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陆星凉在闲暇时候一般都习惯一个人待着,平时工作上和其他人打交道无可避免，所以属于自己的时间他不想被打扰。

可今天却没有如愿，他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明明自己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送客”二字,可季寥阳却像是失了明似的,硬是不走。

陆星凉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每回季寥阳如此,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想求自己。

可对方却摇头：“瞧你这话说的,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你吗？”

陆星凉冷哼了声,没接话。

见状，季寥阳便嬉皮笑脸道：“我听诗霜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出去玩玩？”

陆星凉皱起眉：“不用。”

他向来不喜季寥阳平日的作风,虽不至于成天花天酒地的程度，但本地的各种娱乐场所他是没少去过。

季寥阳忙解释说：“是我一个朋友新开的酒吧，就单纯过去捧个人场,你别想岔了。”

尽管季寥阳嘴上总是没个正经，但陆星凉很清楚他为人的底线，所以对这话倒也没怀疑，只是他实在兴趣缺缺。

“我没有出门的打算。”陆星凉说。

“自从那天约完会,你就天天闭门不出的,至于吗？”季寥阳这下有点理解不能,“其他人好歹是失恋了才这样，你这……”

他话没说完,就默默闭上了嘴，只因为此时陆星凉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陆星凉只是又想起了先前宋诗霜说的那番话，虽然其中有故意戏弄自己的成分在,可大部分却是事实,况且……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吧。”

季寥阳疑惑地啊了声，才意识到陆星凉这是答应了。

老实说他认识陆星凉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对方这幅样子，实在是捉摸不透。在路上的时候季寥阳忍不住问：“难道说那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星凉没回答，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和他完全不是一类人。”

季寥阳愣了下，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你和祁笑确实差挺多的，可不都说找对象要性格互补的吗？我觉得这么一看你俩还挺配的。”

“我不是指这个。”陆星凉叹口气，想了想，他把那天在密室逃脱发生的事跟季寥阳说了，前面的部分只说了个大概，重点在进入最后一个房间前，他和祁笑的对话。

陆星凉认为教授是恶的始端，毕竟报复是人之常情，可祁笑却觉得对方始终保持着本心。

其实这只不过是段小插曲，不过季寥阳到底也是当导演的人，这点以小见大的分析能力还是有的，他顿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是觉得你俩三观不一致。”

“我也觉得，祁笑他一看就是那种从小被家里保护得特别好的小孩，天真又善良，一点也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

说着季寥阳都觉得自己的形容过于肉麻，仿佛在说古早偶像剧里的小白花女主似的，他忙话锋一转，道：“这一点你也不是现在才知道吧，你只是突然意识到，你们俩根本不是一路人？”

陆星凉没吭声，算是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季寥阳继续说：“你的想法其实没错，如果我是你俩这部电影的导演，我也会觉得这两个人物在一起一点也不合适，多半是要叫编剧改剧本的。”

陆星凉斜了他一眼。

“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你的想法太理性了，现实不是剧本，每个人的性格要复杂得多，事件也一样。一部电影的主基调是不可违背的，爱情片里突然插入打怪兽的情节观众肯定会莫名其妙，可现实不是。”

“现实有无限的可能。”季寥阳说。

除了导戏的时候，他平常几乎不说什么正经话，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也就是拿陆星凉当真朋友，不然季寥阳才懒得解释那么多。

陆星凉静默良久，点头道：“你说的对。”

季寥阳见气氛好了起来，又恢复了原先的语气：“反正你就大胆追呗，节目里追不到，加上拍戏的时间总行吧？放心，到时候我会多多给你们制造机会的。”

陆星凉白他一眼，说：“我现在后悔接你的电影了。”

季寥阳：“……”

*

因为“甜蜜陷阱”的播出，加之网络上的各种热烈讨论，祁笑的知名度再一次扩大了。

院里有不少同学都在追这部综艺，先前放暑假无法见到真人也就罢了，现在大家一齐出来写生，祁笑自然是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其实大部分同学还是挺有界限感的，并没有过多的打扰祁笑，但还是有不少人实在好奇他的感情现状，逮着机会就上前去打听，或者向祁笑身边的人旁敲侧击。

祁笑的几个室友都开玩笑，要是他们转行去卖情报估计能大赚一笔。

大多的时候祁笑都只是微笑应对，不做正面的回应，毕竟节目还要继续播呢，他实在不好说什么。

可有天他无意中听见和他同个写生小组同学的对话：

“别想啦，他俩肯定是假的。”

“怎么说？”

“这都分开快一周了，也没见祁笑给陆星凉打过电话发过消息。”

“也许人家回宿舍里打呢？”

“不会的，我们写生又不忙，热恋小情侣怎么可能忍得住？”

祁笑听完登时一愣，心想，好像分析得挺有道理。

都说小别胜新婚，如果他和陆星凉真有什么，这几天确实不可能完全不联系。

这样想着，祁笑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往下划了好久才找到陆星凉的名字。

他们最后的聊天还停留在约会那天的日期。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祁笑心底莫名有些异样。

平时他们倒也不是每天都聊天，但因为陆星凉经常要给自己上课，所以最多隔一两天是会说几句话的，有时陆星凉还会分享适合他学习的书籍或电影之类。

或许是前辈最近在忙吧，而且自己也有学业任务在，说不定前辈是怕影响到自己呢。祁笑这样想。

他退出两人的聊天对话框，随手点进了朋友圈想刷一刷。

正巧就看见了季寥阳一分钟前刚发的一条。

没有文字，就发了个干杯的emoji表情，另外配了张图，定位在XX酒吧。

祁笑习惯性地先点了个赞，才点开了大图。

背景的灯光有些暧昧，茶色的玻璃桌上摆了杯酒，季寥阳拍照的重点在酒上，至于自己是半点没拍到，而在他侧边坐着的人也只有端酒的手出镜了，上面戴了块腕表。

祁笑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好像陆星凉也有一块一样的表。

他又盯着照片上的手看了看，虽然没有特意记过陆星凉的手长什么样，但之前上课的时候他夸过陆星凉的手好看，图上的也算是符合标准。

祁笑打字评论道：“和前辈一起喝酒吗？”

没想到季寥阳竟然秒回了他：“这都被你猜到了[捂脸]”

祁笑心想这还不好猜嘛，却忽然想到，既然陆星凉和季寥阳在酒吧里，那不就说明对方现在一点也不忙？

其实陆星凉是否主动联系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可祁笑总觉得有些微妙。

这时季寥阳突然私聊他：“这里的酒挺不错的，等你回来了可以一起[呲牙]”

祁笑自认为和季寥阳关系没有好到这样的程度，他正想着该怎么回复才好，对方紧跟着又发了张照片过来，并附言：

“我偷拍的，别告诉他[偷笑]”

照片拍的是陆星凉的侧颜，他的大半张脸都被隐在了暗处，也就更突出了面部的轮廓线，仿佛刀刻斧凿般，因为饮酒的动作头微微仰着，落在脖颈处的投影特别漂亮。季寥阳对于画面的色彩和光影把控还是有两下子的，不然也不敢随便发。

祁笑是学过画的，本就对光影敏感，认真研究了一会儿之后，他默默按下了保存键。

他心想，季导虽然看着年轻，但果然和自己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从用表情上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