人吃不消。
如果真的拉她的手,肯定会砍掉。而且此刻心里尽是沈伊,你来添什么乱?桥松内心尽是不满。
桥松不回应,扶苏做了个鬼脸。
"好了逗你玩的啦!没事了,你去吧,我帮你约好你师父了,他在前面那个路口等你。"
对于扶苏的安排,桥松感到一丝懊悔,不过少女立刻就恢复了镇定。
"拉一下我的手吧,反正只有一秒。"
扶苏回避着桥松的视线嘀咕着。
桥松不耐烦地拉了拉她的手,觉得自己很人渣,但又对冰凉的触感而震惊。
从遇到她之后就一直想问的。
桥松忍不住问了,"...你的夙愿到底是什么?"
"我之前没说吗?我只想好好过日子,你好好活着,我好好活着,这就够了,只要不触碰这个底线,你和阿猫阿狗谈恋爱生娃我都不管。你觉得事态还没严重到底线,我也这么觉得,我不想瞒你,你师父早上找到我了,他对你和沈伊交往的事情很生气,说我没看好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是你老婆,但你是我主人呀...或许他会跟你说很多狠话,但你别往心里去,也不要觉得因为沈伊的事情就对不起我什么的,你能把面馆让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其实我也是说了玩的,面馆还是你的,随时欢迎你回来,我还是喜欢睡阳台...呼..."
扶苏一股脑说完后,有些喘不过气。
"...然后呢?夙愿是什么?"桥松还是没明白她要表达什么。
"没错,夙愿夙愿!"扶苏恼了,"同时也是最终的目标。为什么要这么直白地问女孩子这种问题?搞得跟查户口一样,查户口都没你这么直接的!...就是因为脑子不转弯才会落到这种局面吧!"
桥松对扶苏没来由的气愤不解,甚至开始不满,虽然很感激她的安排。
他觉得或许蒙毅能解决这个问题,但蒙毅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而扶苏突然的态度转变又令人费解。
不多时来到扶苏又消了气,看到路口时停下脚步。
"你去吧,好好说。"扶苏嘱咐之后转身离开。
桥松觉得她奇怪之余又觉得自己简直是无聊。
过去没多久,前方传来谷文的声音。
"中午吃了吗?这里有面包。"
桥松看过去,谷文正拎着购物袋朝他招手,他有些受宠若惊,这么直接吃觉得实在造次,便摇了摇头。
谷文一言不发地带着他折向另一个方向,往山上走,桥松在后面跟着,山不高,两人不多久来到山顶,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停下。
桥松颇有些自责地探问道,"师父,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想问你有什么建议。"
谷文默不作声的走近,忽然扬起拳头。
桥松明明看清了拳头的来势,却不躲闪,被狠狠打中了脸庞,后退好几步。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