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的班主是演旦伶父亲的年过花甲的老人家,身体还算硬朗,他被提出来后,一身匍匐于地,求饶喊冤,一听前来审讯的是那个传闻刁钻跋扈的念槿公主,匍匐于地的老身子骨歪了歪,几欲晕倒,大概是觉得这辈子伸冤无望哉。
念槿换回一身俏艳红妆,精巧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副倨傲的样子,沉声问了一堆问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到宫里头来刺杀苏丞相千金?你们之间是有仇?”
戏班班主一副沉冤无望的落魄道,“草民冤枉,宫里带人传话,要新排戏,话本子给了草民之后,又要限定时日,草民的戏班里唱旦角的伶人正巧生了场病,嗓子坏了,因为改的比较多,加之年底各府搭戏多,临场找不到伶人,那个刺客,她自己找到草民,说愿意出场的。”
“对了,她还有个什么大官的推荐信,草民这才敢收人进来,否则,皇宫内院的戏场,草民哪里敢随意放人进来。”戏班班主好像想起来了似得,又添了一句,苦着脸委屈道。
念槿和傅少城对望了一眼,傅少城也严厉着声音问,“是什么大官,信件现在何处?”
戏班班主眸子亮了亮,“草民见识的大官少,官衔不大记得了,对了,信件就在草民的班园子里,草民愿意同大人一同去寻。”
念槿柳叶眉略弯了弯,“不成,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本宫自己派人去寻。”
戏班班主颓倒于地,今日栽在念槿公主手里,怎么可能还有活路,一时又忧愁伤感起来。
出了牢门,念槿吩咐狱卒好生对待这些戏班里的犯人,又道,“天寒地冻的,牢狱里头潮湿,多送去几床棉絮,生几盆子火炉,不能怠慢了罪人。”
傅少城与她边走边聊,回眸望了望窄*仄的牢门,不解的问,“公主既然不肯放他们出来,却又为何要这般花心思对待他们?”
念槿手里捏着软鞭,似乎思索着什么,然后回答,“你觉得戏班班主像坏人么?”
“公主,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
念槿点头,“嗯,所以本宫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坏人,若他是真的坏人,那就万万不能放了,但倘若他是被冤枉的,岂不是虐待了他们?况且,若真如他所说,那放他们回去,未必比留在大牢里头更安全。”
傅少城展颜一笑,“这个时候的念槿公主,方有当年小槿儿时候的风采。”
“你是说本宫当公主当的这么不济,不如当小槿儿的时候称职吗?”念槿瞪眼。
“小槿儿那时候,你活的肆意洒脱,好像什么事全不在你眼里头,当公主的时候,你却总是在意别人的心思想法,虽然你面上依旧洒脱肆意,但......”他顿了一会。
念槿竖着耳朵听着,见他收住声音,抬眸问道,“但是什么?”
傅少城依旧没回答,念槿见他目光循着一处望去,也扭头朝着那方向望去,就见到了身着正经绛色官袍的萧慕亦。
他发间束了根衣服同色的指宽束带,今日天气不算太坏,雪过天晴的冷白阳光照射在他轮廓分明的风华脸庞,似乎清癯了不少,脸色略有些病态的苍白,在冷白的光束下,形成一种近乎透明的如玉质感。
许久没有见过他,不知为何,念槿望着他朝她冷冷投来又很快收回的那一眼,心中突然一片酸涩难抑,萧索的冷风将他的袍子刮起来,纷翻卷了几下落定,他漠然转身,又留给她一个清癯的背影。
念槿回想,这样的背影她很熟悉,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时常留她一袭清淡背影,可是却从未有今日这般,令她觉得他的背影,如此的落寞,衬得他高长身姿越发的清瘦萧索。
傅少城押着声音道,“下臣认识公主这么多年,竟不晓得公主还会掉眼泪。”
念槿回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竟然真的是一片湿意,泪珠子还在眼眶中,抬眸问,“你说他这样子,看起来像不像是大病了一场?”
“下臣只晓得他就算是大病了一场那也是因果报应,活该来的。”傅少城闷声道。
念槿凄然道,“本宫看到他那样,竟然十分心痛,”揪着发梢惨叫道,“本宫当真是没得救了。”
心口的酸涩久久未能散去,念槿做事说话都不大上心的样子,傅少城见她如此,心知再谈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无奈的将她送回了公主府。
御书房内,除了皇上和萧慕亦再无其他人,皇上面目露出疲乏之色,体态亦大不如前,声色沧桑的与萧慕亦说了一番话,良久,皇上突然问道,“萧侍郎,若朕将念槿公主赐婚于你,你会如何?”神色间有些无奈。
萧慕亦压在袍子中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了一下,缓缓握紧。
原本三年前皇上就该提出的赐婚,到如今三年后的这时候提出来,萧慕亦一时不大明白皇上的意图,并未回应,只是沉思了许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