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当时我跳的那支凌波舞？”嗤笑几声，掩唇摇摇晃晃的继续道：“其实我从前并不喜欢跳舞，师傅那样严厉的督教下，跳得好的也勉强这一曲罢了……”

撇开萧衡的手，她趔趄着径自来到树下的大片地方。

“即是跳的最好的，我便再跳一次给你看看。”

“莫要胡闹了。”萧衡蹙着眉正欲上前将她拉回，却见她一个回眸淡而冷的望着自己，那神情竟还带着几分哀伤：

“坐下。”

一时间让他看不明白，她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顿了许久，还是撩起衣摆坐于团垫之上。

慕子染闭上眼，所着的是一身宫装却想象着自己水袖翩跹，抬臂仰身，翘袖折腰，竟于夜风中真正舞出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缥缈似仙之态。

她口里轻吟着曲子，断断续续，只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点地旋身的刹那间，只觉足下绵软无力，脚腕一扭，眼看着就要坠下；下一刻却结结实实的落进了那个带着淡香又温暖安全的臂膀里。

泪眼朦胧，她抬起指尖轻触这萧衡的眉眼，继续哽咽的唱到：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却是旧时相识。”

萧衡握住她的手指，

“你醉了。”

慕子染别开眼苦笑一声，好像不以为意，紧接着却在连萧衡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扑进他的怀中，揪着他胸前衣襟放生大哭起来。

她说了许多许多即使对着汀兰沈夙也说不出的委屈，把最脆弱的一面，于萧衡面前一览无遗；萧衡只静静的听着，抬起的掌心几番犹豫，终是温柔的落于她的后背，像极了他的一声叹息，极轻，极缓。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窗缝，指头有鸟儿轻啼，展露出严冬难有的生机。慕子染翻了个身，抬臂遮住眼眸。

头还是昏昏沉沉，身子倒极温暖，像是四面全然包裹在棉花里一般，与北三所硬而冷的床榻有云泥之别。

微微睁开朦胧的睡眼，映入眸子的便是顶上天青色的烟罗帷帐；她忽然一愣，赶忙挺身而起，环顾四周，所有陈设包括烧得正旺的炭盆，竟是在绛雪轩中无疑。沉痛的捂住脑袋，只觉记忆全然凌乱，一时间分不清虚实。

“我怎么在这，到底哪里是梦，哪里是醒着。”

艰难的撑着身子下床，盖在身上的大氅滑落于地，慕子染捡起后拿在手里，脑海中不由闪过昨夜的片段，包括自己接着酒意于月下起舞，又悲从心起，抱着萧衡诉苦大哭。

一咬牙，慕子染闭上眼睛只觉羞愤交加，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荒唐。”

最后实在醉得连步子也走不稳，也是萧衡将她横抱而起进了屋，又替她整理妥当床铺，竟连掖被角这种事都做了全套……

慕子染打了一个冷颤，再不敢想下去，若再回忆起些什么只怕这辈子也无颜面对萧衡了。打开窗扇见日头高照，她心道不好，赶忙将外罩的夹袄穿上，整理好发饰，而后摸了摸昨天寻到的扳指，确定没有遗漏后，轻手轻脚的熄灭炭火掩门而出。

树下的桌案酒菜已被萧衡不知用什么法子收起，慕子染来不及回头多看几眼，匆忙的往北三所赶去。

看准四下无人，她迅速推门而进，汀兰与沈夙此时正在院中立着焦急等候，看到慕子染回来后不由的松了口气。

可那二人面上的神色依旧极为难看，忧愤气恼，又像是再犹豫纠结，隐瞒着些什么。回到屋里，慕子染一边喘着气将衣服脱下，一边问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昨夜我未归之事被察觉了？”

“小主放心，一切平安。”汀兰回道，语气却不怎么愉悦。

慕子染‘嗯’了一声，她能猜出楚越宸假使动了心思，那为方便幽会定然会将巡视的人手减少，好维护他至高无上的天子之尊。

毕竟是金口玉言，若反悔了岂不自打脸面。

“看你们的样子怕是都知道了，可惜百密一疏，到头来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转过身，径直望向汀兰：

“昨夜定是有人代替我前去赴约，那人是谁。”

汀兰哭着脸垂下头，手指攥着袖边，想起今早传遍出宫的消息便觉口舌发苦，闷气郁结在胸前，半句话也出不出来。

回想起来，今早之事都太过蹊跷。连辰时都未到，皇后便免了请安，似乎早得了消息一般带着宁妃二人风风火火的出了坤宁宫。

说是去畅音阁看戏，却径直奔向一旁的摘星楼。

虽被李德全面色难看的拦在门口，却仍能听到上面“噼啪”作响的砸东西声，伴随着震怒的低吼，

“滚，全都给朕滚出去。”

隐隐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宁妃悄悄的捂嘴超景柔嘉小声道：“皇后娘娘你听，那信上写的不错，还当真有个女子在上面。”说罢她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北三所那位胆敢私自外出，这回还不死的难看。”

话刚说完，便被迎面而来得人撞个满怀，幸而有锦书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不然非得直直往后仰倒在地。

她捂住胸口，灵魂未定的高声道：

“放肆，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冲撞皇后与本宫！”

那人赶忙跪于地上，吓得连连扣头，声音带着哭腔又被冻的瑟瑟发抖，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求皇后娘娘恕罪，求宁妃娘娘恕罪啊。”

景柔嘉蹙着眉望着地上那人，见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却分明不是慕子染，微恼道：

“还不给本宫抬起头来。”

那人犹豫着怯生生的抬起头，面色青白，泪痕交错，竟是岸芷那丫头。景柔嘉一惊，凤眸圆睁，嘴唇几番开阖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目光顺着脸颊而下，从半敞着的衣领可看到脖子上点点青紫，直蔓延到胸口，明显是颠鸾倒凤后才会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