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 迎面跑来一人, 身形高大魁梧,五官深邃精致。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鹿杖客, 神情有点愕然:“小美,你怎么抓了他?”
“怎么?不能抓吗?”我瞥他一眼, 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不是。”王保保走在我身边,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 他瞥了鹿杖客一眼,“你要怎么处置他?”
“这要看我师姐怎么想的。”我答道。
他看着我,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热切的笑容, 朗然道:“不麻烦的话, 就杀了他吧!他品行不端,手段卑劣!敏敏都被他带坏了, 我早就想杀了他!”
我有点惊讶地看他一眼, 又看向面露愕然的鹿杖客,笑了:“好。我尽量让你如愿。”
一行四人,回到客栈。
我让韦一笑看着鹿杖客,自己上楼。
等贝贝醒了,我要她亲自处置鹿杖客。报仇这回事, 自己动手才痛快。
上楼上了一半,迎面见到了宋青书,他急急忙忙的, 见了我就道:“你干什么去了?到处找你不见!快上楼,你师姐醒了!”
我顿时一怔,再也管不得什么,拨开宋青书就往上跑。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轻蔑的声音:“这会儿装得很关心同门的样子?真关心她就不要到处跟男人……”
他大概是把我和韦一笑、王保保独处的事看在眼里了。
这是好事。
我越卑劣不堪,就越显得贝贝珍贵无暇。
我来到门口,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进了屋,就见床上坐起一道身影,半靠着床头。见我进来,苍白的嘴唇弯起来:“芷若。”
我顿了一下,随即飞也似的扑了过去,跳上床,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道:“你醒了?”
“嗯。”贝贝微微点头,有点嗔怪地看我,“瞧你,像什么样子?”
我见她神采恢复,还有力气跟我逗趣,便嘻嘻一笑,从床上爬下去,改为坐在床边:“师姐,我现在是掌门了,以后你不能教训我了。”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铁指环给她看。
“人刚醒,你就等不及立规矩了?”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话,是宋青书。
本来看到我戴着铁指环,很有些惊喜的贝贝,闻言拧起眉头,看向宋青书:“宋少侠恐是误会了,掌门她不是这个意思。”
宋青书撇撇嘴,不说话了。
贝贝便转头看我,高兴的神色褪去,改为怔忪:“你做了掌门……那师父呢?”
“师父死了。”我垂下眼睛,“她不愿受明教恩惠,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后,就自尽了。”
贝贝一怔,紧接着流下泪来:“师父她……一生傲骨,从不肯弯。”
我没说话,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又跑桌边倒了杯温水,喂到她嘴边:“以后我就是掌门了,你要尊敬我,知道吗?师父遗言说了,你们要像尊敬她那样尊敬我。”
贝贝破涕而笑,挥掌打我。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没了笑意。
她把左手臂往身后藏。
我心中微酸,捉住她左手臂,不让她藏:“还痛吗?”
她僵硬地笑了笑:“不是很痛了。”
“怎么可能不痛呢?”我心里跟刀割一样难受,“我捏着自己的小手指,稍微用点力,就疼得受不了。你丢了一只手,怎么会不痛呢?”
她张了张口,还想安慰我什么,却是一连串的泪珠落下来。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
我抱着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等伤口好了,就不痛了。少了一只手,没有什么。师姐这么厉害,难道少了一只手就不厉害了吗?再说,你一样要给我补衣裳、缝袜子。”
她顿时又是哭,又是笑,捶我的背。
过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没说话,只将她抱得紧紧的。
等她终于哭累了,我放开她,让她半靠在床头:“我把鹿杖客抓住了,带进来?”
贝贝一怔:“你抓了他?”
“他害你少了一只手,不抓了他出气怎么行?”我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便坐起身,去叫韦一笑了。
不一会儿,韦一笑押着鹿杖客进来了。
看到鹿杖客的那一瞬间,贝贝的眼神变得仇恨,嘴唇抿得紧紧的,死死盯着他。
“师姐,你想让他怎么死?”我坐在床边,握住贝贝的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鹿杖客。
贝贝盯着鹿杖客,眼神闪动着,从仇恨到怨恨。良久,她垂下了眼睛,掩住了情绪。
“一剑杀了他吧。”贝贝说道。
我心里一酸,她就是这么善良,明明恨极了鹿杖客,却不忍虐杀他,还要给他一个痛快。
我看着贝贝垂着的脸,在她发心摸了摸:“好。”
我站起身,走到韦一笑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道:“把他带下去吧。”
韦一笑点点头,提着鹿杖客下去了。
鹿杖客还想喊什么,被韦一笑眼疾手快地点了哑穴,拖了下去。
“你该吃药了。”我走到床边,扶着贝贝坐好,冲她挤眉弄眼:“你睡着的时候不知道,可苦了。等一会儿你吃,可别哭。”
贝贝抬起头来,倒是很好奇:“我睡着的时候,你怎么喂我的?”
我早想好了,拿起搁在一旁的芦苇杆,在她眼前挥了挥:“用这个喂的。”
她伸手要接,被我躲开,一把丢出窗外:“你现在醒了,不用这个喝了,可以大口大口地咽。”贝贝那么聪明,如果给她拿到芦苇杆,她见上面没有药味儿,一准怀疑。
她见我丢了,也只是撇了撇嘴,注意力都放在大口大口喝药上面:“又不是饮酒,怎么大口大口喝?没见过这么豪迈的。”
我一边找药,一边生炉子起锅,嘴上道:“其实大口大口喝药,反而不苦。你小口小口的来,品味儿么?”
她便轻轻笑了,一朵小梨涡浮现在她嘴角:“你最有道理的,我什么时候也说不过你。”
她又问我:“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我告诉她:“火化了师父的尸骨后,我就让她们都回峨眉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扭头找扇子,正好在门口看见。却顺着扇子,看到一角青色衣袍。
微微一愣。
宋青书居然一直站在那里。
“劳烦宋少侠把那把扇子给我。”
宋青书没拒绝,闷不吭声地拿起扇子,递给我了。
我打量他一眼,他面无表情,实不知在想什么。
我接过扇子,就开始扇火,一边对贝贝笑道:“这几日多亏宋少侠。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照看你。”
贝贝抬起眼,看向宋青书,抿了抿唇:“多谢宋少侠。”
宋青书摇摇头:“没什么。”说完,转身走了。
我也不留他,那样会显得很突兀。我那点小心思,还是不要让两个当事人看出来的好。
“一会儿师姐想吃点什么?”我问贝贝,“萝卜粥?白粥?玉米粥?”
她想了想,说道:“白粥罢。”
“你有些日子没吃东西了,不能大油大腻的。”我冲她笑,“实在馋了,也忍着罢。”
她便瞪我:“还不是你?本来我们在山上都吃素,谁也不说什么。你来了后,就怂恿师父给我们吃肉。连吃五年,再也回不去了。”
我便哈哈大笑:“你且忍几日。等胃口好些了,我打鸽子肉给你炖了吃。”
她也绷不住笑了,仍旧素白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浅浅的明快。
我稍稍放心。
过了一会儿,宋青书去而复返,手里端了一只小碗,“方才我问伙计,要了几颗蜜饯。”
我和贝贝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似乎有点踌躇,抿了抿唇,把小碗放桌上:“药很苦,吃颗蜜饯会好很多。”
看不出来,这小子的心很细腻?
我还在惊讶中,就听见贝贝客气地道:“多谢宋少侠。”
“不客气。”宋青书的身形顿了顿,好似觉着待在这里不适,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我才笑道:“唉,这样细心的事,我都想不到,他一个男人倒是想到了。”
贝贝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抬头瞧她,就见她正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断手。
我心里一痛。
不再扰她,低头熬起药来。
贝贝还虚弱着,她吃了药,又吃了碗白粥,就歇下了。
天色已近傍晚。我关好门,敲开韦一笑的房门。
目光往里头瞥了一眼,落在狼狈倒在地上的鹿杖客身上,冷笑一声:“带上他!”
下楼的时候,在客厅看见了王保保。
他见我下楼,立刻起身迎上来:“你要处置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鹿杖客。
我点点头:“嗯。”
“我跟你一起。”王保保说道。
我拧眉:“你别跟着我。”
他现在怎么这么粘人?
“这人狡猾奸诈,免得跑了,我跟着也好帮你掌眼。”王保保说道。
“不用。”韦一笑冷冷地道,“她有足够的人‘掌眼’。”
王保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看我:“小美,他做了很多恶事,一剑杀了他太可惜了。我在军中有许多折磨人的法子,我教给你。”
“不巧,这些法子我也懂。”韦一笑站在我前头,冷冷地看着王保保,隔开王保保看向我的视线。
王保保也冷冷地看着他:“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替小美拿主意?”
“我……”
“好了!”见两人就要有吵起来的架势,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们,“都别跟着我!”
一手提了鹿杖客,一边往外走。
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我说,都别跟着我!”
大概是我的声音太冷了,他们都怔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我回过头,提着鹿杖客,架起轻功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行去。
“你要干什么?”被我扔在一堆乱石上的鹿杖客,已经被我解了哑穴,他惊恐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我美吗?”
他一怔,眼中恐惧更深了:“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比我们家郡主还要美!”
他语无伦次地赞美我:“你比秋月还要沉静,比牡丹都要雍容,月宫里的嫦娥见了你都要自惭形秽……”
我听着他的赞美,越笑越深。
他眼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深,渐渐停下夸赞,改为怒骂:“小丫头片子,你搞什么鬼?要杀要剐一句话,少折磨爷爷!”
“好。”我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开始吧。”
他很没有骨气地又怂了:“你,你放了我吧,我很厉害的,我以后不伺候小郡主了,我给你做事好不好?”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就放了你。”我说着,拔出倚天剑,挑开他的裤子。
“你,你要做什么?”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我俯下了身子,看着他笑:“让你快乐。”
说完,剑影闪动,他大腿上光溜溜一片,半丝布料都没有了。
“你!”他惊恐地看着我,似乎明白过来我想干什么,不可置信地叫骂起来:“贱人!你敢动爷爷试试!”
我把倚天剑收入鞘中。
接下来要做的事,会玷污倚天剑的。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这是临出门时我问小伙计借的。
“贱人,你敢动爷爷,爷爷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划破傍晚的寂静,惊飞了丛丛鸟儿。
我手里捏着一根丑陋的物事,“啧”了一声:“真小。”
“你,你”鹿杖客痛得说不出话来,憎恨地看着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想做鬼?没那么容易。”我冲他笑,捏着那根物事,坐到他旁边的石头上,“你晚饭还没有吃吧?死到临头,我给你做道大菜。”
他的目光中又流露出惊恐。
我也不点他的哑穴,我很享受他的大叫大骂。
我剪下他胸膛上的一块衣料,平铺在石头上。然后握起剪刀,开始剪那一根丑陋的东西。
“你!”鹿杖客的声音打着颤,“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真恶心!你变态!你不得好死!”
他不停地骂我,把他所能想到的词汇,都拿出来骂我。
我就当他唱歌儿了,眉眼间挂着笑:“继续,不要停。”
他陡然失声。
我握着剪刀,仔仔细细地剪着那根丑陋的东西,很快剪成一堆碎末。端详片刻,我摇摇头:“缺点配菜。”目光一转,落在他血污的下半身。
“这里不错。”我又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蹲下。
拽住他下面的毛发,用力一揪!
“啊!”鹿杖客惨嚎起来,“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我笑着,揪着他的毛发,一小撮一小撮地往下揪。
鹿杖客已经叫得哑了,人也没了什么精神,喘着粗气,怨恨又恐惧地盯着我。
“我说过,会让你快乐的。”我听着他喘粗气,笑了起来。握着一把毛发,跟那堆碎肉摆在一起,用碎布片托起来,喂到鹿杖客的嘴边:“是你自己吃,还是要我喂你?”
“呸!”鹿杖客用尽力气,狠狠唾了我一口。
我笑了笑,捏住他的下巴:“看来你是想让我喂你了。”
捏起拌着毛发的碎肉,塞入他口中。
“呜”鹿杖客睁大眼睛,不停干呕。
“舍不得吃?”我笑着道,“好歹是肉菜,给你临终送行,对得起你了。”
我一点也不客气,全都喂进了他嘴里。
然后解开了他的穴道。
被我解开全身穴道后,鹿杖客立刻翻了个身,跪趴在地上,抠着喉咙干呕。
我弯腰捡了几片碎步,擦着手。等他不吐了,才重新拔出倚天剑。
“锵!”
月光下,倚天剑泛着刺骨的寒光。
“你,你想干什么?”鹿杖客转过头,看着我,不停后退。
“送你上路。”我笑着说,举剑,砍掉了他一只手。
他另一只手在绿柳山庄被张无忌砍了。这一只,又被我砍了。
“啊!”鹿杖客顿时惨嚎起来。
声音嘶哑,充满痛苦,在月光下十分渗人。
我忍不住笑了,举起剑,目光瞄向了他的脚腕。
就这么杀了他,太可惜了。
我打算砍了他的手脚,让他流血而死。
这样他就不算我杀的,他是自己死的。
说真的,杀这么脏的人,我有点嫌弃的。
我举着剑,瞄准他的脚腕,刚要砍下,忽然一阵劲风袭来。
我转身一躲。紧接着,就听一声皮肉被捅的闷响。
我定睛一看,鹿杖客的眉心破了一个洞,他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是谁?”我有点恼怒,转身看去,“出来!”
阴影中,逐渐走出来一个身影。
“范右使,为什么坏我好事?”我没想到是他,皱起眉头。
他慢慢走过来,嘶哑的声音说道:“不论他做了再大的恶事,一条命也抵了,周掌门何必这么折磨他?”
“范右使是看不过去了?”我冷笑道,“也是,怎么说你们也是共事过几十年的兄弟,我这么折辱他,你心里当然不痛快。”
“他不是我兄弟!”范遥断然说道,“我是明教安插进汝阳王府的卧底,这狗贼同我无半点干系!”
“那你打扰我找乐子?”我冷冷看着他,“连你们教主都不敢管我的事,你倒是胆子不小!”
范遥的眼神也有点冷:“周掌门行事太过极端,范某既然瞧见,免不了要管上一管。”
“管好你自己吧!”我把倚天剑收入鞘中,朝他走去,“你心上人现在躺在别的男人床上呢,你就不难受?”
月光下,他脸色微变。
我将他难堪、尴尬的神情收入眼底,笑了起来:“我就说,你怎么来管我的事?原来是在客栈里待不下去了,跑出来找我的茬?”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不敢。”
转身就走。
我跟在他后面,往客栈的方向行去,又说道:“你怕不怕你的小郡主,日后也被我这么对待?”
范遥脚步一顿:“教主他行事光明磊落,又怜香惜玉,不会容许你这么做的。”
“他总不能一直守着赵敏。”我笑道,“总有他看不过来的时候。到那时候,我就”
他一下子转过身,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哎呀,我好怕呀。”我连忙后退一步,拍着心口,嘲讽地道:“我还以为范右使只是有点动心呢,没想到竟是情根深种。然而便是情根深种,还是要背叛她。”
范遥的脸色难看得厉害:“为了大业,儿女私情不值一提。”
我忍不住笑起来:“郡主喜欢的人是张教主,你便是想跟她儿女私情,也私不了。”
范遥被我挤兑得厉害,我能听见他的磨牙声。
“郡主是朝廷的智囊,也是明教的劲敌,如果张教主能收服她,倒是对你们明教的大业有好处。”我觑他一眼,“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只可惜,张教主还是个毛头小子,不懂怎么疼女人。”
他咯吱咯吱咬牙。
我笑了笑,又刺激他:“若是心疼郡主,范右使回去后,不妨教一教你们教主,如何疼女人,尤其是在床上。毕竟,你喜欢了她一场,既然不能守着她,怎么也要她好过一点。”
话落,顿觉一股杀气从范遥的身上传来。
“说够了?”范遥冷冷地看着我,“我倒是好奇,周掌门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怎么懂得这些东西?灭绝师太又是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心狠手黑的弟子?”
我冲他笑:“不告诉你。不说啦,我出够气了,先走一步。”说完,运起轻功,快速走远。
后一直没有传来动静,我不着痕迹地转头,范遥依然漫步而行。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回客栈。
我却是很想回客栈的。
身上脏兮兮的,衣袍也沾了血,我打算好好泡个澡。
但贝贝睡着了,我在屋里用水,恐怕吵着她。
去哪里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