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煊其实是这样的吗?]
这是崔令仪再次见到他所发出的灵魂拷问。
今儿这场, 卫家是寻了正经说法请她过来, 说是做客,实际就是看酷暑已经过去近来秋高气爽想安排她跟卫煊见个面。成亲前相互能有些熟悉了解, 嫁过来也能更快适应卫家的生活。这么想着, 崔令仪做足了准备来,她有话想说,也有事想问。
还没开口呢, 卫煊已经把看向天空的眼神收回来, 落到她身上。
“说吧。”
崔令仪:?
“你不是有很多好奇,憋了一肚子问题想从我这儿听到答案?你说,我拣着答。”
看他特地坐在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刚醒过来没多会儿又露出晒得舒服的表情, 崔令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幸而卫煊是慢性子, 边上不吭声他也不着急。
还是崔令仪起的话头, 她问:“你怎么看我?”
这一问就五个字,卫煊听着却叹了口气。崔令仪一直有在看他, 是准备从神态判断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哄人玩, 卫煊这一叹气,搞得崔令仪都跟着紧张起来。
卫煊稍微侧过身, 面对她, 说:“这是我最不喜欢的问题, 问得太广,回答起来麻烦。我猜你是听了外面的说法,果真觉得是我娘选上你, 那是错的,实际是我看上你。”
“看上我什么?”
“聪明,爽利,能干,还有好看。”
崔令仪再次——???
“在八角亭是我们初次见面吗?”
“是啊。”
“那你对我一见钟情?”
兴许因为这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又或者卫煊这样太过纯良无害,在面对他时崔令仪把心眼子收起不少。像这种话面对其他人是她玩玩说不出,眼下也不费力气问了出来。
卫煊想了想,回她说:“那倒不是,我应该是未见就钟情了。”
崔令仪好奇越甚。
看她不问明白就翻不过这也,卫煊稍稍回忆过后,说了起来。
“今年开春天气不是很好吗?尤其有几个艳阳天,那会儿我经常找地方晒太阳,不想有人吵我一般是往假山后面或者其他一些僻静处去,有一回就听到有两个人说话。是崔一舟和他表哥齐赟,他们提到了你。孔圣人是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当时的情况我走出去多不合适?要捂住耳朵又麻烦,我就跟着听了听,想着听了不往外宣扬就是。”
“就这样?”
“当时觉得你挺好,但齐赟他句句话都说喜欢,我也就是欣赏了一番,没动心思。后来听说齐家另外定了亲事,你们没凑做堆,我想着娶回来做我卫二奶奶也是不错的,这才去结交了崔小弟,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信息量太大,崔令仪缓了好一会儿,把前后理清之后她恨不得回去打兄弟一顿。
这臭小子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也敢说私事!
崔令仪认真在同不在跟前的小弟生气,就感觉脸上给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哦,是卫煊的食指。
他看着人姑娘家白皙滑嫩的脸蛋终于没忍住伸出了作恶的手,捅了一下,挨了一眼瞪之后,作死又捅了一下。
“生气了?气我随便崔小弟随便还是你齐表哥太随便?”
崔令仪拿住他手,挪开。挪开之后她要松手就松不脱了,卫煊反手捏住她爪,把玩起来。
“我还是不懂,也听不出到底是哪儿招了你喜欢。”
“真要我说?”
“你说。”
“从大哥议亲的时候我就在想,轮到我要找个什么样的夫人,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想到了。我夫人一定得是聪明能干有决断里外一把罩的。在国子监读书就很累人,看我爹和我哥……金榜题名之后只会更忙更累。出去了是没办法,必须要亲自上手,我只希望成亲之后夫人能分担除了公务以外其他所有事,让我回来可以安心躲懒。我听了你弟弟说的,觉得你很棒。”
…………………………?!
崔令仪自己理解了一下,觉得他是在说:我成亲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偷懒,喜欢的是能让我少操心的夫人。以后我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部归夫人管,我也归夫人管,听夫人安排。
再想到上次过来吃螃蟹的时候,她萌生的那些天真想法,觉得等嫁过来就轻松了悠闲了不用再勾心斗角了。
崔令仪眼前一黑。
她闭上眼缓了好一阵子,才中气不足的问:“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
后来崔令仪从西园出去,到太太院同姜蜜道别,准备乘马车回府。姜蜜看着她总觉得精神头不像刚来时那么好,就连神思都有些恍惚。待人走后,姜蜜叫二儿子到跟前来,问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吓到人家?
“娘不是说成亲之前互相之间需要一些了解,我就同她聊了聊,互相认识了一下,主要是让她认识我。”
“那她?”
“她接受得挺好的,回去消化两天一准就没问题了。”
姜蜜想着崔大姑娘虚弱的样子,问他是吗?
是啊,她四岁没了娘遭遇那么多不公都能带弟弟活成今天这样,哪会受不住这点儿刺激?顶多就是乍一听说有点懵,过去就好了。
姜蜜告诉男人以及大儿子,说小二在他未来夫人跟前秀了一把原汁原味儿的自己。
卫成以及卫彦:……
做哥哥的还说成亲之前好歹装一装,别作死太过当心被退货。
“像你当初忽悠嫂子那样?对了,我今儿从你院子外头过都听到侄儿在哭,你还在这儿东拉西扯不回去看看?”卫彦当爹都有段时间了,因着门第变高,家里伺候的人也多,他这个娃带得相对轻松。不过卫成说孩子三岁以前闹的都是芳妤,他当爹的糟心日子在后头。
卫彦听说小祖宗又哭了,他一阵头皮发麻,赶紧同爹娘告辞,回去过问儿子。
得说崔令仪是挺坚强,可还是消化了好些天,她不住安慰自己说卫煊看着除了懒一点好像也没其他毛病,人不错,好说话,也肯听别人说,还很尊重夫人的样子……别说他没其他毛病,哪怕有,亲事都议定了还能踹了他咋的?崔令仪回想起自己当初,择婿标准极低,和她早几个月的心理预期相比卫煊这已经很好,好上天了。
这么想着,哪怕还觉得刺激她也坚强的挺了过来。
并且在挺过来之后第一时间收拾了崔一舟。
可怜崔小弟又挨了打,还是用竹条子抽的左手心,当姐姐的问他是不是失了智?竟然没一点儿防备随便找个角落就跟表哥拉家常。在自个儿府上说私密话都得当心着点,别说那是国子监里头,瞎唠之前没担心过?
崔小弟边把左手往回缩边解释:“早没有了,那是刚进国子监的时候,前后就一两回……姐你怎么知道的?”
“听卫煊说的,他说会知道我是躲着晒太阳时撞上你俩说私密话。你怎么敢?”
“我听得多,没咋说,是表哥他关心咱。”
“打也打了你,这回就算了。你好生反省自个儿,好在上次是让卫煊听见,要是给其他人听见指不定就惹出祸事来。你如今在国子监求学,以后还要进官场,做事别这么马虎,顾虑周全。”
崔令仪说完拉开旁边小抽屉取出一盒药膏,让他别藏着了把手伸出来。
“就是红了而已又没破皮,不用擦药。”
“你伸出来,擦点儿好得快些。”
“擦也行,姐你别碰了,我自己来。”
崔令仪将药膏搁他手边,看他挑着往左手心里抹,抹上去了不住打圈儿。“其实不想打你,又怕没把你打疼你记不住。舟儿你真得快点成长起来,姐姐最迟明后年总要嫁出去,到时候就没人天天提醒你做这做那,你得自个儿记着。”
“前头无人问津时总是担心,巴不得赶紧来个样样都好的把姐姐娶回去。现在姐夫定了,又不想你那么早嫁人,我舍不得。”
“不过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现在这样就是以前在梦里都不敢想的,姐姐你嫁过去之后可得对姐夫好些。别拘着他,别跟训我似的训他,你温柔点。我们在国子监住的不是通铺吗?一个屋里一排躺好多个,他们睡下去之后有时候还会聊聊,我听了一点,都说十个爷们里头至少七八个喜欢温柔贤惠柔情似水的女人,我问过他们最不能接受什么?有说不喜欢女人手伸太长管得太多,有说不喜欢出门不给留面子的,还有说不喜欢天天讲那些家长里短告诉你进账几两开支几两想买把扇子都要哭穷说没钱拦着不让的,对了对了,最不喜欢自家夫人跟老娘打擂台,夹在中间烦死人了……这些都是我搜集来的宝贵信息,姐你随便听听。”
说是随便听听,他明摆着是在规劝阿姐别跟逼死侍郎府上下一样把卫煊往绝路上赶,咋说都是亲相公呢!
崔令仪摸着良心讲,她是想温柔贤惠来着,经过前几天之后她觉得现实和理想之间往往存在巨大偏差。她觉得在娘家作够了,到了婆家该收起尖刺好好做个人。
结果卫煊说啥?
说我就喜欢你不做作的样子。
喜欢你强势霸道。
喜欢你把一房所有事全部包圆。
问他能干啥?
他可以听领导安排,接受领导批评,看领导干累了给端个茶,等领导忙完递个手帕说夫人你真棒棒……
崔令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这种把我很懒以及我不要脸明晃晃写在脸上的人。
这人很快还要升任她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原汁原味儿的时候突然想吃吮指原味儿鸡,一想到吮指原味儿鸡就饿了,一饿就不想动,于是就有了短小的诞生。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