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波希米亚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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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王与艾琳小姐的感情纠葛

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很少使用别的称呼,每次提到她时都称呼她为那个女人。在他看来,她智慧与美貌并存,别的女人全都无法比及。他倒不是对艾琳·阿德勒有着类似爱情的情感,因为一切情感,特别是爱情,与他超乎理性、严谨刻板、沉着冷静且令人钦佩的头脑是水火不容的。在我看来,可以说他是世界上用来观察和推理的最完美无瑕的机器,但做为一个情人的话,他却会忘记自己的本分,从他的口中是听不到温柔的情话的,更别说带着嘲笑和讥讽的口气说话了。对于那些温情脉脉的情话,在观察家的眼里是值得赞赏的,因为通过它来分析人们的动机和行为是非常容易的。一个出色的观察推理者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感出现在自己的头脑中的,那会分散他的精力,打断自己细致入微的推理,从而使取得的智力成果受到怀疑。在他这种性格中若是掺入一种强烈的感情的话,比沙粒落入精密仪器,或是他的高倍放大镜出现裂纹对他思维的扰乱还要厉害。即便如此,仍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已故的女人艾琳·阿德勒,一直存在他那已经模糊不堪的记忆里。

我结婚后和福尔摩斯很少往来,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见面了,婚后的幸福感和真正成为家庭的主人这种乐趣使我忘掉了其他的事情,将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家庭上。而福尔摩斯仍然住在我们在贝克街的那所房子里,整日沉浸在旧书堆里,还是那么豪放不羁,排斥社会上所有繁缛的礼节、规范。他时常是一段时间精力旺盛,过一段时间又异常低迷而服用可卡因,一直处于由于药物作用的瞌睡状态和他性格中那种旺盛的精力状态的交替之中。同以前一样,他仍然对研究罪犯行为有着极大的兴趣,对于那些官方认为毫无希望破解的案子,他通过自己非凡的头脑和超常的观察力去寻找线索和破解谜底。我时不时会听到一些他破案的消息,例如福尔摩斯被召到敖德萨去办理特雷波夫暗杀案、大破亭可马里很怪异的阿特金森兄弟惨案,还有许多他为荷兰皇室完成的出色的使命等,我同其他人一样,都是从报纸或杂志上看到这些情况的。至于他,我的老朋友和伙伴的其他消息,我就知道得不多了。

1888年3月20日的晚上,在我出诊回来的路上(当时我又开始开业行医),刚好路过贝克街,又见到了那个我非常熟悉的房子的大门。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把它与我的追求及其在“血字的研究”一案中的神秘事件联系在一起。走过那扇大门时,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和福尔摩斯先生聊聊,以探究他那超凡的头脑此刻正在思考什么问题。他的几间屋子里光线非常好,灯光很亮,我抬起头,便看见他那瘦高黑色的身影在窗帘上来回掠过。他低着头,两只手握在背后,急切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我对他的生活习惯和各种精神状态非常熟悉,因此他此刻的行为告诉我——他又在办案了。他一定是从服用可卡因的睡眠中刚刚醒来,正在全心探索某个问题的线索。我按了按门铃,他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里,以前那间屋子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

我想,他看到我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他的态度不是很热情,我很少见他这样。他目光亲切地指着一张扶手椅让我坐下,一句话也没说,随后给我扔来了他的雪茄烟盒,并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酒精灯和火炉,然后他站在火炉旁用他特有的深邃的眼神看着我。

“看来结婚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啊,华生!”他说:“从我们上次见面以来,你胖了七斤半。”

“是七斤。”我答道。

“我觉得是七斤多一些,真的。你现在又在四处行医了吧,可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准备做医生呢?”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我很诧异。

“我观察出来的,通过推理自己能够知道。我还知道你最近被大雨淋过,并且有一位笨手笨脚、粗枝大叶的管家呢!”

“我的上帝呀!”我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如果你活在几个世纪前的话,一定会被用火刑烧死的。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上个星期四步行去了一趟乡下,回来时被大雨淋了个透,但我已经换了衣服,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有那个妇女管家玛丽珍,已经被我的妻子打发走了,她真的是无可救药,这个你又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呢?”

他一边搓着他那细长的怪异的手,一边呵呵地笑了起来。

其实很简单,我看到你左脚鞋子的内侧有六道整齐的裂痕,就是对着炉火的那侧,显然有人在刮掉鞋跟的泥疙瘩时不小心造成的。因此我从中推理出两件事,其一是你一定遭遇过一场大雨的天气,其二是鞋子上那难看的刮痕是你雇佣了一个没有经验且粗心大意的女仆。至于你行医这件事,你知道吗,你浑身碘水的气味,右手食指上残留的硝酸银的黑色斑点,曾经带过听诊器而使大礼帽右侧鼓起一块,这些讯息我要不知道你是一个医生,那我就太失败了。

听他那么轻松地解释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说:“你的推理听起来都是如此简单,我觉得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推理,但奇怪的是,在你解释下一步的推理之前,我却丝毫找不到推理的方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觉得我在观察方面比你要弱啊!”

“是有差别的。”他伸展身体舒服地斜躺在扶手椅上,点上了一支烟,说道:“我在观察事物而你在看,‘看’和‘观察’有很明显的区别。给你举个例子吧,从楼下大厅到这个房间的楼梯你看见过很多次吧?”

“是的。”

“多少次了呢?”

“至少几百次了吧!”

“那你告诉我一共有多少个阶梯?”

“这个,我不清楚。”

“那就是了,你只是在‘看’楼梯,而不是我所说的‘观察’,这才是关键所在。因为我不光看而且观察了,所以我知道一共有17个台阶。对了,我知道你挺喜欢把我的一些经历记录下来,你可能会对这个小东西感兴趣。”说着他把桌子上的一张粉红色的纸条递给我,说:“这是最后一班邮差送过来的,你看看。”

纸条上没写日期,连签名和地址都没有。

“今晚七时三刻前来造访,有要事与阁下商讨。阁下最近为欧洲一皇室尽心效劳,我等愿将要事委托阁下。此种传述,广为传播,我等甚为熟知。届时请勿外出,来客如戴面具,请勿介意。”

“看起来很神秘。”我说:“你有什么看法?”

“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实在的信息,在没有得到某些信息之前就开始推测的话,可能会犯极大的错误。那样的话,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就用猜测的事实来适应理论,而不是用理论来适应真相。不过仅仅从这张纸条,你看能推断出什么来呢?”

我仔细地检查这张纸条和上面的笔迹。

我试着像他一样思考:“这种纸张一叠要半个克朗还多,纸张非常厚,质量也非常好,我想写这个纸条的人大概很有钱。”

“非常,用这个词语非常恰当。”福尔摩斯说,“这种纸张不是英国产的,你把它举起来对着亮处看看。”

我把纸条对着炉火,看到纸张中有一些字母:EgPGt。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他问道。

“肯定是制造者的名字,更准确地说,是他名字的缩写。”

“完全错误,‘Gt’代表的是‘Gesellschaet’,即德文公司,正如我们用Co代表公司一样。至于‘P’当然代表了paper(纸)这个词。就剩Eg了,我们一起来查一下《地名词典》吧!”说着他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很厚的棕皮书。“Eglow, Eglonitz,有了,Egria——‘波西米亚,当地人说德语,距卡尔斯巴达不远,因瓦伦斯坦死于此地而闻名,同时也以玻璃厂和造纸厂林立而闻名。’哈,伙计,你明白什么了没有?”他得意地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眼睛闪闪发光。

“这种纸产于波西米亚。”

“完全正确,写这个纸条的是个德国人。你看这句话的语法结构,‘此种传述,广为传播,我等甚为熟知’,法国人和德国人一般不会这样乱用动词的,只有德国人才会这么做。所以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是,这个用波西米亚纸写字条、宁可戴面具而不愿露出真面目的德国人究竟想干什么——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来了,我们的疑团就要解开了。”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马车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了。

接着有人使劲地拉着门铃,福尔摩斯得意地吹了一下口哨。

“听声音一共有两匹马。”他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不错,漂亮的马车和一对可爱的小马,每匹马值一百五十克朗呢,华生,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案子有的是钱。”

“我想我该回去了,福尔摩斯。”

“哪儿也别去,伙计,你就待在这里。你不在的话我倒会不知所措呢!这个案子看起来很有意思,错过的话就太可惜了。”

“但是你的委托人……”

“不用管他,也许我会需要你的帮助呢!他来啦,你就坐在那张扶手椅里好好观察我们吧!”

我们听到了那个人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到过道上,最后停在了门口。然后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

“请进!”福尔摩斯说。

一位身材不低于2.2米、胸部宽阔、四肢有力、衣着华丽的人走了进来。但是在英国他这华丽的装束显得十分庸俗。在他的袖子和双排纽扣的上衣前,宽阔的羔皮镶边镶在襟的开叉处,用腥红色的丝绸做衬里的深蓝色大氅披在肩上,用单颗火焰形的绿宝石镶嵌的饰针别在领口处;靴口上镶着深棕色毛皮而且到小腿肚的皮靴穿在脚上,这些使人们对他外表粗野奢华有更深刻的印象。他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盖过颧骨的面具,那种面具只有上面一部分,只遮住鼻子以上的部位。一只手里还拿着一顶大檐帽,进屋的时候,一只手还放在面具上,很明显他刚刚整理过面具。从脸的下半部看,嘴唇厚而下垂,下巴尖且直,脸上有种顽固果断的神情,应该是个性格坚强的人。

“我写的条子你收到没有?”他用深沉、沙哑,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问道。“我给你说过我要来拜访的。”但他看起来很有点儿疑惑,不知道在给谁说话,因为他轮流地盯着我们两个。

福尔摩斯说:“请坐!这是华生医生,我的朋友兼同事,经常协助我办案。请问,您怎么称呼。”

“冯·克拉姆伯爵,是波希米亚贵族,我认为您的这位朋友应该是位值得尊敬和十分审慎的先生,是可以让我托付给极为重要的事情的,不然的话,我们还是单独谈比较好。”

当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福尔摩斯抓住我的手腕并把我推到原来的扶手椅里,然后说道:“要谈就一起谈,要么就不谈,在他面前你可以跟我谈你想谈的一切事情。”

伯爵耸耸肩,然后说道:“那得约定这件事你们两位必须在两年内保密,目前说它重要得也许可以影响整个欧洲历史的发展都不为过。”

福尔摩斯答道:“没问题。”“我保证。”

“这面具你们不介意吧?”然后这位陌生人继续说道:“这样你们就不知道我是谁了,因为我的委托人不想让你们知道,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刚才我说的不是我的真名。”

福尔摩斯冷冰冰地答道:“我知道。”

“情况很紧急,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防止事情发展成一个大丑闻,以免让一个欧洲王室受到严重的损害。明确地说,伟大的奥姆斯坦家族——波希米亚世袭国王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牵连。”

“这我也知道。”福尔摩斯低声说道,然后坐进扶手椅里,闭上了眼睛。

福尔摩斯在来客的心中无疑是被刻画为欧洲分析问题最透彻的推理者和精力最充沛的侦探。这时他不禁用一种明显惊讶的目光扫了一眼他倦怠的、懒洋洋的姿态,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睁开眼睛,用不耐烦的眼光地瞧着那位身躯魁伟的委托人。

“如果陛下愿意屈尊将案情说清楚的话,”福尔摩斯说,“那我就能更好地为您效劳了。”

陌生人从椅子里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难以自制,不由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随后,用一种绝望的姿态把脸上的面具扯掉扔到地下。

“你说对了。”他大声说道,“我就是国王,我为什么要隐瞒呢?”

“嗯,果然如此。”福尔摩斯喃喃地说,“陛下,恕我冒昧,在您还没有开口,我就知道我的贵客是卡斯尔——费尔施泰因大公、波希米亚的世袭国王、威廉·戈特赖希·西吉斯蒙德·冯·奥姆施泰因。”

“我想你会理解。”奇怪的来客重新坐了下来,用手摸了一下他那又高又白的额头说道,我一般不会亲自来办这种事的。可是这件事太过微妙,如果我想把他托付给一个侦探,就必须亲自出面,因此我才从布拉格微服出行到此向你征询意见的。

“那陛下请说吧!”福尔摩斯说道,随即又把眼睛阖上了。

“是这么回事:大概5年以前,我在华沙长期访问期间,认识了著名的女冒险家艾琳·阿德勒,我想这个人你肯定知道。”

“医生,请在我的资料索引中查查艾琳·阿德勒这个人。”福尔摩斯眼睛睁都没睁开一下,轻声地说道。多年来他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把有关许多人和事的一些材料贴上签条备查。因此,说出一个他不能马上提供情况的人或事是很难的。至于这个女人,在一个犹太法学博士和写过一起关于深海鱼类专题论文的参谋官这两人的材料中间找到了关于她的个人经历的材料。

“给我看看。”福尔摩斯说,“哦,1858年生于新泽西州。女低音……意大利歌剧院……华沙帝国歌剧院首席女歌手……没错!退出了歌剧舞台……哈!住在伦敦……是她!据我所知,陛下和这个年轻女人有过交往。您曾经给她写过几封会使自己受到牵连的信,目前则急于把那些信弄回来。”

“是这样的,可是,我该怎么……”

“您和她秘密结过婚吗?”“没有。”

“有没有什么法律文件或证明之类的?”“没有。”

“那我就搞不懂了,陛下。如果这个女人想用这些信来敲诈或用于其他目的,如何证明这些信就是真的呢?”

“有我的笔迹。”“去!伪造的。”“我私人的信封。”“偷来的。”

“我自己的印玺。”“仿造的。”

“我的照片。”

“买的。”

“上面有我们两个人啊!”

“哦,那就不好办了。陛下的生活太不检点了。”

“我当时真是愚蠢之极,真是疯过头了。”“您已经给自己留下了祸端。”

“当时我还只是王储,还很年轻。现在我不过才30岁。”

“那必须把那张照片拿回来。”

“我们已经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成功。”“您可以用钱把照片买回来。”

“她不会卖的。”

“那就偷吧!”

“我已经试过5次了,两次雇小偷搜遍了她的房子,一次在她旅行的时候调换了她的行李,还有两次对她进行了拦路抢劫,全都一无所获。”

“那张照片一点儿踪迹都没有?”“是的,一点儿没有。”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说:“那这件事没什么问题啊!”

“但是对我而言,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国王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

“确实很严重,她准备用那张照片干什么呢?”“毁掉我。”

“怎么毁?”

“我就要结婚了。”

“我听说了。”

“我将与斯堪的纳维亚国王的二公主克洛蒂尔德·洛特曼·冯·撒克斯迈宁根结婚。你也许知道他们家严厉的家规,而且她本身就是非常敏感的人,如果我的行为稍有不慎,这次婚事就会告吹。”

“那么艾琳·阿德勒怎么看这件事?”

“她威胁我要把照片送给他们,我相信她能做出来的。你不了解她,她的性格十分刚硬。她有着最美丽动人的面容,同时却有着如男人般刚毅的心,只要我同别的女人结婚,她什么事都做得的出来。”

“您确定她还没有将照片送出去吗?”

“确定。”

“为什么?”

“她跟我说过,将要在婚约公布的那天把照片送出去,也就是下周一。”

“原来如此,那还有三天时间。”福尔摩斯打了个哈欠,“挺巧的,我现在还有两桩重要的事情要调查。当然,陛下目前要住在伦敦喽?”

“嗯,你可以到兰厄姆旅馆找我,我的化名是冯·克拉姆伯爵。”

“我会把我们的进展情况写信给您。”

“那样就太好了。”

“那么钱的问题……”

“随你的便吧!”

“毫无条件吗?”

“可以这么说,我愿意用我领土中的一个省来换那张照片。”

“那目前的费用呢?”

国王从他的大衣下面拿出一个羚羊钱袋,放在桌子上。

“这里有300镑金币和700镑钞票。”

福尔摩斯在笔记本上的一张纸上草草地写了收据,递给了国王。

“那位小姐的地址?”他问。

“圣约翰伍德·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府第。”

福尔摩斯记了下来。“还有个问题,那张照片是六英寸吗?”

“是的。”

“好的,再见,陛下,相信不久我们就会给你带来好消息!”

“华生。”他接着对我说,“这时候皇家马车正向街中心驶去,我想请你明天下午3点钟到我这来,到时候我再和你聊聊这件小事情。”

二、暗访艾琳府邸

第二天整3点的时候,我来到了福尔摩斯的住所,但他没在家。女房东告诉我他早上8点多就出去了,我准备待在房间里等他回来,因为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因此我在火炉旁坐了下来。尽管这个案子不如我以前记录下来的那两个案子一样带有残酷和令人费解的特征,但其委托者是个国王这一点却很有意思。另外,福尔摩斯那种巧妙的观察方法和敏锐且透彻的推理思路,还有迅速解决困难问题的方法都值得我去研究和学习,而且我也的确很感兴趣。对于他屡次破案我已经习惯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失败。

大约4点钟,从外面进来一个醉醺醺的马夫,他看起来很邋遢,衣服破烂不堪,留着满脸胡须,面红耳赤。虽然我深知我朋友的化妆技术非常了得,但我还是看了几遍才确定是他。他跟我点了一下头就进了卧室。不到5分钟他就和往常一样温文尔雅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在火炉前岔开双脚,手插在口袋里大声地笑了起来。

“啊,真是这样吗?”他说道,然后又开始大笑起来,直笑到因疲惫而躺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

“太有意思了,你肯定想象不到我上午干什么去了,或有什么结果。”

“我是想象不到,或许你一直在观察艾琳·阿德勒的生活作息,或者去看她的房子了。”

“完全正确,不过结果很不寻常,但是我愿意把情况告诉你。我早上8点多打扮成一个失业的车夫后出门。因为在马夫圈子里存在一种互相同情、意气相投的美好感情,如果成为圈子中的一员,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所以我很快就到达了布里翁尼府邸,是一座两层的小巧雅致的别墅,后面还有一个花园,门对着马路,门上用着恰柏锁,起居室在右边,装饰得十分豪华,窗户非常大,其英国窗栓连小孩都能打开。我绕着别墅转了一圈,仔细地观察,但除了二楼过道的窗户可以从马车房顶够到以外,没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地方。”

然后我顺着街道溜达,如我所料,在靠着花园墙的巷子里有一排马房。于是我进去帮那些马夫梳洗马匹,他们给了我两便士酬劳和一杯混啤、两烟斗烟丝,还有很多关于阿德勒小姐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六七个人的情况,当然我没有任何兴趣,但不得不听下去。

“艾琳·阿德勒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了?”我问道。

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的美丽征服了那一带所有的男人,在马房里的人都这么说。阿德勒过着很宁静的生活,生活很有规律,早上5点钟出去演唱,晚上7点钟回家吃晚饭。如果不唱歌的话,一般深居简出。她只和一个男人交往甚密。就是住在坦普尔的戈弗雷·诺顿先生,他肤色黝黑,体态英俊,英气逼人,每天都来看她,经常一天两次。这就是作为一个心腹车夫的好处,那些车夫每天为他赶车,对他的事无不知晓,我知道这些之后便又在布里翁尼府邸附近徘徊,考虑我该怎么行动。

这个戈弗雷·诺顿是位律师,似乎听起来不太妙,显然他是个关键人物。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断去看她有什么目的?她是他的委托人、朋友还是情妇?如果是委托人的话,照片应该就在他那,如果是情妇的话,那阿德勒应该就不会把混啤:黑啤酒和烈啤酒或新陈两种啤酒各半的混合物。照片交给他。弄清楚这个,我才能决定我应该继续调查布里翁尼府邸,还是把注意力转到那位先生的住宅,所以我必须谨慎处理,否则调查范围就扩大了。我说的这些你不会觉得厌烦吧,如果你想了解情况,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的处境。

“我很仔细地听呢!”我回答道。

当我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一辆双轮马车在布里翁尼府邸停了下来,从车里下来了一个人。他长得非常英俊,皮肤很黑,鹰勾鼻,还留着小胡子,显然就是戈弗雷·诺顿。他看起来很着急,大声对车夫说话,并让车夫等他,然后从前来开门的女仆身边擦身而过,看起来毫不拘束。

他大概在屋里待了半个小时左右。我透过起居室的窗户隐约看见他在屋子里兴奋地走来走去,挥动手臂在谈些什么,至于阿德勒小姐,我什么也没看到。随后,他从屋里出来,显得比刚才更加着急的样子,在登上马车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兴奋地看了看,对车夫喊道:‘速度快点儿赶到摄政街格罗斯·汉基旅馆,然后去埃破丰尔路圣莫尼卡教堂,你要是在20分钟内赶到的话,就赏你半个畿尼。’

就这样他们嗖地一下子就消失了。我还在想要不要跟过去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从小巷里跑出来一辆小巧精致的四轮马车。那车夫的上衣纽扣只扣了一半,领带歪在一边,马车上的挽具的金属箍头都从带扣中凸了出来。马车没停稳当,就看到阿德勒小姐迫不急待地从门内跑出来,然后一头钻进车厢。我只瞥到一眼,就已经能看出她的美丽容貌足以令男人倾倒。

‘到去圣莫尼卡教堂,约翰!’她喊道:‘要是20分钟内赶到的话,我就赏你半磅金币。’

伙计,这可是个千截难逢的好机会,我正在想该怎么办时,一辆出租马车从街上过来了,我在车夫可能表示不同意之前就跳进车里。‘去圣莫尼卡教堂,要是在20分钟内赶到,我就给你半磅金币。’当时是11点35分,要发生什么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马车跑得飞快,我从未坐过那么快的车。当我们赶到教堂时,那两辆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几匹马正气喘吁吁地呼气。我急忙付了车钱,进了教堂。教堂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还有一个穿白色法衣的牧师,好像在劝告他们什么。他们三个人都围在圣坛前面,我装做偶尔逛到教堂的其他游手好闲的人一样,沿着通道往里面走。令我奇怪的是,他们三个人突然都转过来看我,然后戈弗雷·诺顿向我跑了过来。

‘天哪!幸亏你来了。’他喊道,‘快过来!来!’

‘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老兄,只耽误你3分钟就够了,否则就不合法了。’

我是被连拉带拖地拉上圣坛的,在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我正喃喃地疑惑他们对我说的话该怎样做出答复,我正在为他们做证。换句话说,就是给艾琳·阿德勒和单身汉戈弗雷·诺顿的结合做证人。仪式很快就结束了,他们两个人一人站一边地对我表示感谢,牧师站我面前对我微笑。这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荒谬的事情,刚才我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笑起来了。看来他们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牧师拒绝给他们证婚,正好我的出现使得新郎不必再跑到大街上找一位证婚人。新娘给了我一磅金币,我准备将它穿到表链上留做纪念。

“这事真是出乎意料。”我问道,“然后发生了什么?”

“嗯,我感觉我的计划要遭殃了,他们很可能要马上离开这里,所以我必须立刻采取有效的措施。他们在教堂门口分手,各自回府,我听到阿德勒小姐在分手的时候说道:‘像往常一样,我会在5点钟坐车到公园。’他们的马车驶向不同的方向,我也离开那里去做些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

“喂,房东太太,麻烦你给我送一些卤牛肉和一杯啤酒好吗?哦,谢谢!。”他按了下电话后对着电话说道。接着抬头看着我继续说:“我忙得不可开交,都忘了吃东西,晚上估计会更忙。顺便说一下,伙计,我将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

“你不怕犯法吗?”

“一点儿不怕。”

“万一被捕呢?”

“目标是高尚的,我不怕。”

“这目标再高尚不过了。”

“那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本来就相信我可以依靠你的。”

“但是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现在就对你说……”正在这时,房东特纳太太端来一盘吃的,他饥饿地转向女房东拿来的食品,说道:“我边吃边跟你说吧,没有多少时间了,马上就到5点钟了,我们必须在2个小时内赶到行动地点。阿德勒小姐,哦,应该是夫人了,将会在7点钟到达,我们要在布里翁尼府第与她碰头。”

“然后呢?”

“这事我来做就好了,我已经对将要发生的事有所安排了。现在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不要干预,明白吗?”

“难不成我什么事也不用管吗?”

“是的,可能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可别介入。当我被送进屋子的时候,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几分钟以后,起居室的窗户将被打开,你就在紧挨着窗户的地方守着。”

“好的。”

“你一定要盯着我看,我会一直出现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是。”

他把手举了起来说道:“就像这样——我一举手,你就把我要你扔的东西扔到屋里,同时大喊‘着火了’,你对我说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完全明白了。”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雪茄一样的卷筒说:“这是管道工人用的烟火筒,两头都有盖子,能够自燃。你要做的就是保管这个东西,当你大喊着火的时候,很定会有很多人过来救火。这时你赶快走到街的另一头去,我会在10分钟内和你会合,希望你听懂我所说的话了。”

“我不会介入你们的谈话,然后站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盯着你,一看到信号就把烟火筒扔进去,大喊着火了,随后到街的拐角去等你。”

“一点儿没错。”

“那就等着看我的表现吧!”

“太棒了,我想我该去为我的新角色做些准备了。”

他进了卧室,等几分钟出来后已经打扮成一个和蔼可亲且朴素的牧师了。他那宽大的黑色帽子、宽松的裤子、白色领带、富有同情心的微笑和那种凝视的神态,估计只有约翰·里尔先生能与之相比。他不是简单地换了装束,他的表情、神态,包括他的灵魂都和他的新角色一起发生了变化。当他作为一位研究罪行的专家的时候,舞台上就少了一位出色的演员。

在6点15分的时候,我们从贝克街出发,提前10分钟到达了塞彭泰恩大街,当时天已经暗下来,我们在布里翁尼府第外面来回溜达的时候,灯亮了。这房子和福尔摩斯描述的一样,但附近却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平静。与之相反,相比附近其他安静的小街来说,这条街非常热闹。街头拐角处有一群穿着破烂、说说笑笑的人,一个带着脚踏车磨剪子的人,两个正在和保姆调情的警卫,还有几个衣着体面、叼着雪茄、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当我们还在房子前面踱来踱去的时候,福尔摩斯说道:“你看,他们结婚倒把事情搞简单了。那张照片现在变成双刃武器了,艾琳小姐怕它被戈弗雷·诺顿看到,正如我们的委托人怕它出现在公主面前一样。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哪里去找那张照片。”

“是啊,我们到哪里去找呢?”

“她随身携带的可能性最小,那张照片六英寸,带在身上未免太大了。并且她应该知道国王会拦劫她的,毕竟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两次了,所以可以推断她不会随身带着的。”

“那么,应该在哪里?”

“有两种可能,在她的家中或律师手里,不过我觉得都不太现实。女人天生就爱保密,她们乐意自己去隐藏东西,为什么要让别人去保管呢?而且一个办理实务的人可能会受到什么政治或其他的影响,她可就不知道了。另外她准备在几天之内使用这张照片的,所以它一定在她随手可以拿得到的地方,也就是在她家的某个屋里。”

“可是屋子已经被盗过两次了。”

“哼,那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找。”“那你准备怎么找?”

“我不需要找。”“嗯?”

“我要她自己拿给我看。”“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她一定会这么做的,我听见车轮的声音了,是她的马车,现在必须按我的要求行事。”

说话间,马车两边的车灯发出的光沿着街道过来了。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在布里翁尼府第门前停下。这时一个流浪汉从角落里冲上去开车门,希望能赚个铜子,却被另外一个流浪汉挤开,于是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两个警卫和磨剪刀的站在旁边,看到他俩争吵得越发厉害。随后不知道谁把车门打开了,艾琳夫人刚从车上下来就� ��人群夹在中间,这群人扭在一起,满脸通红地互相殴打。福尔摩斯迅速地冲过去保护夫人,但刚到她身边就大喊一声,倒在地上,脸上直流鲜血。看到有人受伤,两个警卫和那些流浪汉拔脚就跑。这时有些衣着体面的、没有参与斗殴的人挤了过来帮忙。艾琳·阿德勒急忙跑上台阶,随后在最高一层阶梯上停了下来,门里的灯光照出她那极其动人的身材。她对着街道问道:“那位先生伤得严重吗?”

“他已经死了。”几个人一同说道。

“不,他没死。”另一个人说道,“但等不到把他送去医院,他就会死的。”

“他很勇敢!”一个女人说:“要不是他的话,夫人的钱包和手表都会被那些流氓抢走的。他们真是一帮粗暴的家伙。啊,他可以呼吸了!”

“我们不能让他躺在街上啊,可以把他抬进屋里去吗,夫人?”

“当然可以,把他抬到起居室去吧,那儿有张舒服的沙发。请跟我来吧!”大家一起缓慢地把福尔摩斯抬进布里翁尼府第,放在起居室里。这个时候我站在窗户附近看着事情的经过,因为窗帘没有拉上,我可以看到他是怎样被放到沙发上的。当时他心里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我却看到那个我们一起密谋反对的女人,以温文尔雅的神态服侍伤者而感到由衷的愧疚。不过这个时候对于福尔摩斯的委托甩手不干,实在是对他的可耻的背叛。我狠下心来,毕竟我们不是要伤害那位夫人,只不过是不想她伤害别人而已,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烟火筒。

福尔摩斯躺在沙发上,他的动作就像很需要空气的样子,一个女仆赶紧跑过去把窗户打开。就在刹那间,他把手举了起来。我迅速地把烟火筒扔了进去,并大声喊:“着火啦!”我的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穿着体面的和不怎么体面的,一起尖叫起来:“着火啦!”屋里浓烟滚滚,从窗户中冒了出来。只能看见匆匆往外跑动的人影晃动。片刻过后,我听见福尔摩斯让大家放心的喊声,他告诉大家只是虚惊一场。我赶紧穿过惊呼的人群,跑到街道另一端的拐角。

10分钟不到,我的朋友出现了,他拽着我的胳膊逃离骚动的现场,他默默地急速地往前走,直到我们到了埃破韦尔路的一条比较安静的街道。

“伙计,你干得漂亮!”他说道,“不能再好了!”

“你拿到照片了吗?”“我知道在哪里了。”“怎么发现的?”

“我跟你说过了,是她把照片拿给我看的。”“我不懂。”

“我不想把事情说得很神秘。”他笑着说道:“事情很简单,你肯定看得出来街上的人都是咱们一伙的,他们都是我雇来的。”

“这个我猜到了。”

“当他们打起来时,我手里拿着湿的红色颜料,跑过去假装跌倒,并迅速把手捂在脸上,这样就成了一个令人可怜的样子了,是个老花招了。”

“这个我猜也是那么一回事。”

随后她必须把我弄进去,她没有别的办法。我被抬进去后,她把我放到起居室里,正是我预料的那个房间,而照片就在这间屋子或她的卧室之中,我要做的就是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哪间屋子?我被放到沙发上,为了让他们打开窗口,我故意做出需要呼吸空气的夸张动作,这样一来,你扔烟火筒的机会就来了。

“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呢?”

“这样太有用了,当一个人得知房子着火的时候,她会本能地去抢救她最重要的东西。这种冲动完全不可抗拒,我已经利用过好几次了。在达林顿顶替丑闻案和阿恩沃思城堡案中我都用过。我们已经知道,对艾琳·阿德勒夫人来说,我们追寻的那件东西是在这个屋子里最宝贵的东西,她一定会冲过去把它保护好。当时着火的警报放得非常好,喷出的烟雾和人们的喊声足以震动任何人的神经。那张照片保存在壁龛里,那个壁龛刚好位于右边铃的拉索上面的那块能挪动的嵌板后面。她反应快极了,在那个地方顿了一下,当她把照片抽出一半的时候,我看到了。当我高喊是虚惊一场的时候,她把照片又放回去了。她看了一下烟火筒就跑出了屋子,随后我就没见到她。我站了起来,找了一个借口溜了出来。我曾想试着把照片拿到手,不过马夫进来了,他好像有意提防着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等待时机。如果出了差错,可能会搞砸整件事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调查,明天将和国王一起前去拜访艾琳·阿德勒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起来,到时会有人把我们引进起居室见她,但是当她出来的时候,照片就和我们一起不在了。我想陛下亲手拿到照片的话,肯定会很满意的。”

“你们明天早晨什么时候过去?”

“早上8点钟,趁她还没起床,我们可以放手去做。另外,我们该行动起来了,因为结了婚,她的生活习惯可能会发生变化,我要马上去给国王发个电报。”

这个时候我们一路走到了贝克街的房子。当他掏钥匙的时候,有个人从旁边经过,并和他打了招呼:“晚安,福尔摩斯先生。”

当时街上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好像是一位个子很高、穿着外套的年轻人说的。

“我以前听过那个声音。”他惊讶地注视着昏暗的街道说:“但我不知道那是谁在和我打招呼。”

三、照片趣事

当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在贝克街待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当我们正在吃早点喝咖啡的时候,波希米亚国王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果然拿到照片了吗?”他激动得两手抓住福尔摩斯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还没有。”

“但是能够拿到,是吗?”

“是的。”

“那么我们赶紧走吧,我恨不得马上拿到手。”

“我们首先要雇辆马车。”

“不用了,我的马车就在外面呢!”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下了楼,动身再次前往布里翁尼府第。

“艾琳·阿德勒夫人已经结婚了。”福尔摩斯说道。

“结婚了!什么时候?”

“昨天。”

“男的是谁?”

“一个叫诺顿的英国律师。”

“但是她不会爱他的。”

“我倒是希望她是爱他的。”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就省了很多麻烦。她如果喜欢她的丈夫的话,她就不爱陛下,那么也就没有理由去干涉您的婚礼了。”

“的确如此啊!不过……唉,要是她和我的身份一样就好了,她将会是一个了不起的王后的。”说完国王就陷入了沉默,直到我们到达塞彭泰恩大街都是如此。

布里翁尼府第敞开着大门,一个年纪很大的妇人站在门口,用蔑视的眼光望着我们从马车上下来。

“阁下是福尔摩斯先生吧?”她说道。

“我是。”我的朋友疑惑地、有点儿惊愕地注视着她答道。

“果然啊,我的女主人告诉我你肯定会过来的。今天早上她和她的先生乘坐5点15分的火车走了,他们从蔡林克罗斯到欧洲大陆去了。”

“什么?”福尔摩斯向后打了个趔趄,惊异得脸色发白。

“你是说他们已经离开英国了?”国王问道。“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还有那张照片呢?”国王有些错愕地问,并沮丧地说:“一切都完了。”

“我们要亲自看一看。”福尔摩斯推开仆人,冲进了起居室,我和国王紧随其后。屋里的家具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抽屉都拉开了,看起来这位夫人临走之前急急忙忙地搜查过一番。我的朋友直接冲到铃的拉索的地方,拉开一个小门,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艾琳·阿德勒夫人穿着礼服,只有她一个人。信封上写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亲启。福尔摩斯把信拆开,我和国王围在一起读起了这封信。信是早晨写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你做得十分漂亮,我完全被你骗到了。在你发出火警之前我一点儿都没有起疑心。不过当我发现我已经泄露了我的秘密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在几个月以前,就有人跟我说要防备你了,他们说如果国王准备雇一个侦探的话,肯定会是你,而且还告诉了我你的地址。尽管如此,我还是让你发现了照片的藏身之处。甚至当我开始怀疑你以后,我还是很难相信那个上了年纪、和蔼的牧师会怀有恶意。但是你知道的,我本身是一个有经验的女演员,男性服装我是有的,因为我经常女扮男装以利用它所带来的自由。我让车夫约翰帮我盯着你,然后趁乱跑上楼,换了身男士便服,当我下来的时候你刚好离开。

然后我就一直跟在你的后面,直到你的家门。如此一来,我便确定你就是那位著名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了。于是,我有些冒失地祝你晚安,便动身前往坦普尔去找我的丈夫。

我们俩商量后觉已得被你盯上,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因此你到此会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至于那张照片,你的委托人可以放心,我爱我的丈夫,并且他也爱我。国王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而不用害怕他曾经伤害过的人会对他的事情有什么妨碍。我之所以留着那张照片,是为了保护自己。这张照片是一件能保护我不受他将来可能采取的手段损害的武器。附上一张他可能会愿意收下的照片。谨此向您,亲爱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致意。

艾琳·阿德勒·诺顿敬上

“多么了不起的女人啊!她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当我们看完信后,大声说道。

“我告诉过你们吧,她是一个机智果断的女人。如果她做了王后,那她肯定会令人钦佩的!可惜她的地位使得我们不能在一起!”

“在我看来,这位女士的确很不一般。”福尔摩斯平淡地说,“我很抱歉没能给予陛下一个成功的结局。”

“恰恰相反,福尔摩斯先生。”国王说道:“这件事情的结局已经再好不过了,她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现在那张照片已经和烧掉一样了。”

“听陛下这么说我很高兴。”

“真的很感激你,请告诉我该怎么酬谢你才好!这个戒指怎么样?”国王从手指上摘一个蛇形的绿宝石戒指,放在手上递给他。

“陛下的另一件东西我认为更有价值。”

“你可以要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这张照片。”

国王吃惊地注视着他。

“艾琳的照片?”他大声说道,“如果你想要的话,当然可以。”

“谢谢陛下。如此这件事就算办妥了吧!祝您早安!”他向国王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国王伸向他的手他看都没看,我便和他一起返回贝克街了。

这就是波希米亚王国受到一桩大丑闻的威胁,委托福尔摩斯帮忙处理,而他的杰出计划却为一个女人的聪明才智所挫败的经过。他以前常常嘲笑女人的聪明才智,最近很少听到这样的嘲笑了。他对艾琳·阿德勒很少用过别的称呼,每次提到她或她的那张照片时,都尊称她为那位女人。

【法律点评】

福尔摩斯通过巧妙的“放火”来发现照片的藏匿处,并准备实施盗窃,但最后由于艾琳夫人的主动配合而告终。那么福尔摩斯和华生要为这次“放火”行为负法律责吗?这就涉及到我国《刑法》中关于共同犯罪的相关规定了。根据《刑法》规定,共同犯罪是指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共同犯罪分为一般共犯和特殊共犯即犯罪集团两种。一般共犯是指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而三人以上为共同实施犯罪而组成的较为固定的犯罪组织,是犯罪集团。组织、领导犯罪集团进行犯罪活动的,或者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的,是主犯。对组织、领导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按照集团所犯的全部罪行处罚。在此之外的主犯,应当按照其所参加的或者组织、指挥的全部犯罪处罚。共同犯罪人除主犯、从犯、胁从犯之外,还有教唆他人犯罪的教唆犯。在犯罪客观方面,必须具有共同的犯罪行为,即各共同犯罪人的行为都是指向同一的目标彼此联系,互相配合,结成一个有机的犯罪行为整体。犯罪主观方面,必须具有共同的犯罪故意。主体条件方面,共同犯罪成立的主体条件是两人以上。这里要注意准确对“人”的理解,这里的“人”是指符合刑法规定的作为犯罪主体条件的人,不仅包括达到刑事责任年龄、具备刑事责任能力的自然人,也包括法人、单位等法律拟制的人。具体而言,既包括两个以上的自然人所构成的共同犯罪,也包括两个以上的单位所构成的共同犯罪,还包括单位与有责任能力的自然人所构成的共同犯罪(后两种情况可称为单位共同犯罪,对其处理既要根据总则关于共同犯罪的规定,也要考虑关于单位犯罪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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