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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碰上一个讨厌的齐凉,又遇上了一个更讨厌的齐泽。
明珠觉得今日不宜出行来的,又觉得姓齐的都跟自己气场不和,只是到底看在这是外祖家,没有露出更多的骄纵,到了晚间便一同往宋王妃处告辞回家。
宋王妃本有些记挂她,然而见齐泽对明珠十分看顾,倒也有几分兄长的模样儿,也放了心。就算对昌林郡主与明珠十分舍不得,到底已经是顾家的人了,只好命人收拾了许多的首饰衣裳药材来给带着,与宋王亲自送了女儿一家人回靖北侯府。
临行前她再三叮嘱昌林郡主,不要在婆家生事。
明珠觉得这话里有些奇怪,然到底今日累极了,伏在昌林郡主的怀里昏昏欲睡。
她眯着眼睛,也不去看跟自己叮嘱多吃肉的齐泽,才回了侯府,便一头倒下睡了。
第二日起身,她见自己已经换了寝衣,也叫人梳洗过,正撑着头努力打起精神来,就见秦桑轻手轻脚地进来,见明珠侧目看着自己,急忙捧着手上一袭柔软的鹅黄宫裙与她笑道,“奴婢从昨儿姑娘带回来的衣裳里翻着这件儿,颜色倒是极配姑娘的脸色,且奴婢瞧了,与姑娘身量儿仿佛,穿上一定好看。”
因是在家中,她素来知道明珠的习性,只服侍她更衣,用玉扣将她一把长长的黑发束在了脑后。
见明珠扶了自己要出门,秦桑急忙低声说道,“老太太传话儿过来,说姑娘昨儿劳累,今日不必请安了。”
长辈都说不必请安,那还请安做什么呢?顾六姑娘最疼惜自己的身子,从善如流,扶着秦桑往侧间儿用膳。
席间不过是简单的几样青菜,碧绿脆嫩,还带着一股子新鲜的水汽,明珠用了觉得不错,指着一旁一碗炖得酥烂醇香的红烧鹿肉,哼了一声。
秦桑只是看着明珠微笑,另一旁双喜打小儿就在明珠身边,最知道她的心意,蹬蹬蹬出去,见四周没有别人,急忙回身端起了鹿肉来稀里哗啦地吃了,之后抹了抹嘴巴,将碗放回桌儿上做好丫头的模样。
只是她吃得眉开眼笑,圆滚滚的小脸儿越发红润,一眼就看出偷吃,哪怕顾六姑娘掩耳盗铃,然而迎面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的顾怀瑜却目光犀利,挑眉看了看这一对儿用无辜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仆,摆手叫秦桑与双喜下去。
“那丫头吃得那么胖,日后可怎么了得。”顾怀瑜笑看了双喜圆滚滚的背影一眼,这才点了点明珠的额头。
“左右她是有人家儿的人,何必担心。”胖丫头可比她主子幸运多了,早两年儿就有人来与明珠提亲,说就喜欢双喜这般喜庆没有心机的姑娘,明珠询问过双喜的意思,见她还知道羞答答地点头,便也不做阻挠人家亲事的坏人应了。只是双喜年纪不大,因此依旧在她身边服侍。她虽然对蠢蠢的双喜颇多挑剔,不过到底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丫头,多少看重她。
“我本是要放了她的身契,谁知道她自己不中用。”与双喜亲近的乃是府中的管事家的儿子,顾家的家生子,日后双喜所出子女,依旧要入府中当差。
当年明珠,本是要放了双喜身契,叫她不必子子孙孙都为奴侍候人的。
“若她真的忠心,日后放了她子女身契就是。”顾怀瑜对妹妹身边的丫头都是细细留意过的,自然知道双喜的性子……性子不好心中藏奸的,还未待六姑娘自己大发神威,就叫他这个做兄长的都给收拾了。
他信手从食盒里提出一碗温热的汤水来,见妹妹一双有些妩媚的眼顿时就瞪圆了,缩着小身子警惕地看着自己,便柔声说道,“这是我亲手炖的,本是要进给父亲母亲,只是恐滋味儿不好,想叫妹妹给我试试。”
“父亲皮糙肉厚,就算炖得不好吃,想必也不会有事!”六姑娘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一脸拒绝。
“只是,我不愿叫父亲母亲尝不好的滋味儿,本是一片孝心,罢了……”顾怀瑜俊美的面上生出几分黯然,垂头叹息的模样,叫人心中顿时软成了春水。
明珠见他黯然失色,俊美的面上光彩都没有了,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她才不要心软!
“倒了罢……”俊美的青衣青年轻轻一叹,长长的睫羽微微颤抖,带着几分不安与勉强。
“给我尝尝!”六姑娘觉得兄长这心灵太容易受伤了,不客气地抢过那碗汤水来喝了一口,入口的鸡汤甘甜清冽,没有半点儿的油花儿与肉渣,只有清澈得跟水一般的汤水,入喉之后就叫人感到身上微暖,显然里头加了滋补的药材。
她却尝不出药材的苦涩,只有鸡汤的清润柔和,又不是滚烫,温温的滚入明珠的喉间,她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之后一饮而尽。
“不错,可以给父亲母亲尝尝。”她吧嗒了一下嘴儿,仰头肯定了自家三哥的厨艺。
都说君子远厨庖,可是这位兄长,却似乎很喜欢自己做饭。
“我再试试别的。”给亲爹做饭?抱歉,这个不在顾三公子的计划之内啊,顾怀瑜生得令人如沐春风的俊美,温柔妥帖地给妹妹擦嘴,这才温声道,“况,我去做这个,还要丫头小厮做什么?”
他口中说着无情得能叫亲爹顾远哭出血的话,面上却是柔情似水,一双温情的眼能把人看得羞涩起来,此时便摸着明珠的头温煦地说道,“妹妹若尝着好,就把小厨房给我预备着。”
“我才不喜欢!”明珠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一抹血痕上一瞬,哼了一声扭头。
顾怀瑜垂头看了看手上的伤口,也笑了一声这才问道,“见着阿泽了?我听母亲的意思,你不喜欢?”
“愚蠢的二表哥啊!”
“也好。”见明珠完全没有对齐泽动心的意思,顾怀瑜心里竟微微一松,笑眯眯地提着挣扎的妹妹在门口处走动了一会儿,这才和声说道,“宫里传话儿出来,陛下想见见你,叫你后日陛见。”
明珠之前声名不显,给皇帝陛下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宋王为了这个外孙女儿数次往宫中求了最好的太医发往洛城给外孙女看病,多少是个印象。然而最叫皇帝把明珠看在眼里的,却是洛城的瘟疫。
瘟疫在各地都各自不同,治疗的方子也不一样,明珠短短时间寻出能对症的药方,已经是大功一件。
更叫帝王侧目的,却是明珠心狠手辣,敢叫顾怀峰带兵去抄了囤积药材的各家药房。
若是个男子有这样的决断并不叫人侧目,然而明珠不过是个闺中没见识过风雨的女孩儿家,竟然没有一点儿心理压力,一点儿磕绊都不打就干了这么凶残的事儿。
皇帝就对明珠有了几分兴趣,且从前看在宋王,也时不时赏赐明珠,越发好奇起来。
“知道了。”明珠对进宫兴趣不大,不过据说宫中有个很识大体的荣贵妃,她倒是比对皇帝的兴趣大一些了。
她久仰荣贵妃大名,若可以,真的想要拜会一二,瞧瞧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跟她亲爹作对。
“外祖家运来的东西,母亲做主给了各房姐妹些,若到时有来道谢的,你不要不知情。”
“不给顾五!”六姑娘可记仇了,自然记得顾五顾明玉跟她兄长骄横,十分小心眼儿地说道。
一家子姐妹,都给了,单单不给三房,这实在是太不和睦,只是顾怀瑜看着冷冷咬着牙齿的妹妹,却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好。”他捏了一把妹妹的小脸儿,低声沉沉地笑道,“知道妹妹是为了我。”
顾明玉对他不敬,因此明珠记到现在,实在叫人心中愉悦。
“才不是为了你!”兄长清越内敛的笑声就在耳边,明珠觉得这哥哥太自作多情了些,顿时哼哼着扭头不理。
兄妹二人不过是说着家常的闲话,虽然一个习惯性地冷笑嗤笑嘲讽,不过显然顾三公子很喜欢这样的气氛,乐此不疲地逗弄妹妹说话,心怀大畅,把个脸色仇恨的妹妹圈在怀里讲笑话儿。
然而此时靖北侯府的大院儿上房,靖北侯夫人捏着眼角一脸疲惫地歪在椅子里,哪怕才起来,却依然有些神色暗淡。她叫丫头往眼角贴了叫自己醒醒神儿的药膏子,又垂头嗅了嗅清凉的薄荷叶儿,这才与下头腰肢挺直的次女明岚柔声问道,“这大清早儿的,怎么就过来寻我?”
“二婶儿与六妹妹又送了咱们姐妹些首饰衣裳,女儿只觉厚颜,虽收了,到底……”明岚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三番两次得了二房的礼,便有些不安。
“这是还礼,不必客气,只是你的心是好的。”二房从回来,靖北侯夫人样样儿妥帖精心,明珠的院子也是亲手收拾出来,里头的摆件陈设都是侯府中最好的,价值千金也差不多了。
这收拾得又要简单又要奢华又要舒适又要好看,实在费了她不少的心血,如今看来,昌林郡主也不是个装傻的,十分领情,靖北侯夫人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喃喃地说道,“你二婶儿,知道我的真心就好了。”
“三哥不愿意,母亲还是……”明岚知道靖北侯夫人的心,也知道母亲在侯府的艰难,然而想到顾怀瑜远着大房的模样儿,心中酸涩,低声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