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胖子开车带着吴柯在本省的各个地市转悠，一出市区吴柯便拆掉了车上的定位装置，又把二人的手机关机。侯胖子不解：“吴总，你这是？”

“不这样做，咱还没到销售商那儿，人家就知道咱过来了。还怎么出其不意？”

“为什么要出其不意？”

“公司的销售网烂成这个样子，不悄悄地摸一下情况怎么对症下药？亏你还做过老板，这点常识都不懂？”

“我就一小作坊的老板，你就别埋汰我了。跟了你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企业，来到这明昌集团，我才知道什么是大企业。”

“你再提我那忽悠公司我跟你急啊！”

B市很快就到了，销售商的门店就在南外环的路边。巨幅的招牌上【明昌粮油设备】几个大字格外耀眼。门店人来人往，看起来生意很好。吴柯拿着销售报表看了看，一脸疑惑地向大堂走去。

看着阵势，这家销售商的生意应该不错的，但为什么上个月才卖出一台设备？

“您好先生，请问你们想采购哪个型号的设备？”

“明昌集团的MC-45型号的有没有？”

“对不起，没有货。”

“怎么会没有货？”

“真没有。”

“MC-47呢？”

“没有。”

吴柯有点恼怒，刚看过的报告，这里供货充足，怎么会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把你们经理找来，快！”

大厅接待看吴柯的架势应该是大客户，便第一时间找到了经理。经理五十多岁，保养的很好，笔挺的西服一尘不染。

“我姓张，是这家店的经理。您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刚刚问了两款型号的设备，怎么都没有货？”

“实话实说，有货，但是您应该不会要。”

“你怎么知道我不要？”

“差不多的性能，贵上三倍甚至四倍的价格，你要不要？”

吴柯不解：“为什么贵那么多？”

“为什么？这得问明昌集团呀！别家的都降价了，他们不但不降，还在涨价。我们经销商就算不要差价，这价格也没有人要。”

“我看你们生意也不错呀！”

“是不错，不过都是别家的设备。虽说牌子小了点，但物美价廉，回头客很多。”

大概的问题已经问出来了，吴柯也没有必要隐瞒身份了：“张经理，我是明昌集团新任的销售总监。”

吴柯边说边把自己的工作证递给了对方。

张经理看了吴柯的证件，脸色大变：“吴总监，刚才我都是信口胡说，您别当真，我们一直在努力销售明昌的货。”

“张经理别紧张，我这次过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就是，我有一个调整销售策略的构想，但需要你们这些销售商提供最真实的意见。”

张经理稍微松了口气，低眉顺眼的看着面前的吴柯：“吴总监，那孙总监是高升了？”

“高升？就他那两下子，不辞退他就不错了！他被调去物流中心了。”

张经理这下放心了，看来集团有改弦更张的意图。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事。明昌集团的设备质量有保证，牌子又大，客户认可度是很高的。原本销路非常好，只不过是近些年来，粮油设备行业异军突起，出现了很多不知名的牌子。人家的设备几乎是照着明昌的设备做的，质量上虽有些瑕疵但胜在价格低。

明昌集团的销售思路还停留在很早以前的卖方市场阶段，他们财大气粗，根本不考虑经销商的权益。经销商即便是赔本赚吆喝也卖不动。但是他们又不想扔掉明昌设备经销商的牌子，精明的经销商们断定明昌的销售思路一定会改变的，只要改变，那么明昌设备还是行业的标杆。

现在，机会来了。

“吴总监，说句心里话，我早盼着这一天了！那个孙猴子，哦不，孙总监，唉！也不是，前总监可把我们害苦了！他在总监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来年，思路僵化态度傲慢，一点也不知道变通。好好的一个领军品牌，硬是卖不出去。”

“这么说来，是集团销售思路上有问题了？”

“是啊！有大问题，同行都把价格降下来了，该让的利也都让了，我们也要吃饭，吃好卖别家的产品了。”

“照你这么说，集团应该把利润都让给你们？那集团图什么？设备的降价空间很大吗？”

“吴总监，您是刚进的明昌集团吧？明昌集团的机床设备都是行业最先进的，生产成本也是行业最低的。让利空间很大，就看你们让不让。”

“那孙猴子，不，那孙宝是傻子吗？他为什么不让利？”

“我也是听说，吴总您别当真。这孙宝是陈总的心腹，跟着陈总从榨油作坊起家的，他和陈总的观念就是，质量为王。只要我的设备质量好，我就不怕没人要。”

“这观念听起来也没毛病啊。”

“质量当然重要，但服务和性价比也重要吧？卖方市场的时候【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消费者没办法，只得买单。但现在是买方市场了，市场上的产品琳琅满目，消费者的选择余地太多了。你再抱着以前的观念，人家怎么会买帐？”

吴柯总算是听明白了，销售上不去，原来是销售思路出了问题。这么简单一个道理，陈总没有看出来，孙宝没有看出来，那杨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为什么不整改呢？吴柯想不明白。

这算是那冥王星二道贩子留给自己的机会吗？跟在大街上捡的一样。目前看来只要是对销售商让一下利，质量过关的明昌设备一定会大卖的。

这张经理是吴柯的贵人，吴柯不能不表示一下：“张经理，你说的这些情况非常有用，也很及时。我回去后就调整销售思路，到时候你们就躺着赚钱吧！”

“共赢，共赢。”张经理一激动，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吴柯和侯胖子起身要走，张经理说什么也不放人，非要带着二人去嗨皮一下。吴柯无奈，侯胖子窃喜。

当晚在酒桌上侯胖子大显神威，张经理喝的尽兴，吴柯找到了突破口。各得其所，尽兴而归。

次日一早，吴柯与侯胖子继续赶路，情况大同小异，问题集中在销售思路上。吴柯安抚了各路诸侯，带着各地的土特产回了A市。

回去的路上，侯胖子兴致高昂：“吴总，跟你出来一趟，我算是了解了销售是怎么一回事。下次有这样的好事，你还叫上我，我全程为你服务。”

吴柯心里畅快，也不扫胖子的兴：“行！谁让咱是哥们儿呢？”

“吴总，你真是我的贵人。你头脑灵光，手段高明，现在想来，我当时干嘛自己当老板？还不如直接让你当老板，我为你服务。”

“高明吗？高明的还在后边呢。”

“什么？吴总你还有动作？”

“我动了吗？我还没出手呢。你看着吧，不出一个月，销售业绩就能翻倍。”

“啊？吴总，你真是神人！”

“什么神人？告诉你吧，这销售上的漏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经理他们都一眼看出来了，总部的人会傻的看不出来？”

“那孙宝为什么不改？”

“孙宝就是个榨油伙计，根本不懂销售。陈总那么忙，孙宝又是个饭桶。”

“那杨岩总该跟陈总反映吧？”

“这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我隐隐觉得现在的陈总可能不信任杨岩了。”

当然是不信任了，陈明昌只关注大局，粮油设备销售下滑对整个集团来说并不是伤筋动骨的事。其他的行业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主营业务疲软被集团整体的好势头掩盖了。

杨岩多次建议陈明昌换掉那SB孙宝，但陈明昌第一反应就是这杨岩要安插亲信，杨岩的多次提议都被否决。不过孙宝是SB这件事，陈明昌还是心知肚明的。

吴柯算是在合适的时间上了合适的船，这销售部又留了个合适的大礼包给他。

陈明昌是精明的企业家，但他更是精明的权谋家，就算是让SB把控着核心岗位，我也不会让你脑后有反骨的人插进一根针。杨岩自从他厉行改革的那一天起，就进入了陈昌明的敌人行列。

这不得不说是职业经理人的悲哀，但更悲哀的是，杨岩直到现在还以集团的功臣自居。他甚至都忘了，这集团他姓陈。

吴柯回到公司的当晚，便自动手起草整改方案。倒不是他自虐，他那秘书悟性太差了，太耽误功夫了。正在忙碌，门响了。吴柯以为是侯胖子又来找他闲聊了，便没有抬头。

那人一进门，吴柯烦躁的吐了一句：“这几天还没有玩儿够？今晚我可没时间陪你去玩儿。”

“玩儿什么呀？我可以陪你吗？”

吴柯大惊，原来是陈轻雁来了。赶忙保存了底稿起身道：“还没有当面去感谢你呢，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饭就先别吃了，你有大动作，我是过来帮忙的。”陈轻雁还是一眼看出了吴柯的想法。

“唉，如果我身边的秘书有你一半的聪明，我就不用这么忙了。下午我跟那姑娘讲了半天，她愣是体会不到我的意图，写出的方案乱七八糟。”

“我爸为我安排好岗位了，你猜我去了哪儿？”

“一定是办公室吧？能尽快了解集团的方方面面，你将来肯定是要接替你爸爸的位置的。”

“错了！重猜！”

“财务部？”

“不对！”

“那我猜不出来。”

“刚不是对你说了吗？我是来帮你的。我爸爸已经说了，销售部最锻炼人，让我跟着你学习业务。”

吴柯先喜后惊，喜的是陈轻雁一来，自己就能轻松许多，干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惊的是，这陈总把女儿放到自己身边是几个意思？是想招自己当女婿？

吴柯没有那么天真，唯一的解释就是，陈总还是不放心自己。管他呢，放不放心，你看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