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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混账!”
死寂的御书房,就听一声怒吼,一个巨大的花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的宁王头上冒汗,顾不得花瓶的碎片迸溅在自己的脸上划出了血痕,浑身颤抖,又有些不敢置信地垂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一同与自己跪在地上的清秀的青年,眼神不可置信。
他再也想不到,胆小怕事,或是心机深沉的静王,竟然把他给告了!
不仅告了他,还要求出继。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肯当皇帝的意思啊!
连皇帝都不想当,静王是不是有病?!
他心中不解极了,不明白在这诸皇子都有这样那样问题的时候,静王不说奋力一搏,反而自毁长城。自己坑自己也就罢了,死以前竟然还拉他做垫背的,在御前告了他一状,害得他几乎翻不过身。
“陛下!”他惊慌地叫了一声道,“臣有罪!”
他的确是想将皇后一系给拉下马,想要扶持别的皇子上位,可是这都是要暗中进行的不是?若叫皇帝知道还好的了?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忍自己的臣子,去扶持皇子来图谋大位。特别是若皇子想当皇帝,那岂不是眼下的皇帝陛下就得给让个位?
怎么让位呢?
驾个崩呗!
宁王简直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了。
皇帝却确实是出离地愤怒了。他好好儿地与皇后在避暑山庄,好容易与两个孙儿一同一家美满,正玩儿得很快乐,玩儿得很旁若无人,玩儿得连皇后都对他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没想到在这么个时候,宁王与静王敢整幺蛾子。
“出继?!恩?!”他没想到静王胆小到连给自己当儿子都不敢了,眼神阴沉地看着吓得浑身乱抖的静王。
静王从前安分,他很满意,可是胆小到这个份儿上,皇帝其实很不喜欢。
为了保住身家性命,竟皇帝的儿子都不做了!
“儿臣对不住父皇!只是,只是儿臣本庸碌,不敢给父皇蒙羞。”静王从前哪里来过几回御书房呢?他清闲惯了,此时见皇帝冷酷地看着自己,吓得气儿都喘不过来了,揪着自己的衣襟哭着说道,“儿臣有罪!”
“你以为朕护不住你?”皇帝冷笑。
“并非儿臣不信父皇,只是儿臣只知道闭门家中,实在不堪叨扰,只想清闲度日。”静王哭着爬到皇帝的脚边抽噎地说道,“就算父皇护着儿臣,可是儿臣的心却静不下来。静王,静王,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清净!”
他将头抵在地上,只央求过继。
明珠与皇后都在御书房的幕后,见了静王如此,皇后便轻声叹息。
静王闹得这么大,皇后若还只知道图凉快,那就叫人诟病了。
“静王倒是个明白人。”她垂暮低声道,“静王妃有福气。”
静王非要出继,一则是为了自己的清净,另一则,只怕是为了静王妃了。
静王妃无子,虽皇帝不大在意静王这个儿子,可是难免会对静王妃不满,没准儿会指一二姬妾给静王绵延子嗣。作为皇帝的儿子,静王不能不要,可是如今静王伤了皇帝的心与面子,只怕皇帝就要对他生出厌恶。
一个不被皇帝喜爱的过继出去的皇子,谁还会把自家能联姻的宝贵女孩儿浪费在他的身上呢?
“总是要有点儿好处。”静王妃嫁了一个没用的丈夫,可是这个丈夫却是对她一心一意。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明珠抿了抿嘴角,安静地看着静王。
这个清秀庸碌的青年,其实并不是没有心机。
过继就过继,攀扯宁王作甚?
只怕也是为了过继之后,能讨好了皇后一系,日后还能继续安稳。
不过这样的心机明珠并不讨厌,只是觉得皇帝实在有点儿倒霉。
好好儿的儿子们,这是一个一个往皇帝陛下心上捅刀子呀!
“这么说,你一定要出继?!好好好!”皇帝怒极而笑,见静王只知道哭泣,却不肯与自己幡然悔悟,也怒道,“你以为朕稀罕你?!”他气的浑身乱斗,眼前都发黑了,厉声叫外头噤若寒蝉的內监进来。
他怒气冲冲地在御案上写了旨意,丢在了静王的面前,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
“滚吧!”他阴沉地说道,“日后,过你的清闲日子,不要再叫朕看见你!”他厌恶静王这等无用,却见静王脸上露出了喜色,越发恼火。因静王叫他生出这样大的怒气,他忍不住迁怒地上头上冒汗的宁王。
“还有你!”不是宁王,怎会逼得静王闹着要出继?皇帝几乎是仇恨地看着宁王了。
“臣有罪!”宁王在心里把静王千刀万剐,然而面上却只有请罪的份儿。
“你做了什么,叫他这样恐惧?!”皇帝冷冷地问道。
宁王语塞,竟不知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这话怎么说呢?
“宁王叔说了,王婶家中有一绝妙的美人,生得美丽,难得的是聪慧多才心胸无限,贤良淑德有上古遗风。”静王死死地抓着出继的旨意,就如同抓住了自己的性命,眼中的惊恐与不安竟然都慢慢地退去了。
他见宁王扭头目眦欲裂,垂头哭着说道,“儿臣说不要,王叔非要儿臣要!不仅巴巴儿地送上儿臣的王府,还……”
“你已经不是朕的儿子。”皇帝劈口打断。
静王身形一颤,却还是颤抖地说道,“还,还与臣说……”他艰难地转换了称呼,见皇帝并没有叫自己闭嘴,显然也想知道宁王干了什么,便越发地说道,“只要臣娶了他家的姑娘,就与宁王府同气连枝,日后图谋大事,愿助臣一臂之力。”
真是祸从天降啊!
静王殿下闭门家中坐,谁知道还叫人给安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帽子呢?
“图谋大事?”皇帝冷笑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着不敢抬头的宁王。
“王叔说了,太子与英王都不中用,臣这韬光养略的计策已经差不多了,该在陛下面前露出自己的光芒。”静王一脸冤屈地低声说道,“王叔还说,皇后娘娘年老色衰,太子都倒了,不过是最后的风光,不必,不必畏惧皇后……”
他紧张地垂下头,感到皇帝身上升腾起巨大的怒火。
就连方才他哭着要出继,也没有见皇帝这样愤怒!
“你这个狼子野心的逆臣!”皇帝再没有想到,宁王竟意在皇后,这是要往死里坑皇后啊!他想到皇后就在自己身后听着,只怕没准儿对自己那点儿信任全都没了,心中愤怒得恨不能剁碎了宁王。
他跳起来指着宁王咆哮道,“不忠不义的畜生!”
“王叔还说……”静王显然是预备往死里坑宁王了,他用力提高了声音叫道,“那姑娘是秀女,只是王叔有手段,叫她体体面面地指给臣。王叔还说,他想叫谁得陛下青眼,就能叫谁留在宫中。”他在宁王仇恨的眼神里说道,“王叔说了,与静贵妃什么都说好了,选秀乃是皇后娘娘与贵妃都能做主的,贵妃……”
“王兄真是了不得啊。”这又坑进去一个贵妃,静王也是拼了。
不过想来,就算皇帝厌弃他,只怕静王在皇后心中是要大不同了。
“你还敢做朕的主?!”皇帝是不想要秀女了,可是也不能容忍宁王当自己的家不是?
且宗室与后宫贵妃往来密切,这是想要做什么?!
“上古遗风什么的,说的都是皇后罢?”昌林郡主最近住宫里,容颜憔悴八百年没滋润过,娇艳的脸都不水灵了。她叫皇帝给坑得差点儿翻不过身,眼下幸灾乐祸皇帝倒霉,然而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宁王盛赞那姑娘的词儿,太耳熟了。
“那姑娘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只怕不只想做静王侧妃,还想做静王妃,想做皇后。”明珠想到那少女跟如今的宁王妃都是一个作派,顿时冷笑说道,“下贱的路数都是一般无二,只是再没有个瞎了眼的宁王来捧场!”
静王压根儿不吃这一套啊!
“宁王还抵不上静王。”皇后就感慨地说道。
一般无二的路数,怎么就叫她的妹妹,遇上了瞎了眼的恶心男人?
她一声低低的叹息,微不可闻,可是前方正在咆哮的皇帝却身上一抖,仿佛听见了。
他心里莫名地酸涩起来。
“传朕的话儿,静贵妃祸乱宫中,德行不堪,不配为妃,即日起废了她贵妃之位,贬为贵人,都有个贵字,差不多,朕也对得起她了。”皇帝盛怒的表情一缓,却见宁王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惊恐了一些,又笑了笑,缓缓地说道,“贵妃的宫室她就不要住了,住到冷宫去,清心寡欲,凉凉她的那颗心!”
“陛下……”皇帝若暴跳如雷,宁王只会冒点儿冷汗,却并不会感到彻骨的恐惧。
如今皇帝安静了,宁王却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宁王殿下想得没错儿。
皇帝陛下怎么会忘记谁叫他伤心了呢?
“至于你……这么看重那个丫头,朕成全你。”皇帝和煦地看着惊恐万状的宁王,柔声说道,“一个秀女罢了,你不叫朕宠爱她,朕就不宠好了。朕就指给你,给你做个侧室,日后有这样贤良淑德,比宁王妃好一万倍的女子服侍你,朕也就放心了。”
他微微一笑,都是对宗室的爱惜。
宁王俊美的脸,煞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