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一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半个月后, 我要和张无忌去冰火岛。”我放下杯子, 平静地看着他道,“你先回峨眉,帮我办点事。”
他几乎立刻就露出怒容:“周芷若, 你少来这套!你是不是又被他迷了心,要反悔?”
“你又不信我吗?”我静静地看着他, “就像上次一样?”
他怔了怔,憋住了怒气。只是手里的茶杯, 却“喀嚓”一声, 被他捏碎了。
茶水迸溅出来,打湿了桌面,以及他袖口的衣裳。
他的手心也被扎破了。
“你出去。”他看也不看我, 伸手一指门口, 冷冷说道。
我站起来。
但是没有走。
我低着头,看着他带着怒意的脸庞:“峨眉派势单力薄, 与明教无法抗衡, 与朝廷亦是无法抗衡。我希望你回去后,帮我收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捡着有慧根的,能练武的就练武,能跑生意的就跑生意, 实在没什么特长但人品老实的,就让他们种地。”
他本来低着头,听了我这番话, 慢慢抬起头来,眼底有几分惊讶。
“银钱倒不必愁,峨眉派还有一点存款。只不过,如今你这样回去,师姐们不见得信你。你在山脚下劫几个富户吧,我知道几个人家,家里很有钱,却不太仁厚,分别是……”我慢条斯理地把交代的话,慢慢都说出来。
他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你要做什么?”
“我要试试。”我看着他,平静地道,“你恨我,怪我没有把自己交给你。可这不能怪我,我是想给你的。该恨的人是张无忌,是他将你我玩在鼓掌之中,一点敬重也没有。我要试试,像我师父灭绝师太一样,让人敬重,不敢造次。”
他一怔,随即神情复杂起来。他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眼底有几分愧疚和难堪:“我不该怪你。是我没本事护住自己的女人,怪不到你头上。”
他本来气恼万分,却只怪我。被我这样一说,倒怪到他自己头上去了。
他竟然不怪张无忌。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如沸水般咕嘟咕嘟直冒泡。
面上却一片平静,仰头看着他道:“那你答应我吗?”
“谨遵掌门之命。”他非常郑重地抱拳,冲我做了一个尊敬的礼节。
我笑了,绕过桌子,上前抱住他:“谢谢你。”
半个月后,一条大船驶向大海。
这是一条外形朴素的船,看起来跟其他出海的船没什么区别,只是船身更大了一些。深色帆布鼓着风,平稳地向大海深处驶进。
我趴在背风处,两手把着船身上有些刺的木头,盯着越来越远的陆地,心潮起伏。
临走前,我跟贝贝道别,她两只眼睛都湿润了,仅有的那只手抓着我:“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她恢复得很快。一来她身体底子好,二来张无忌开的药方好,加上环境稳定,每天吃吃、睡睡,偶尔下楼溜达一圈,在我走之前她已经不太痛了。
她是骗我的。她还是很痛。每天夜里,我都会发觉她抱着那只断手,偷偷流眼泪。
我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她。
捏着船舷木头的手,一不小心用力过大,掰下了一小块木头。木刺扎入指尖,涌出了几颗血珠。
我狠狠吸了一口,吐掉。
含着微腥的伤指,望着海面出神。
我走后,不知道宋青书能不能把贝贝照顾好?
贝贝其实很倔强。如果她不喜欢一个人,那人绝难走进她心里,也不能近她的身。
希望宋青书机灵一点。
海上的风很大,我背风站着,头发都被吹到前面来,发梢刺着脸,又痒又痛。
我懒得拨,就这么站着。
这条船是赵敏的。就连船员,也是她准备的。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大方?谁叫张无忌治好了她的丹田呢。
我上船的一刹那,心里在想,张无忌和王保保达成的条件,是不是他治好赵敏的丹田,王保保就借他一艘船?
应该是的。
但我觉得还有别的。
以张无忌的奸诈,仅仅一条大船,怎么能满足他的胃口?
究竟是什么呢?
我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但我不敢说。
如果我说了,那就太不要脸了。
当然,仅仅在心里想想,也挺不要脸的。
“周掌门一个人在这里吹风呢?”身后响起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
我转身,拂了拂头发,对来人一笑:“是啊,郡主要来一起吗?”
“我也想,但我还要给无忌哥哥送东西。”赵敏看着我,歉然一笑,“恐不能陪周掌门了。不然,我让阿大陪你?”
说着,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侍从。
阿大冷着一张脸,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傲然,他抿着唇,看了我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怎么?我吩咐的话,你听不见吗?”见阿大不吭声,赵敏立刻寒下脸,怒斥一声。
阿大垂下头。
“掌嘴!”赵敏冷冷道。
阿大便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自己的脸上。他手重,这一下子,嘴角就破了。
“真是不好意思,下人不太听话。”赵敏冲我歉然一笑,“我回去再教训他。”
我勾着唇,点点头:“那就谢谢郡主了。说实话,你这个侍从长得很不错,我很喜欢。如果你能把他调、教好,愿意主动到我屋里来伺候,我感激不尽。”
赵敏的脸上僵了僵,她几乎是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多打量。她匆匆点了点头,对我道:“好,我会的。”
说完,就端着一盘鲜亮又大颗的葡萄,匆匆走了。
她一开始是想羞辱我的,她的下人宁可自己掌嘴,也不愿意陪我在船上站一会儿。
我想着,好歹是乘着人家的船,被她羞辱下也没什么。
我就顺着她的意思,说自己看上了阿大。
我多给她面子啊,我看上了她的下人,这么自降身份的事,她不该感到高兴吗?
谁知她那么小气,立刻就撤了,生怕我染指阿大似的。
不就是一个下人么,还是她先提出来的呢。
没诚意。
我压了压被风吹起的头发,回了房间。
海风吹多了不好,有损美貌。
海上的日子很无聊。尤其我在船上又没有可说话的人,更是枯燥。
好在我托周颠弄了些话本子,沉甸甸两摞,摆在床头。
周颠自从那次我对他说“咱们都姓周,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他就对我更热情了,好像我真的跟他是一家人。我拜托他找话本子的时候,他特别积极。
我捡了最上面一本,卧在床头,翻看起来。
尺度还不小,我越看越来劲,两眼都发亮了,变幻在姿势在床上打滚。
空气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丝清甜的香气,我偏头一看,桌上搁着一碟葡萄,色泽鲜亮,粒粒大颗,盘子下面还缀着冰,跟方才赵敏送给张无忌的那盘一般无二。
赵敏怎么舍得给我送这样珍惜的东西?
我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看那段大尺度。
“芷若。”送葡萄的那小厮叫我,“你不看我一眼吗?”
小婢被老爷按在花园里的石头上,扒了裤子,恶狠狠地教训。小婢痛得大哭不止,老爷竟剥了她的袜子,塞进她口中。
噫!
真重口!
我不太喜欢虐啪,匆匆往后翻。
翻了没几页,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书抢走了。
我抬头一看,正是给我送葡萄的那小厮。
他生得还不错,模样英俊,身材高大。胆大包天地收了我的书,低头看了一眼:“什么好东西,叫你这样废寝忘食?”
也不知他翻到了哪一页,忽然身子一僵,飞快把书扔了,好似那书有毒似的。他愤怒地看着我,乌沉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芷若,你怎看这些东西?”
“你这小厮,抢了我的书不算,还给我扔了。你们郡主就这样教你们对待客人的?”我坐起来,抱着手,拧眉训斥。
他面色古怪,随即那怒意掩去,改为讨好地坐下来:“芷若,我给你剥葡萄,你吃不吃?”
“谁叫你坐我床上的?滚下去!”我伸手一指地面。
他回头望了望闭紧的房门,屁股磨蹭了下,磨磨唧唧地从床上磨下来,改为蹲在地上:“这地板太窄,我滚不开。”
说着,他仰着一张俊脸,讨好地看着我:“芷若,我剥葡萄给你吃吧?可甜了。”
我看着他,有点不忍直视。
不过是半个月没说话,他的画风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几乎以为他屁股上有条尾巴,垂在地上,啪啪啪,扫啊扫。
“芷若?你跟我说句话,芷若?”他晃我的膝盖。
我瞪着他:“你这小厮,好没规矩,客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他便拧起了眉,很委屈似的,嘴唇微微撅了起来:“芷若,我已经不生气了,你也别生气了好吗?”
“生气?”我微微挑起眉头,“你这小厮,尽是胡言乱语。我都不认识你,何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