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金陵市越走越偏僻,过了一条小河,看到一座小山,最后见到了一栋房子。
这栋房子跟南方的建筑截然不同,典型的北方形式,三间红砖瓦房,房前有小院,院内有植被。
凌洛从远处看到第一眼便已经确认,这一定是凌天的住所,此时程英和陈亮的视线也注视着那里,仿佛找到了家的感觉。
“这处院落是凌天早年所建,一直瞒着凌云母子,我有幸来过这里。无拘无束,我们哥俩畅谈人生把酒言欢。”
说到此处的胡润农神采奕奕,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
车慢慢靠近,胡润农的表情逐渐恢复,那终究是回忆,而眼前却是现在。
物是人已非,凌天的身体状况,估计再也没有一起抽烟喝酒扯淡的日子了。
“是凌云将他安置到了这里?”凌洛突然问道。
胡润农点点头,说道:“当时凌天忽然发病,各大医院没有办法,是凌云将凌天拉到了这里,并且请了专家专门看护。看来,那个小子早就知道这处院落所在。”
凌洛并不为奇,以他的心思以及能力,这点事必然瞒不了他。
众人下车,一帮保镖先走进院子,在每处角落查探一番,另一帮保守门口。
胡润农四人这才走进院子,程英陈亮更加戒备。
终于到了地方,还是一个荒落偏远的院子,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容易下手地方。
所幸没有什么意外,四人直接进了凌天的房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平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听见声响顿时睁开眼,看清人以后便要起身,只是身体不由他控制。
胡润农紧走进步扶住凌天,“都这样了,就别乱动了!”
由于刚才用力,凌天呼吸有些急促,喘息着说道:“扶我靠上去!”
此时凌天的眼神一刻没有离开过凌洛。
凌洛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凌天靠在床上,喘了几口气,手臂轻轻挥了一下。
胡润农见状,轻叹一口气走了出去,看到两个门神一般的程英陈亮说道:“给他俩一些时间!”
两人皱眉,不动。
凌洛没有看他们便知道这哥俩肯定不会动,伸出手臂摆了摆手,哥俩和胡润农走出门,却在门外一丝不苟的站立。
凌洛打量着这件房间。一张床,两把椅子还有一个书桌和书架,应该是他昏迷之前的格局。
余光之处,凌天的手臂抬起,指向了某处。凌洛依照所指看去,床头柜上是一盒玉溪烟和一个打火机。
“知道你喜欢抽玉溪,给你准备了!”凌天微弱的说道。
凌洛这才看向凌天,这个三十多年没见过的亲生父亲,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再也不是什么纵横商海多年的大鳄,只是一位垂暮的老者,甚至透着死亡的气息。
凌洛缓缓走过去,没有拿那盒烟,只是坐到了床边,然后看向凌天,面无表情,不悲不喜不怒也不怨。
自从凌洛进屋,凌天的视线一刻没有离开过,此刻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很欣慰很满足的样子。
凌洛说道:“其实我真不知道跟你能说些什么,确切的说我觉得跟你无话可说!”
凌天蹙起眉头,略有失望的样子,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还是原来欢喜的模样。
“见到你这样,我真的很欣慰很高兴!”
凌洛冷哼一声,说道:“我怎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除了永远改不了的血缘关系,我跟你是路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话,凌洛突然之间生出一股子怨气。
你有什么资格为我的成功欣慰?有什么资格为我的人生高兴?除了生了我,你还为我做了什么?
只是这些话,凌洛没有说出口,再生气再怨念,他终究是个老人,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凌洛不知道母亲在天之灵看到这样的情景会怎样,但猜想,她一定很不忍。
凌天似乎有些胸闷,急促呼吸几口气,然后眼皮垂下,喃喃的说道:“是的,跟我没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有着无限的感慨和无奈甚至悔恨。
一时无言。
良久后,凌天恢复了神色,脸上有了些血色,抬起头看向凌洛,“今天,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凌洛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凌天,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想着什么事情。
凌天继续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的我对你没有半分保留,都是实话。”
突然之间,凌天似乎有了力气,说话没有断断续续,虽然声调很低,但说得很清晰。
“从你上学的时候我就始终关注着,直到你到了唐城,那时候我真欣慰,看到了你的优秀你的成长,每当想起那些事,我都会会心一笑,而那种笑容是我好久好久没有过最真诚的笑。”
“大学毕业之时,你出了车祸,命在旦夕。当时情急之下我就要去那边看你,可是……由于种种原因还是没去成。”
当时的凌天正在布局一件大事,妻子知道后又吵又闹要死要活,后来得知凌洛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没有去。
前妻去世他也知道,又是想去,怎奈没有那个勇气,一个抛弃妻子之人怎么敢出现在她的灵堂,怎么去面对她?又怎么面对亲生父亲?
凌天叹了一口气,没有多做解释,凌洛则表现的无动于衷。
“我发觉了车祸有猫腻,然后令人调查,可是没有查到任何头绪,现在我才知道了原因,因为我用错了人。”
凌洛在安乐镇蛰伏的三年,凌天一直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这个儿子会怎样面对母亲和爷爷的病亡,整天看书是在学习还是在逃避,他当时真的不清楚。
但是后来的事情已经告诉了答案,凌洛不但没有被打倒,反而越挫越勇。
突然之间,凌洛走出安乐镇,然后就杳无音信。凌天差遣多年的兄弟赵凡去调查,可查了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包括那宗离奇的车祸案,他没有查出一点头绪。
当时的凌天以为车祸或许只是简单的肇事逃逸,又或者说赵凡的能力确实有限,可现在才明白,那个多年的兄弟原来是条狗,凌云的走狗。
想到这里,凌天长长叹了口气,仿佛有着无限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