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都是假的。
我并没有和顺顺过上性福快乐的生活。
那是水中月, 是镜中花, 是个一戳就破的梦。
真正的情况是这样的。
警幻并不受我威胁。
当我用可卿的精魂跟她谈条件时, 她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试试看?”
“哦?”我心里轻轻咯噔了下, “那我可就真的试试看了?”
她眼底露出来凉飕飕的光, 勾起唇角:“你随意。”
说完,她看了一眼顺顺的方向, 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飞身就走了。
“她什么意思?”我被警幻的举动,弄得不太舒服。
她不在意可卿的精魂?那她特意来找我们干什么?
但若说她在意,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看穿了我的谎言,知道我其实并不懂得如何虐她妹妹?
顺顺摸了摸我的头发, 声音里有郁愤、有无奈:“再忍忍。”
“她好烦。”我抱着顺顺的腰, 有气无力地道。
我在现实中,拿警幻没办法。
偏偏警幻不拿我, 我又无法离魂,只能拘束在这具躯壳中。
顺顺压下情绪, 耐心劝我:“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动用兵力,四下围剿僧道。
但僧道躲了起来,到处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一日不除,顺顺便一日不肯跟我在一起。
“我不嘛!”我在床上打滚,“我不怕死,你就答应我吧,让我死也做个饱死鬼!”
他很无奈, 覆身上来,哄我道:“乖,一定有办法的,再忍忍。”
他看不得我闹,用非正当方法让我快乐。
但他自己憋得青筋直蹦,难过极了。
“那个卑鄙的女人!”我心疼地看着顺顺。
顺顺勉强笑着安抚我:“我们不能上当。忍住,会有办法的。”
我心中又无奈又怜惜。
忍着,他不好过,我也未必多痛快。
不忍,我们一时好过,迎来的却是警幻的痛手。
不管忍还是不忍,警幻的目的都达到了——她让我们不好过了。
“我不怕死。”我抓着顺顺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我想给你。”
他听后,身体绷紧了,眼中闪烁着难言的意动。
但他随即抱紧了我:“我不想你离开我。”
两年后。
“要么今晚就做,要么我走!”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顺顺,下最后通牒。
顺顺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扶着膝盖,垂着头不说话。
这两年中,他对我宠溺之极,什么都依着我、顺着我。
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让我快乐。
但那些方式里面,唯独不包括真枪实弹。
“你知道的,我不能明知道你有危险,还那样做。”他抬起头来,朝我伸出手,“我们这样其实挺好的,不是吗?”
两年过去,当初那个沉静稳重的男人,渐渐被磨去了骄傲的棱角。他从郁愤,到狂躁,到无奈,再到最后的小心翼翼。
他一天比一天变得卑微。
他怕失去我。
一开始,他怕我被警幻带走。
后来,他怕我离开他。
“哪里好?”我退了一步,不接受他的示好:“你难道要憋一辈子吗?这样的日子太窝囊了,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我冷酷无情地看着他。
顺顺的眼神被温柔充满,他见我不过去,便站起身,主动走向我。
“你在我身边,心里有我,我觉得就很好。”他把我拥在怀里,“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委屈。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很幸福。你别多想,好吗?”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仿佛并没有多少不甘。
但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我不觉得这样很好!”我冷冷推开他,摘下一直戴在身边的荷包,拍在他胸口,“我走了!”
荷包里装着的,正是他赠给我的头发。
他眼睁睁地看着我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拍的那一下,正好拍在他的穴位上。
“你待我很好,我很喜欢。”我解下他腰间的剑,系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架着他回房,“可我是个贪心的女人。我走了,也许不会回来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一眨也不肯眨,里面有恐慌,有愤怒,还有哀求。
“我会一直记着你。”我捂住他的眼睛,低头亲了他,“但你可以忘了我。”
我要去找警幻。
如果我赢了,我会回来,和他过真正性福快乐的生活。
如果我输了……
一吻毕,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带着他的剑,出了城。
我认为警幻和僧道一直盯着我。一旦察觉到我身上失去庇护的信号,他们立刻就会赶来。
我猜对了。
我一个人出了城后,没过多久,僧道就现身了。
“妖孽,你自寻死路!”两人仿佛并不惊讶看到我,祭出一张大网,朝我兜来。
我拿剑去砍,却丝毫砍不动。
这回真是件宝贝。
我不做无用功,索性丢了剑,任由他们把我捆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僧道捆住了我,高兴极了,很快招来了警幻。
警幻对我施了法术,很快,我感觉自己变轻了。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个美人。
我离开了警幻的躯壳。
就在我离开秦可卿的躯壳那一刻,警幻用一个罐子把我装了起来。
罐子并不是透明的,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周身开始热了起来,像有火在烧。
“烧我干什么?如果我有躯体,他们把我烧熟了,还能吃口肉。烧我的魂魄,难道要让我魂飞魄散?”我心里想道。
毕竟,那次在警幻的幻境中,我把僧道打得不轻,还把警幻的脸往地上踩。
他们一定恨死我了。
周身炽热无比,像一个大熔炉,渐渐我被烤得受不住,叫了起来。
只听到外面传来僧道的说话声。
“问仙君借的宝贝,果然好用。”
“这回炼化她的元神,祭仙君的鼎炉,仙君还会褒奖我们一通!”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我有点后悔。
好疼啊!
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来受这个罪,我为何要如此作死?
是的。
我来找警幻,并不是因为生活憋屈,想寻求一个利落的结果。
而是因为我想死。
我活够了。
活了三世,我很疲累。
我从来不知道,长生是件如此痛苦的事。
不停地活着,一天又一天的活着,不知尽头。
顺顺很宠我,宠得我像猪一样,没有一点烦恼。
但我却觉得索然无味。
我一想到认识的人都会死,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只有我带着记忆一世又一世地活着,就觉得没意思。
我才打定主意来找警幻,想看看她的手段。
我希望她厉害一点。
如果我败了,我会魂飞魄散,还是再次穿越呢?
我抱着这个念头而来。但是很快,我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想不起来了。
太痛了。
我痛得受不住,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但是罐子看着虽小,地方却硕大无比,不论我怎样挣扎都碰不到边,更别说逃出去了。
“啊——”我痛得抱头大叫。
这时,脑中有一幕幕场景飞快划过。
顺顺的倾心宠爱。贾蓉的反咬一口。蒋玉菡的有始无终。
韦一笑的霸道宠爱。张无忌的变态占有。
失败的初恋。被人碎尸万段。
那是我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我以为到这里就完了。
没想到画面却没有停下,一幕幕场景飞快闪过。
那些场景,似曾相识,但我却不记得。
只是每一幕闪过,都仿佛一把刀子,在我的脑子里刮过。
我痛得受不住,抱着脑袋尖叫。
直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杀了。”
脑中蓦地一轻,就连灼烧的疼痛都不见了。
我怔怔停下尖叫,只见那飞快划过的画面,变得正常起来。
一帧一帧,犹如正常播放的电影。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俊美男人,他俊美得不似凡人,周身隐约有光华流溢,带着仙气。他脸上的神情冰冷无比,眼睛里透出来漫不经心,好似万物皆蝼蚁。
我怔怔看着,连疼痛都忘了。
灵魂深处传来一股复杂的情绪,遥远而模糊,却让我轻轻颤栗起来。
我看见男子脚下,跪着一个红衣女子。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她抱起一只九尾狐,放在了铡刀下面。
一刀,斩下头颅。
四刀,斩掉四肢。
九刀,斩断九尾。
“镇压在青玉峰、仙灵湖、四目山、九道川下。”白衣男子冷冷的声音说道。
红衣女子挥手裹了九尾狐的碎尸,起身又问:“她的魂魄如何处置?”
“交给我吧。”白衣男人摊开手心,顿时,一抹金光从狐尸中飞起,落入他的手心,成为一团跳跃着的光影。
红衣女人便下去了。
我眼看着九尾狐的碎尸,分别被镇压。在岁月的腐蚀下,化作了山峰、岩石、河道。
“怎么没声音了?”妖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不是炼化了?”妖道也说道。
警幻的声音带着点谨慎:“再炼三日。”
三日后,罐子打开。
一抹金光飞出。
“她没死?!”妖僧和妖道失声叫道。
警幻的脸都白了,声音带着颤抖:“金光!她不是妖,她是仙,是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