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亦替她顺了顺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现在回去,将事情做好,等酒席差不多快散时,你在这颗槐树下等我,我送你回宫。”
念槿见他身形似乎又消瘦了些,英挺的五官显得更加的清癯,心疼道,“父皇实在是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压榨自己女婿血汗的!”
他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乖,知道回去的路吗?”
念槿点头,他翻身上马,扬蹄而去,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耳边是声声热闹的嬉闹声,念槿突然有些莫名的心绪不宁,她甩了甩脑袋,将这抹不安甩到脑后头。
这样的日子,没有料到居然能够见到傅少城,念槿这些时日被关在宫中关的甚是紧,这一次若不是卫子顷成亲,她依然关在宫中。
傅少城清癯了许多,下巴上乌青的胡茬冒出来,身形有些歪歪倒倒。念槿走过去同他说话。
傅少城低声道,“从前也没怎么关心过如何娶亲的,如今虽然用不上了,却也想晓得,若是成亲,会要哪些步骤。”
念槿心间难过,他倒平静的很,提着一壶酒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真是好东西,走,我们去喝喜酒。”
喜宴果然如想象中的那般无聊,华南芊盖着红盖头,脚步虚浮的随着喜娘伴着走的有些不大稳,念槿看的想笑,一看傅少城颓废的脸,又笑不出来了。
终于礼毕,卫子顷十分高兴,来者不拒的喝了许多酒,到念槿他们一桌时,卫子顷竟然兴奋的坐了下来,大有不醉不归之势。
傅少城虚着声道,“新婚这日,少喝点,别让新娘子...等的太久。”
卫子顷手臂拍在他肩膀上,“少城,我没料到你会来,你来了,我很高兴,很高兴,却又挺难过...”
念槿挥了挥手,“将你们家公子拖到喜房去,快去快去。”小厮得命,将有些半醉的卫子顷扛走了。
酒宴到差不多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来宾零零散散的告辞,念槿同傅少城道,“不如我们去宴楼,那里有烈性的酒,你这般样子,我看着难受。”
傅少城原本想拒绝,可看念槿也不大开心的样子,默许了,两个人就着窗边的小桌,切了些熟肉,要了几壶陈酿女儿红,傅少城已经自斟自饮起来。
念槿欲言又止,还是没止住的道,“你就没有想过放下来吗?这样生生的痛楚,何必呢?”
傅少城苦涩一笑,“如何放得下?公主,你告诉下臣如何放得下?”
“我...我听华南芊说,她哥哥那里有叫做忘情的药,喝了,就记不得从前的情了。”念槿心虚道。
傅少城望着窗外的浓稠夜色,那日的十七,就是在这样浓稠的夜里,扯开她蒙住的脸,那一双眸子,那一双眸子叫他失了魂。
他声音梗了一下,道,“我不能忘,十七她,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记得她?除了我,还有谁记得她?”他大碗的灌下一碗酒,用袖子揩了揩嘴边漏下来的酒渍,“我若都不记得她了,她一定很孤单。”
念槿心中异常难过,也自斟自饮了一杯道,“萧慕亦说,人死万事空,我不晓得是不是这样,十七她...”
“不提了,”傅少城打断道,“不提她了,这些时间,我翻了她所有的资料,每每翻一次,她就鲜活的在我心间痛一次,从前我很看不起那些为情自杀的,或者殉情的人,现在才晓得,原来全都是身不由己。”
他的声音有些清冷的悲沧,却又带着几分了然,“十七她教会了我如何是爱,却也教会了我爱的伤人,看着她那些经历,那些过往好像就发生在我们身旁,我时常想,若我早一些遇到她,若我能再多给她一些,她是不是可以幸福一些。”
“也罢,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念槿换掉酒盅,将萧慕亦嘱咐她不许喝酒的叮嘱抛到了脑后跟,“我们且借酒浇愁,哪怕不能一醉解千愁,能够醉生梦死里寻到一丝安慰也好。”
两个人,各揣着心事,喝的果然是醉生梦死,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朦胧出一丝清冷的月光,萧慕亦脸色十分不大好的出现在宴楼。
萧慕亦示意执棋去送傅少城,脸色有些冰寒的盯着念槿,见她手中执着一个脸大的粗碗,醉的浓了,手中的粗碗啪嗒掉在木桌上,打了几个圈圈,晃悠悠停下来。
她醉眼朦胧的挑了挑眉,再皱了皱,眸子里尽是迷登的雾气。
萧慕亦将她打横抱起,沉声道,“嘱咐你的事情,你倒是忘记个干净了。”
念槿鼻子一酸,呜咙一声钻进他胸膛里,低喃道,“我就不去找你,你将我一个人丢...丢在一边,呜呜...我要成亲...我要做你的...妻子嘛。”滴了两滴泪,“你是骗子...就骗我...”
他叹息,将她抱起,他就知道,她醉了后,酒品甚令人...头疼。
低声叫她,“阿念。”
念槿蹬着双腿,闹着要下来,被他牢牢困住,萧慕亦皱眉道,“阿念,别闹,乖。”
“别管我...你别...你当我不晓得,你去见了...见别的女子去了,我闻到你身上的...脂粉味了。”念槿自言自语道。
萧慕亦心中蓦然一疼,白日里她故作欢笑,其实,她都晓得,她虽然心思简单,却并不傻,很多时候,只是埋在心里,不说出来。
如同她说她孤独时,谁能够想到整日像个小霸王似得念槿公主,醉酒后会那般脆弱,也是在那样的酒醉下,她才会失态有些小女儿家的小性子,她心中究竟埋了多少事情,才将她逼得只能借酒才能够吐的出来?
今日他确实是见了严荞萝,却并非念槿想的那样,但她起心了,他有些头疼,念槿这样的性子,凡事不大爱起心,可这样的人,一旦起了心思却不容易平下去。
“阿念,我同她没有事,别乱想可好?”知她此刻听不进去,却低声安抚道。
念槿终于不再手舞足蹈,却是将他紧紧抱住,紧的他连上马都困难,他想了想,放弃了骑马,就这样抱着他往宫门方向走去。
夜色清冷,他担心念槿酗了酒吹风会头疼,将她小心的护在怀中,用下巴去蹭着她的额角,又想起潋月那件事来。
潋月不是巫女的身份,终是被戳穿了,如今皇上和十三皇子虽然并未下一步动作,却不过因着天下人对巫女的愚信,也不过是想将潋月当鱼饵,钓出潋月背后的这条大鱼。
这些天,他前后奔走去抹掉这件事情的踪迹,举着十二万分的细心,观察皇上的态度,显然,皇上如今,因潋月身份的暴露,而彻底怀疑念槿就是巫女了,如今没有对她动手,不过是想揪出排出潋月这场戏来护着她的人是谁。
念槿在萧慕亦怀里睡的极是安稳,他身上有独属于他的那份阳刚气息,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将脸更往里埋了些,嘴里嘀咕一句什么。
萧慕亦登时如遭雷轰般震住,缜密的脑内恍然闪过许多的问题,因这一句话,那些问题豁然开朗。
他的心思却并未因此而豁然开朗,反而更加的忧心忡忡起来。
宫门遥遥在望,他低睨了怀中的念槿一眼,脸色红扑扑的安睡在他怀里,走的久了,将她的身体往上提了提,启唇道,“阿念,我们回家。”
调转步伐,他将念槿抱着回了状元府。
“父皇,你为何要杀了母妃。”念槿低喃的,是这样一句话。
萧慕亦抱着念槿回府时,阖府已经休眠,万籁俱寂的深夜,他将她安在自己的床榻上,起身想要回书房,她却将他紧紧抱住,迷登的眼珠半张着,有些懵懂的问,“你要...去哪里?”
“阿念乖,好好在......”
她扑上他怀中,将唇贴了过来,唇间漏着零碎的话,“我...不要你走...不要...”
他艰难的扯开她,沉了些声音吼她,“阿念,放手。”
她眼中一汪水汽,泫泫泣道,“不放,放了你就跑掉了,你就同别的...女子跑...跑掉了。”
酒气上头,她脸色如火烧般灼热,包着的裙裳裹着十分不透气,她将衣襟扯开,觉得终于凉爽了些。
一只手给自己打扇,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道,“不要...不要同我悔...悔婚。”
随着她的动作,敞开的衣襟领口处,她若隐若现的莹白肌肤裸露出来,萧慕亦转身欲走。
念槿随着他起身就要去追,却站不稳步子,扯着他的衣角,摔倒在床榻边沿。
萧慕亦头痛的顿住,转身回来将她抱起,安上床榻,无奈的叹息道,“我不会悔婚,别闹人了好不好。”
她躺下来衣襟就更加的敞开,胸前洁白莹润在清幽的光辉下,令人心神驰荡,萧慕亦陡然心间火起,晓得她根本就是无心之举,怔神间,念槿却一把翻了身,将他压住,嘴里呢喃,“不许走...你是本宫...的!”
女儿红随着她樱唇张合吐纳出浓浓的酒香来,绕在萧慕亦鼻尖,将萧幕亦清冷的神经引的有几分熏然。
萧慕亦一想到,若是他没有去,或者,去接到她的人不是他,她若也是这般耍酒疯......
心间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加着浴火一阵的烧灼,脑中尚存的一丝清明顿失,只觉得要给她一个教训,好叫她长一长记性。
她原本就是他赐婚过的未过门妻子,若不是皇上的疑心,今日也便是他同她的洞房之夜,反正,他已经认定了她,就算先同她怎么样了,也无人能够说些什么。
这样想着,心间便不再犹疑,他将她腰间握紧,打了个滚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