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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一出,至少前朝是震荡不休了。
其实也是侥幸,洪水频发的时候,那河道还没有决堤,就算如今塌了,也并没有伤及百姓的性命,没什么损失。不过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就垮了台,虽然很叫人庆幸,不过不行呀,这大坝乃是新修的呀。
没见识的愚蠢的古代凡人,一定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一种十分独特的工程。
它叫豆腐渣。
不过这也够皇帝出离地愤怒的了。
朝中糟心事儿不断不说,皇帝陛下最近一年干掉了好几个儿子,圈的圈撵的撵甚至出继了一个,这心里受伤的程度实在是有点儿深了,待听见有人禀告此事顿时就愤怒了,吼叫连连,也顾不得什么帝王的深藏不露了,把跪在自己脚下的百官都给骂得狗血淋头。
更不必提河道总督了,已经下了大狱严查。
只是这总督也喊冤枉,盖因这些事情,总督都表示不是自己下的命令呀!
都是那非要自己出头揽事儿,辜负了皇帝的靖北侯所为。
皇帝虽然人到中年,还没有老年痴呆呢,顿时就想起前些时候靖北侯大包大揽之事了。
想到自己还稍稍询问了一下靖北侯,那王八蛋拍着胸脯说都是自己的主意等等,皇帝的心都气得生疼,且他本就对靖北侯这一个不上朝的家伙,竟敢随意插手朝中之事十分厌恶,再想想靖北侯那还敢炫耀的模样,几乎掀了眼前的桌子。
顾远父子都是得用之人,皇帝再没有想到,靖北侯竟然是这么一个东西。
还帮着河道总督出主意办差……当自己是什么?当朝廷是什么?当皇帝是什么?!
什么都不说了,皇帝只叫人去锁拿靖北侯,自己怒气冲冲地往后宫去。
因他在前朝大发雷霆,这后宫就很有点儿噤若寒蝉的意思了。且不久之前,皇帝才将那个自己赞了赏了喜欢得不得了的顾家的庶女赏赐给了宁王,却自己并没有受用,知道的说皇帝一句心机深沉,不知道的,都得说一句皇后好手段。
能叫皇帝把本要宠幸的美人儿给支到宫外去,皇后谁还敢得罪呢?
因此就算皇帝没有动怒,说一句老实话,各宫嫔妃也都不敢犯皇后的忌讳,在皇帝面前当个解语花儿。
皇帝也没有心思去看望什么美人儿,他心里如同燃烧着一把火焰,烧得心里疼得厉害,面上带着怒色就到了皇后的宫里,就听见此时宫里正热闹,年少孩童无忧无虑的笑声,与三公主那叽叽喳喳的说笑传来。
时不时还有皇后温柔的声音,皇帝心里的怒火消退了一些,在门口驻足。
他努力按捺住脸上的表情,努力叫自己变得柔和一些。
正在这儿做心理建设呢,他就感到身后的龙袍被拽了拽,一转头,一个眉目似画,小小年纪却已经穿了郡王妃品级宫娤的小姑娘,正抱着一只胖嘟嘟的人参,歪着头用懵懂疑惑的眼神看他。见了皇帝扭头看自己,小姑娘下意识地拿小胳膊胡噜了一下耳朵。
“陛下?”她好奇皇帝为何不进去,要在这里做壁画儿。
她的身后,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手里提着一只小篮子。
篮子的盖子没有合上,嚣张地支出几把药材来。
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此地无声胜有声,看着就知道,这是搜刮他药材去了。
“珠珠吃了委屈,要安慰一下。”齐凉见皇帝脸上不好看,阴沉沉地解释说道。
皇帝努力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明珠吃了委屈,却要来搜刮皇帝的药材。
难道就因为皇帝陛下富有四海?
“你又不上朝!”今日齐凉运气不错,皇帝最生气的时候却躲开了,一整天都与明珠泡在皇帝的库房里,皇帝实在看不下去这倒霉郡王的悠闲了,忍着怒气指责了一下,见齐凉含含糊糊地应了,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珠珠吃了什么委屈?”
他盛怒之时,还不忘记明珠吃委屈的事情,明珠哼哼了一声,小爪子再次拽了拽皇帝的袖子。
皇帝看着这小姑娘,心里有些庆幸。
得亏没有拽皇帝陛下的裤子呀!
“吃。”明珠扑棱棱抖着小耳朵,从荷包里取了一碧绿清香的药丸子,小小的手捏着,举到了皇帝的面前。
若换了别人,就算皇帝不在意,只是內监们在,也不会眼看着皇帝去吃这别人如此轻率送来的药丸子,不过明珠素来是有各种药丸子与皇帝皇后的,不提皇帝现在吃着明珠给的药方子,就是两个皇孙,用的药膳,也都是出自明珠之手。
因此,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捏了这药丸子,纳入口中。
一股清凉甘冽,皇帝只觉得灵台一醒,气的发热的头脑之中清醒起来,只觉得肺腑之间都化作了一片的清凉之气,身体都舒泰了许多,精神也是一震。这显然是很好的东西,皇帝的火儿都发布出来了,摸了摸明珠的头。
都说他偏爱明珠,除了明珠,又有谁这般对他用心呢?
“年纪大了,不要恼怒,不然本王妃还要忙碌开药方子。”明珠哼哼着说道。
皇帝叫这一句给感动得不行,顿时不觉得这小姑娘怀里的人参刺眼了。
“知道珠珠记挂朕。”皇帝觉得方才的药丸子不错,不由笑问道,“方才的是什么?”
郡王妃哼哼着从小荷包里摸出了几枚丢给皇帝身后赔笑的內监,恹恹地说道,“薄荷丸。”
“这个倒是不错。”清凉静心,吃了浑身仿佛毛孔都舒展开来往外透凉气,皇帝觉得很受用。
见他满意了,郡王妃目光游移了一下,默默把怀里的人参塞给了身后的齐凉。
齐凉眼疾手快,赶紧把人参揣进了怀里,绝不还给皇帝。
皇帝却不知这两个小白眼狼如何算计,因在门口遇上了明珠,因此此时的心情缓和许多,虽然恼怒前朝,不过到底脸上带了笑容。他笑着带着明珠与齐凉一同进了宫门,见皇后果然正与三公主说笑,目光温和了一瞬。
“陛下这是?”虽然皇帝脸上带笑,不过皇后与他是多年夫妻,自然看出有几分不同。
“没事儿,前头有些烦心事。”其实本也不是大事,只是皇帝觉得脸上挂不住罢了,且才修好的河道就这么垮了,银子白花了,这里头只怕还有贪墨渎职之事,皇帝是不欲叫皇后跟着悬心的,摆手说道,“只是心里不痛快。”
“是谁叫父皇不高兴呀?”三公主一边给皇帝倒茶,一边急忙问道。
“……靖北侯。”皇帝迟疑了一下,皱眉说道。
靖北侯不提是明珠的伯父,还是荣贵妃的亲大哥,是恪王的亲舅舅,三公主虽然素日里鄙夷靖北侯,不过却不会在此时说出来打明珠的脸,因此只是撇了撇嘴,之后突然想到什么,探身与跟进来坐在自己对手的明珠问道,“今儿珠珠入宫说吃了委屈,不就是靖北侯的缘故?!”
昨日靖北侯府闹成那样儿,大半夜的几个太医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聋子才会听不见。
据说凌阳郡王发了火儿,把靖北侯差点儿剁成肉酱,指着靖北侯太夫人的鼻子骂成狗。
为了什么?
贱人靖北侯竟然敢给凌阳郡王纳妾呗!
……这个,虽然逻辑有点儿不太明白……靖北侯是送妾,又不是给郡王妃送了一个男人,怎么还叫凌阳郡王暴怒得喊打喊杀的,不过大家伙儿都知道了,郡王殿下厌恶妾室,谁送谁倒霉。
这是靖北侯被砍了胳膊。
若再没有个亲戚关系,只怕就真要叫齐凉给剁了。
“靖北侯给珠珠委屈吃了?”皇帝想到方才齐凉的话,急忙压住了前朝事,只问明珠这个。
“他想把府里头的四姑娘给阿兄做妾,不知怎么没成,又想送个庶女给阿兄,这人真坏!”三公主大清早就进宫听齐凉在皇后面前讲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听得只觉得怒火中烧,再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人。
所谓亲族,那就是至亲之人,守望互助还来不及,竟然还见不得明珠幸福。
“不是我说,这靖北侯太龌龊了些!”三公主与明珠最亲近,哪里见得过这个,顾不得公主不可非议前朝了,拉着皇帝的袖子生气地说道,“父皇不知道,这靖北侯府就是个不知感恩的!珠珠这入京做了多少事?心都要操碎了,没想到竟是农夫与蛇呢!”
回头反咬明珠一口,叫三公主连着对靖北侯府那位四姑娘都生出几分不满。
“这王八蛋!”皇帝顿时怒了。
前朝兴风作浪,后头还来算计他庇护的明珠,当皇帝泥捏的呀?!
“若不是见珠珠精神头儿都没了,伤了心,臣妾也不会拿药材来哄她。”其实明珠与齐凉没吃亏,靖北侯胳膊都给剁了还要如何呢?不过皇后自然不会为靖北侯张目的,把个哼哼的郡王妃小小一团揽在怀里揉搓,与皇帝叹息了一声。
“恩将仇报,不过如此,靖北侯这人品……”她摇头说道,“怨不得南阳侯闹着要分家,与他反目。人品低劣到了这个份儿上,只怕在前朝……”她余下的话没有说,可是皇帝却什么都听懂了。
他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顿在了桌上。
之后,靖北侯锁拿入狱之后不过两个时辰,又有旨意出来了。
靖北侯妄自插手政事,酿成大祸,私窥宗室,又不知悔改,夺爵,流放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