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止笑得十分得意:“你那个未婚夫, 为了保护他的两个小情人, 中了我的情花毒。”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用情花刺他了?”
“我可不是要刺他的。”公孙止得意洋洋地道,“我只是刺姓陆的小贱人,谁知他上赶着扑上来。”
我点点头:“哦。”
“你还要救他么?”公孙止跟我说话的工夫, 被老顽童揍了几拳,有一拳还落在了脸上, 口吻不掩气急败坏。
我点点头:“救。”
“他这样对你,你还要救他?”公孙止大声说道, 一脸不敢相信。
我便问他:“那你有没有打他的脸?”
“什么?”公孙止愣了一下。
我便又说了一遍:“你有没有打我未婚夫的脸?那情花的花刺, 是扎在他脸上了么?”
“没有。”公孙止摇头。
我就点点头:“那我还是要救他的。”
话说到这里,我就觉两道有若实质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看过去, 发现是金轮法王。
他看着我的目光带着一点奇异, 见我看过去,他也不躲, 反而迎上我的视线。
“小姑娘, 咱们两个比划比划?”金轮法王对我说道。
我摇摇头:“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他又问我。
我便说道:“等我把人救出来。”
“好,那我等你。”金轮法王点点头。
我见他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前插手的意思,不免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交手?我的武功你见识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中原武功博大精深, 你身上的武功又集合了我所见过的种种高明的招式。”金轮法王说道,“你不必怕,我不用内力跟你打, 只跟你拆招数。”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好奇了:“你要干什么?该不会是要偷师吧?”
“小姑娘,你不要胡说八道。”金轮法王拧起眉头,脸上露出一点严肃来。
他身量很瘦,干瘦干瘦的,就像烤过的肉干一样。两颊都凹陷进去,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非常坚硬,像石头一样。
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叫人不敢小觑。
“你想跟我打,我就要跟你打么?”我撇撇嘴。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忽然使诈,重伤了我怎么办?我可不跟他打。
“你会跟我打的。”他只是平静地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就不搭理他了。
“芙妹!”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扭头看去,就见杨过被耶律齐搀扶着走过来了。
他看见我,眼睛一亮。随即,他神情一变,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我吃了一惊,忙上前去:“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我中了情花毒。”杨过挣开耶律齐,转而抓着我的肩膀,“我一看到你,心里就绞痛,不觉就吐出血来。”
我连忙道:“那你快别看我了。你看看别人罢。”
“你”他忽然瞪大眼睛,张口又吐出一口血。
我连忙往后跳去,避开了血腥,劝他道:“你快别看我了,到一边歇着去,我一会儿就给你要解药。”
“是啊,杨兄,你跟我到这边来。”耶律齐从后面搀住他的手臂,要带他往一边去。
杨过挣开他:“你走开,我不用你扶。”
“小师叔,你还好吧?”我没管他,他能自己站得住就最好了,走向被耶律燕扶着的程英,“你有没有中情花毒?”
程英摇摇头,她一脸感激地看着我道:“多谢郭姑娘来救我们。我没有中情花毒,只有杨大哥和我表妹被公孙止用情花刺伤到了。”
“这情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拧起眉头。
程英点点头:“我听说过,这种毒非常邪性。中毒的人不能动情,一旦动情,则伤及肺腑,最终肝肠寸断而死。”
“真邪恶。”我不由得打了个颤。
中原武林的豪杰们,大多快意恩仇,情感热烈而丰富。这种毒一旦用到他们身上,只怕大半个武林都要受害。
若是被蒙古那边发觉,可真不是好事。思及至此,我不由得看向金轮法王的方向。
他却没在看我,而是在看老顽童逗弄公孙止。
“杨大哥中毒后,一直很难受,吐了好几回血了。”程英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杨大哥对你用情极深,以至于这情花毒发作得尤为严重。”
我偏头看了看杨过,他不让耶律齐扶着,勉强站直了,朝我看过来。
他头发散乱,面庞苍白,口角有几点血迹,衣衫凌乱,胸前衣襟上沾了褐色的血迹,看起来狼狈极了。
好在脸上没有伤口,并没有毁容,勉强还能看。
“郭姑娘,你还在生杨大哥的气么?”程英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说道,“其实昨天的事,纯属误会。杨大哥与我表妹,委实没有什么。只是从前开玩笑时的称呼,不小心叫出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如果杨大哥当时给我表妹取的昵称是‘傻瓜’‘笨牛’之类的,他那时叫的便是‘傻瓜’‘笨牛’了。而并不是像公孙谷主所说,他心里对我表妹有什么想法。”
“哦。”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并没有说清楚。
杨过为什么给陆无双的昵称是“媳妇儿”,而不是“傻瓜”“笨牛”呢?程英没有回答这个。
别人不想说的事,我从来不强求,因此点点头就揭过了,并不多问。
“喂,你什么意思?”陆无双却上前一步道,“我表姐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就是这个反应吗?”
我觉得她有点奇怪,便问道:“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你!”陆无双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傻蛋对你够好的了,你还不知足?他昨晚为你吐了一地的血,你还想要他怎样?”
我更觉得奇怪了:“我没想要他怎样啊?”
“表妹!”就在这时,程英扯了扯陆无双的袖子,“你不要说话了!”
陆无双却还要说话:“怎么不叫我说?表姐,为什么你也向着她?她到底哪里好了?你看看她……”
聒噪。
我拧了拧眉,走向耶律齐,低声说道:“老顽童对付公孙止,绰绰有余。咱们把谷里其他的人收拾了罢?”
来的路上,我们商量好了,救出人后,就一把火烧了谷里的情花。
“好。”耶律齐对我点点头,“那咱们分头行动。”
大家对自己的武功都有数,因此自己找对手。
“芙妹!”就在我拔剑时,忽然杨过拉住我的袖子。
我低头看了看他脏兮兮的手,拧起眉头,一把拨开:“有事?”
“你还生我的气?”杨过的眼睛黑漆漆的,泛着倔强的光泽,“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我点点头:“好。”
“芙妹,对不起。”他固执地又来抓我的袖子,这次我怎么也拨不开他,“我不该肆意与其他女子说笑,更不该给别人起那样的昵称。我无意叫你难堪,更无意叫你伤心。昨天的事,是我的错,你想打我就打吧,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一句怨言。”
说话间,他嘴角又溢出血来。
“回头再说。”我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条帕子,“你快擦擦吧,别看我了,免得又吐血。”
帕子递到半截,我发觉不对,又塞了回去。
“等等!”谁知,他却飞快出手,抓住了那条帕子,“你哪里来的?”
我看了一眼,说道:“耶律齐的。我打算洗了还他呢。可是忙着救你们,还没来得及洗。”
他脸色乍红乍白,又吐出一口血来:“你怎么会有他的帕子?!”
“昨天晚上他烤鸡腿给我吃,怕我烫手,就用帕子裹了给我。”我从他手里取回来,塞回袖子里。
他直直盯着我,眼神变幻,忽然捂着心口,整个人踉跄了几下,嘴角溢出一滴一滴的血。
“喂?”我见他这样,有点害怕了,“你别吐血了啊,不然要死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你放心!我绝不会死!”
“那就好。”我重新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来,递给他,“自己擦擦吧,我要去忙了。”
他漆黑的眼睛盯着我,慢慢又垂下眼睑,低声道:“你去吧。”
“嗯。”我点点头,就提着剑去追绝情谷里的其他人。
老顽童压着公孙止玩,把公孙止逗得团团转,一边高声说道:“乖徒儿,这鳖孙就这么点功夫,是怎么耍得你团团转的?”
“师父,您老人家武功高强,自然觉得不吃力了。”耶律齐在跟樊一翁较量,闻言答了一句。
公孙止气得直叫,他偏头看向金轮法王:“法王何时出手相助?”
“这就来。”出乎意料,金轮法王上前,攻向老顽童。
老顽童一同对付他们两个,不仅不烦恼,反而十分高兴:“我告诉你们啊,我有两个好兄弟,一个叫左兄弟,一个叫右兄弟,我喊他们出来陪你们玩啊。”
一边说着,一边使出双手互博之术,与公孙止、金轮法王相战。
公孙止跟他斗了这么久,气力泄了大半,此时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
金轮法王却是养精蓄锐多时,一上来,就跟老顽童势均力敌地对上了。
“师父,你小心他的轮子。”耶律齐看见了,高声提醒道。
老顽童便看了一眼,大声说道:“喂,你这个大和尚,你不能用兵器啊,不然我不跟你玩了。”
“好,不用兵器。”金轮法王沉声说道。
一场苦战过后。
绝情谷的弟子们都被擒住了,就连公孙止也重伤倒地,被我们绑了扔在一边。
霍都中了毒,不能参战。达尔巴被小龙女牵制住,脱不开身。
老顽童和金轮法王还在打,越打越激烈。
“龙龙,用你的白练缠住他!”我看了半晌,对小龙女说道。
小龙女听罢,便用白练将达尔巴缠了几圈。顿时间,达尔巴便被困住了。
但他力大无穷,双臂肌肉鼓起,几息间便把白练崩断了。
但就在他崩断的一瞬间,小龙女已经趁机在他身上要穴分别点了下去。顿时,达尔巴也不能动了。
“我们去烧情花。”趁老顽童和金轮法王还在打,我叫了小龙女和曲师姐道,“齐齐,你看着公孙止他们,别叫他们跑了。杨过和陆姑娘中了情花毒,还要问他们拿解药。”
耶律齐点点头:“好。”
“等等!”杨过跟上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看着他踉跄的身形,微微皱眉:“你行么?”
他脸上一黑,咬牙看我:“行!”
“那好吧。”我点点头,“我们走。”
走出一段,杨过抓我的手腕:“你刚才叫耶律齐什么?”
我就说道:“齐齐呀。”
“怎么叫的这么亲热?”他沉声问我。
“很亲热么?”我有点惊讶。
他攥着我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说道:“你们只是普通朋友,不该叫这么亲热。你若唤他,叫他耶律齐或耶律公子就是了。”
我没说话。
我觉得他有点多事。
不由得想起早上耶律齐对我说的话来:“杨兄不喜欢我和你说话。”
耶律齐是我的朋友。
我张口正准备说话,杨过打断了我:“我以后也不会跟别的女子牵扯不清,也不会……对别的女子起昵称。”
“可我跟你不一样。”我认真地说道,“我喜欢给我的朋友们起昵称。”
比如我叫小龙女为龙龙,我叫曲师姐为曲曲,我叫耶律齐为齐齐,我叫耶律燕为燕燕。
“杨过,你不能干涉我交朋友,你这样是不对的。”我看着他说道,“我也不管你交朋友的。”
话落,就见他脸色蓦地苍白起来。身躯摇晃了一下,眉头紧蹙,仿佛受着极大的折磨。
“都说叫你别跟着我了。”我见他这样难受,就劝他道,“你去别处等我吧,你看着我,就总受情花毒所伤。等我找到解药,就去找你。”
他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固执:“不。我就跟着你。”
“那行吧。”我见他非要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
我们把各处的情花都烧掉了,一株也没留。
眼看着漂亮的花海变成火海,我心里还是有点惋惜的,毕竟是这么漂亮的花。
但即便再漂亮,一旦有危险,还是要毁掉。
看着青翠的花枝变为干枯的焦枝,我松了一口气。
此行最大的心事,终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