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燕南天吗?”刘喜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微微探头, 往下面看去。目光落在燕南天的身上,一触及收,而后朝我看过来, “江湖中盛传,当年你与燕南天本是一对爱侣, 后来燕南天抛弃了你,你伤心之下, 建立了移花宫?”
我撕了一只鸡腿, 毫无形象地咬着,一只手搭在窗台上,撑着腮帮子往下看。三年未见, 燕南天几乎没什么变化, 他容颜未老,顶多是眼角多了道褶子, 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正气凛然, 透出威严不可近的气势。
“传言是真的?燕南天抛弃了你?”见我不说话,刘喜沾了一滴酒水,弹在我的袖子上。
区区一滴酒水而已,在他手里,犹如绝顶暗器, 我的袖子都被打出一个圆洞。
“干外公,你弄破了我的衣服,一会儿得陪我去买新的。”我抬眼朝他看过去, 义正言辞地道。
他眼里划过一抹试探:“你没有否认,那就是真的了?”
“你信?”我不答反问。
“邀月宫主容颜绝色,天底下应该没有男人舍得抛弃你。”刘喜说道,但他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空穴不来风,燕南天跟你的传闻在江湖上盛传二十年,倒叫人不得不信了。”
他冷冷淡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我,还是随口一说。
我懒得搭理他,低头又往楼下看。
燕南天被移花宫的弟子拦在身前,眉眼不动,虎背熊腰的站在那里,像一座小山那样沉稳可靠,他张开口,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谁教你们说这些话?江小鱼?还是花无缺?”
“都不是。”那位弟子恭恭敬敬地道,“是我们宫主亲口说的。她还说,以后再入宫的弟子,全都不许再往你脸上吐口水,而是要献一朵花给你,感谢你当年的不娶之恩。你没有娶我们宫主,才有了移花宫,有了我们这些可怜女子的立足之地。”
说话时,那位弟子一直抱着手,弯着腰,非常恭敬的样子。
但是周围却响起了口哨声,轻佻极了,甚至还有人在大声说道:“哎呀!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某些人弃如敝屣,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后悔了吧?”
“可不是吗?听说邀月宫主乃天下第一绝色,他可真是不识货!”
“要我说,燕大侠可是男人中的顶顶好汉子!邀月是绝色又怎么样,他玩过了就甩,丝毫不沉迷,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样!”
燕南天本来对这些闲言碎语无动于衷,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把手臂举起,拇指顶起了剑柄。只听“锵”的一声,重剑被顶起一寸,露出冰冷刺目的锋芒。
刹那间,闲言碎语全都消失了,街道上寂静得针落可闻。
“邀月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她很好,是我对不起她。”低低说完这句话,他拇指一松,重剑垂落,没入剑鞘。冰冷刺目的锋芒悉数敛起,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叫人连呼吸都沉重的压力陡然消失。
但是仍然没有人说话。
只有燕南天,他低头看着身前的移花宫弟子,沉声问道:“你们宫主醒了?”
“是。”弟子点点头。
他沉默了下,点了下头,迈开大步,绕过弟子往前走了。
“啪啪啪!”一阵轻慢的拍掌声响起。
我从楼下收回视线,往对面看去。
刘喜用他白皙瘦长的手,轻拍了三下,狭长冰冷的眼睛看着我,慢慢说道:“真是感人!邀月宫主的魅力惊人,分别多年,江湖第一剑仍然对你念念不忘!”
“你嫉妒啊?”我继续咬着刚才只顾着看热闹,没来得及吃的鸡腿,含含混混地道,“如果你想叫一个女子也对你这般念念不忘,我可以教你啊。”
话落,只听“砰”的一声,他掌心按在桌子上,将桌面按塌一块,冷冷地注视着我:“如果不是这一出,你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邀月醒了?那你是谁?”
刚才在楼下,移花宫的弟子说邀月已经醒了。
“把那个移花宫弟子抓上来!”见我不说话,刘喜转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
“是。”那个随从应了一声,就下楼去了。
我不发一语,仍是慢慢品尝着鸡腿。
“吃吧!毕竟是最后一顿,再不好好吃,可就永远吃不上了!”对面,刘喜冷冷说道。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你想得美。”
本美少女学会了移魂**,一个皮囊老了,就换一具,如此往复,可保永生。
最后一顿?
只怕他的祖孙十八代都死绝了,我还好吃好喝着呢。
啊不对,他是个太监,到他这一代就绝了,他不会有儿子孙子及十八代。
想到这里,我又很同情他:“哎,你节哀。”
“什么?”他拧起眉头。
我摇摇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个移花宫的弟子被带了上来。
约莫是打过一架,那个弟子的裙子都破了几条口子,发髻散乱,脸上也有些血迹。
“哼,是你这个阉人!”那个弟子被带上来,看到刘喜,顿时冷哼一声,“想从姑奶奶口中得出一个字,你做梦!”
刘喜冷冷扫了她一眼,随即拿起桌上的酒杯,朝她泼过去!
那杯酒水泼在了她的胸口上,顿时只听一声惨叫,那个弟子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随即面如金纸,奄奄一息。
再看她的胸口,被刘喜一杯酒水泼过去,已经凹陷进去,显然胸骨尽断。
我不由得眯了眯眼,一出手便是如此狠毒,这是做给我看的吧?
“既然她不肯说,把她带下去喂狗吧。”收回酒杯,刘喜冷冷地道。
两个随从立刻架着那名弟子下去了。
那名弟子想挣扎,但是她被刘喜一杯酒水打碎了胸骨,内脏肺腑也都受创,只踢了下脚,就再也没力气了,很快被拖了下去。
“带下一个。”刘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口里说道。
他要问口供,当然不会只抓一个移花宫弟子。
又一个弟子被带了上来,显然是看到刚才那位弟子的情况了,她年轻鲜活的脸上有些苍白,眼睛里透出一丝惧意,但还是决然说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说!”
刘喜扫了她一眼,然后抬起白皙瘦长的手,拿起酒壶,往酒杯里缓缓斟入。
就在他放下酒壶,手指捏在杯子上时,我吐出一块鸡骨头,偏头瞥了一眼那个弟子,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邀月宫主醒了吗?谁不知道似的。”
然后我转动视线,看向对面的刘喜:“来,问我吧,我保证说的都是真话。”
“你是什么人!居然知道我们移花宫的消息!”那名移花宫弟子非常愤怒,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直直盯着我。
我耸了耸肩,说道:“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必问了,但我肯定知道的比你多。你们宫主醒了,但是她很快闭关了,并且把宫主之位传给了江小鱼和花无缺两位少爷,是不是?”
那名弟子的瞳仁缩了一下,神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她这幅表情,已经证明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转而看向对面的刘喜,嘻嘻笑道:“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刘喜微微抿着唇,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丝丝探究。
片刻后,他挥了挥手:“把她们带下去。”
“是。”随从们立刻把那名弟子带了下去。
接下来并没有再带上来其他人。
我吃完了一只鸡腿,又去撕另一只。这种徒手撕鸡腿的感觉,真是爽得我的毛孔都噼里啪啦地响。
“还怀疑吗?”我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弯起眼睛,看着刘喜问道。
刘喜不说话,目光森冷。
我不理他,把另外一只鸡腿也吃完,又挑了几样小菜吃,等到吃饱喝足,就伸了个懒腰,把袖子上的破洞给他看:“干外公,你刚才打坏了我的衣服,带我去买新的呶?”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按在桌子上,沉声问道:“我现在杀了你,江小鱼和花无缺会不会疯?”
他身上冒出了冷飕飕的杀气,这句话他是当真的。
我心中一顿,他怎么忽然想杀我?
如果他趁我不备,忽然下杀手,我是来不及运起移魂**的。那样,我就真的死了。
“应该会。”我顺着他的话尾,保持平静的口吻,说道:“他们两个很在意我,如果知道我死了,会疯上几年的。”
“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吸功**。”刘喜冷冷地看着我,“可是,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很在意你,为什么让你以身犯险?”
他在怀疑。
怀疑我的身份,怀疑我的目的。
“那你猜猜咯?”我抬起没有被他按住的那只手,托着腮,歪着脸颊看着他,冲他甜甜一笑。
他神色未变,丝毫不被我的美色所动,竟是沉吟起来:“你不是邀月,他们舍不得让邀月以身涉险。以邀月的尊贵,也不肯亲身上阵。想要吸功**,该是江小鱼和花无缺来找我才对。”
“或者,你就是邀月,你说服了他们,故意以身犯险。”说话间,他身上杀意涌动,扣着我的手臂的力道也越来越紧:“你是来迷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