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庭上陈词逻辑清晰,审问鞭辟入里的尹检察官,到了庭外,愈发看着外形俊朗,赏心悦目,微笑也愈发帅气。
甄意稍稍被他迷人的笑容闪到,想起有次和杨姿旁听他的法庭辩论,实在太精彩,她久久无法自拔,开玩笑地说:“要是能跟他学习,潜规则我也愿意。”
杨姿无语:“学习是假,潜规则是真吧。”
而此刻,偶像从天而降,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甄意条件反射地微微鞠躬:“前辈!”
她的恭谦和诚恳落在言格眼中有些陌生,他眸光凉淡,不经意移到尹铎身上。
后者没看他,专注望着甄意,调侃:“我有那么老吗?”
“哈哈。”甄意爽朗地笑,“对了,我前段时间给你发过一份庭审策划书,想向你请教来着。”
“嗯,我看到了。印象深刻。”尹铎笑容加深,露出酒窝,“只不过找我的人太多,一一回应,我会忙死。”
男人的自信和高傲展露无遗,但,
他说话一波三折,
“不过,回去的路上我们可以讨论看看。上车吧。”
如此良机,甄意当仁不让,兴冲冲跑去副驾驶,开车门时才想起什么,回头看,言格的车窗玻璃摇上去了,车已启动,渐渐驶远。
片刻前,安瑶坐在车内,望见甄意欢欣雀跃跑上车的样子,淡淡道:
“甄学妹看上去好开心,尹学长他是在你之前的深中校草哦,听说平易温柔,好多女生爱慕他。大家似乎都很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生。”
比尹铎长得还好看的言格默然不语望着,这时,却撞见尹铎的目光,若有似无,隐隐带着一点儿气势。
尹铎竟还微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对言格点了一下头。
言格静静收回目光:
“开车。”
甄意自然不知有人在背后说她,欢乐地坐上车,想起什么,一下子发窘:“呃,不好意思,其实,我有车。”
“你没有。”尹铎说。
“诶?我的车就在医院门口。”
“不在。”
“啊?”
“你的车停在消防通道上,被人拖走了。”
“那里有消防标识吗?”
“有,被树荫遮住了。”他很确定。
“......”甄意无语,看一眼手表,“呵,报警叫人拖我的车,大半夜的谁这么有公共道德?”
“我。”他笑容放大,“谢谢表扬。”
“......”
甄意印象中他温柔儒雅,没这么蔫儿坏,而且,这里面似乎有另一层微妙。
“为什么?”
“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面对面向我请教的机会,你难道不该感谢我?”
“......”
把“意图不轨创造机会”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又自恋,不是她的绝技吗?
甄意觉得,她简直遇到人生对手了。
仔细一想,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尹铎在想什么。
但一路上,尹铎真的只是和她讨论职业相关的事。甄意想,他叫人把她的车拖走多半是出于检察官的职业病。她笑自己自恋,随即抛到脑后。
可到了公寓楼下,甄意对他招手再见说谢谢的时候,尹铎来了句:“有点儿口渴,能去你家借杯水么?”
这话说得真叫人无法拒绝。
“......”甄意笑道,“那边有family-mart,我去给你买瓶水。”
“唉!”尹铎无奈地叹气,“其实,我不是想借水,而是......想委婉地借用一下厕所,人有三急。”
“......”这下真无法拒绝。
甄意心想自己一开始耍小聪明是否自作多情?究竟是她误解,还是他思维敏捷得无孔不入?
乘电梯去,一路都没有遇见人,尹铎寻常地问:“这栋楼入住率高吧?”
“嗯,挺高的,因为现在太晚,所以看上去没人。”
“那就好,很安全。”
一句话叫甄意心一暖,不动声色呼一口气。
尹学长这种男人,如果对谁上心,只怕那人真的很难招架。
他望着上移的数字,缓缓问了句:“这么晚了,言格怎么不送你回家?”
“呃,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抱歉。”话这么说,唇角却微微弯起。
开门进屋,家里有人,杨姿在厨房里煮面,屋子里香喷喷的。她租住的地方远,偶尔加班赶不上地铁,甄意给了她一把钥匙。
“意,过来吃宵......”杨姿回头看见尹铎,愣了愣,甄意这么晚了带优质男人回家?
甄意:“吃宵??拜托你把话说完整好咩?听着真淫.荡。”
杨姿:“......”
尹铎:“......”
究竟谁淫.荡?
杨姿忍不住多看尹铎几眼,心情难以平复,这不是她们的偶像尹检察官吗!还是她们中学的传奇学长呢!
眼见尹铎去了洗手间,杨姿把甄意拉到一旁,小声问:“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要不我现在走?”
“没,他就是上来借一下洗手间。”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偶然遇到。”甄意看她,“阿姿,你不用先回房吗?”
杨姿刚洗完操,湿发披肩,穿着夏天的睡衣,下面只遮到腿根,上面胸口风光呼之欲出,且她没穿内衣,丝绸柔滑,隐约两个点......
“啊?怎么了?”杨姿仿佛不明白。
甄意还没来得及指她的衣服,尹铎出来了,目光有些尴尬地绕开杨姿,看甄意:“谢谢,先走了。”
“嗯。”甄意送他到门口,折身回来,见杨姿脸色落寞,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啊,”她笑笑,关心道,“意,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哦。”
“什么?”
“这种事,女生会比较吃亏的。”
“......”甄意黑线,“你不会以为我经常带男人回家一夜情吧?”
“没有!只是你看到漂亮男人就恨不得扑上去,我怕你见到美.色把持不住。”
“哪有?”甄意皱眉,“我只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表现夸张,见到别人不会不知分寸好吧?我的不知分寸只会对言格一个人。”
她语气不开心,杨姿不免紧张:“是我玩笑说重了,不过,言格你也不能想了吧。”
一听言格,甄意很快又笑了,“他和安瑶没关系,等过段时间,我会追他。”
“又追啊?”杨姿无语,“甄意,你现在二十多岁,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好意思么?女生这样追人,男生不会珍惜的。”
甄意摇头:“有的男人是这样,但言格不是。”
“阿姿,言格他不会表达,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说的话做的事,他心底都知道,都记得。这一点,我很确定。只因为是他,我才敢义无反顾地追,因为我的追逐不会被奚落,不会被嘲笑,不会被轻视,也不会被拿来做谈资......”
她说了一半,摆摆手,“算了,你们都不会明白,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耸耸肩:“大家都觉得安徒生里海的女儿很可怜,我却觉得,她能爱一场,挺幸福的。”
杨姿的确不明白,但也被甄意眼中的守望弄得说不出话来。
她便不多说,转而问:“休息一个月,准备该上班了吧?”
甄意听言,支吾一声,还有两天,她要等着带崔菲去自首。
上班,只怕不能了。
想到这儿,她独自回房,走到阳台上。望着寂静的黑夜和城市灿烂的夜景,她在风中用力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给卞谦打了一个电话。
“哥,我把事情处理清楚了,所以,来向你坦白。”她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了。
说完,她如释重负:“我决定,要和表姐去自首。”
卞谦那边听完,很久都没有说话,最终,自责道:“抱歉,那天在关口,电话通讯不好,而后来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了。如果我能……”
“你别这么说。”甄意打断,不希望他和言格一样愧疚,“是我自己处理不当。不过,说来好奇怪,我不太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可能是刺激之下短暂的记忆缺失吧。”卞谦说。
“或许吧,”甄意道,“如果执照被扣押,我可能就不能继续工作了。”说到这里,她有些难过。
卞谦却温和地宽慰:“没事,你好好表现,我想法官会从轻处理的,或许处罚个几个月,又会还给你。我认识律政司和律师公会的好一些人,需要疏通的地方,我会帮你。”
甄意感动得差点儿无言:“哥,你真好。”
他轻轻笑了一声:“我的律师事务所就你最有前途,你可不能砸我的牌子。”
这天,精神研究所实验室跟着言格学习的研究生们都很好奇,有个女的从天而降,一直围着他们淡漠如水不染尘埃的男神仙转。
言格倒没怎么受影响,淡定自若干自己的事,偶尔搭理她几句,多半置若罔闻。
男男女女的研究生们开始骚动,但因为言格的个性,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探寻,也不敢问甄意。
甄意的想法很简单,崔菲给她打电话了,说明天去自首。这么一来,甄意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当然要趁最后的一天时光和言格一起。
此刻,言格正在记录猴子进行药物治疗后的精神反应。甄意则一直托腮坐在旁边看。
和之前的模式一样,她兴致勃勃地观赏,他专心致志地做事,一室安静。偶尔有猴子吱吱叫,倒也清闲安逸。
她看久了,觉得他长得真好,怎么看都好看。一时忍不住,借着最后的轻松心情调戏,开口:
“言格,如果你是一只包子,我真想把你吃掉。”
“......”
典型的甄意语录:意思明显,直言不讳,不遮不掩,就是要让他直截了当地明白她的意思,而且丝毫不给误解的余地。
言格背对着她,头也不回:“抱歉,我不是包子。”
“这也不妨碍我还是想把你吃掉。”甄意十分厚颜无耻,“在我眼里,你就是只包子,而我是小狗!”
言格:“......”
这样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还只有她干得出来。
小狗兴致高昂:“唔,包子是什么馅儿的呢?豆沙包,奶黄包,叉烧包......能不能让我看看里面?”
她的调情简直露骨。
言格早习惯。比如前一个小时,她眉飞色舞地说:“言格,我知道很多种留住男人心思的方法,我看过很多书。”
“......”
“但目前,我还没男人可留。”她故作伤感。
“嗯,听上去真忧伤。”他清淡地回应。
“你帮我就好了。”
“......”
和以往一样,不管暗示明示,他都淡定地不理;倒是笼子里几只猴子好奇地张望。
甄意瘪瘪嘴,继续趴在桌子上看他。
隔了十几秒,言格有意无意地问:“那么想吃包子,肚子饿了吗?”
她一下来了精神:“你和我一起去?”
他轻轻嗯了一声。说不一起,她也会跟着他。
两人出去,言格问:“明天准备和崔菲去警局了?”
“嗯。”甄意用力点了一下头,看上去并不怎么伤感。
“如果她不去,你会举报?”
“是。但如果出现那种情况,会很麻烦。没有证据,我被拖下水,可她或许安然无恙。好在给她时间,她也终于做出正确的决定。”甄意深吸一口气,
“现在是最好的结果,一来她能自首,总比我举报她好;二来,不用担心证据问题。不然,她要是极力否认,案子就难调查了。”
言格低眸凝视她坚定决然的侧脸,静默不语,想起那晚在医院地下停车场,她想说什么却最终只说“我很开心”时的伤感和犹豫。
和这件事不无关系吧。
转过走廊,迎面走来小柯,他礼貌地打招呼:“言老师,甄小姐。”
言格微微颔首,甄意点点头,擦肩而过,走了一会儿,回头叫住:“小柯。”
“等我一下,”甄意叮嘱言格,小跑到小柯身边,警惕地看了言格一眼,非常小声地说,“小柯,你们大家以后都要叫我师母。”
小柯讶异地看向言格,后者面色平静,像是默认。
绯闻终于坐实,得到一手独家消息的小柯开心地点头,负责任地承诺:“好,我会告诉大家的。”
“到时,我请所有人吃糖。”甄意微笑。
过了明天,她有一段时间不能来这儿了,先给言格打个标签,让那些漂亮的女研究生们望而却步也不错。
她转身,步履温柔又规矩,知道小柯还看着,她特意走到言格身边,揪住他的衣袖,温柔道:“走吧。”
言格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想不出她又搞什么鬼。但他并没多好奇,也没有试图挣脱她的爪子,因为她绝对会整条手臂缠上来。
就这样走了没几步,甄意的手机响了,
电话里,卞谦的声音很平静,有些紧绷:“甄意,有个委托人点名要你帮他们打官司。给的委托费是宋依案的十倍。”
“这么多?”甄意惊诧,但想起自身的事,准备拒绝,“老大,我......”
“我知道你准备自首,但我认为这个案子可以帮你搞清楚你爷爷的那件事,”卞谦说完,又似有隐忧,问,“从今早到现在,你还没看新闻吧?”
“没,怎么了?”
“决定前,你先看一段视频。链接发你手机上了。”
甄意松开言格的袖口,打开免提,点开链接。
今早发布的视频,到现在已有上千万点击。
电梯闭路电视,黑白图像,没声音。电梯出现故障,轿厢卡在楼层中间,三分之二的高度埋在墙里,另有三分之一接触外界。
电梯里有个女人,试图从电梯门爬出去,可电梯下沉太深,没踮脚物,几番努力都没用。
外面忽然泼进透明的液体,女人浑身湿透,指着外面疑似叫嚷咒骂。没过一会儿,外面再度泼进透明液体,女人几乎癫狂。
甄意心惊肉跳,已有不好预感:“是恶作剧吧?”
“很不幸。”卞谦说,“死的人你认识,戚氏集团老板的私生女,齐妙。”
齐妙。
上次见她,她还在医院里和戚勉争吵,对崔菲和红豆示好。
一瞬间,脑子像被谁撕扯了一下,甄意莫名晕眩,手开始发抖。
手心的视频里,女人飞快躲开电梯门,缩去角落;与此同时,有一团火焰落进电梯,轿厢内瞬间一片火海。烈火熊熊,火形的人影在狭窄的空间里扭曲乱窜。
甄意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胸口像压了千钧巨石,喘不过气来。多年前的记忆,洪水猛兽般涌上来将她包裹,她快要窒息。
“啪”,手机摔到地上。
下一秒,她看见了言格,他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在和她说什么。可耳边太吵,轰鸣一片,她听不清。
言格似乎在叫她深呼吸,她很努力,可她无法呼吸!
满世界都是燃烧灰烬的味道,火光冲天,年轻的生命在惨叫,她被遗忘在最后的角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悲哀,绝望:
你们为什么都不来救我?
“甄意,看着我的眼睛,深呼吸。甄意......”言格紧紧握着她的手臂,可她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小脸煞白,满眼惊恐。
在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他就想阻止,可已来不及。
无论他怎么唤她,她都听不见了。
她浑身僵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像是陷入最深的梦靥,那惊惧如见了地狱的眼神让人心痛。
可终有一瞬,她眼中的水光,缓缓地,散开了。眼神变得安静而镇定,波澜不惊,非常陌生。
“言格。”冷淡,傲然,不是甄意的声音,“你回来了。”
他的心猛地一沉,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凝视着她,唤了声:“甄意,看着我,我是言格。”
她的目光瞬间呆滞下来,渐渐,晶莹的眼泪弥漫眼眶,水光一漾一漾,无声地,寂静地,揪人心。
“言格,”她虚弱而委屈地喃喃,“你回来了?”
他的心蓦地一痛,失而复得般把她收入怀中。
片刻前,他再一次擅自使用催眠术;让她晕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