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排列整齐的七个空瓶,竺梓松叹了口气。无梦药水效果极佳,但使用过多会让人体产生药物依赖,又会有抗药性,他也想少喝一些,可一旦停下抑或是减少了量,比如昨天,心想着得试试看没有药水是不是也可以,结果那噩梦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热情,整个夜晚都是他捅在他们身上的剑刃。
【还是去找那个死人脸的斯内普吧。】竺梓松抿抿嘴,白天还打算着再撑一天,或许习惯了就好了,结果夜越深就越胆怯,那种挣扎不脱的憋闷感让他完全不敢合上眼。终于还是妥协在对酣睡的向往里,幻影移形至斯内普居住的蜘蛛尾巷,也顾不上思考会不会引起他对这种长期的定量消耗产生怀疑——不过就算怀疑了,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吧!
竺梓松找到巷尾那间脏兮兮的屋子,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理会,【大晚上的也不在家?难不成这家伙私生活很如意?】想象了一下斯内普和女人调笑的模样,竺梓松浑身一抖,觉得世界应该不会那么惊悚。
虽然是六月,夜里的微风还是有些凉意,竺梓松缩着头搓搓手,也顾不上是否会搅了自己属下的好事,直接发动黑魔标记来召唤,快点把药水做出来大家都开心。
啪——
西弗勒斯·斯内普感受到黑魔王的召唤,无比郁闷地看了看正熬制到紧急关头的魔药,叹口气幻影移形到达黑魔王的身边,单膝跪下行礼的同时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结果发现竟是在自家门口,而召唤者本人正扶着自己家的大门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起来,希望我没打扰到你。”竺梓松拉起保持跪礼的斯内普,指指门,“可以进去吗?”
“当然。”斯内普在惊讶之余也没露出太多表情,尽管脑子还没绕过黑魔王为何要到这里才召唤的弯,还是乖乖打开门把竺梓松迎了进去。
“你刚才在哪?我没搅了你的……好事吧?”竺梓松好奇地进入这个头号手下的家,一面四下打量阴暗的起居室,一面打趣着。
“属下刚才一直在地窖里熬制魔药。”斯内普诚惶诚恐回答,“怠慢了主人……”
“不相干。”竺梓松挥挥手坐下,“在地窖所以没听到敲门声?怎么没给门施过传音咒吗?有客人上门怎么办?可不是人人都像我有这个啊。”说着便笑笑看向斯内普的左手臂。
“这是属下的荣耀。”斯内普右手抚上左臂的黑魔标记,恭恭敬敬回答,“属下明天就施上传音咒。”
“行了,私下里不必这么拘谨。”竺梓松指指自己对面的沙发,然后发现男人虽然听话地坐下,但只有小半个屁股放在座位上,上半身绷得笔直,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防备,竺梓松便没了先客套一阵的打算,开门见山道,“你再去做点无梦药水,我赶着要,最近实验需求量很大。”
“是,主人。我现在就去熬制,完成了给您送过去可以吗?”斯内普毕恭毕敬。
“我在这等就行了,你去吧。”竺梓松笑笑,径自取过一本斯内普放在几上的书翻起来,反正他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干,还不如在外面耗点时间掉。
“是。主人请自便。”斯内普正要退下,想了想问,“主人要喝些什么吗?”
“随便好了,有什么喝什么。”竺梓松随口回答,“白开水也行。”
“咖啡可以吗?”斯内普没胆子真拿被白水来招待喜怒无定的顶头上司,见对方点头才进了厨房,没一会儿便提着壶咖啡出来,浓郁香醇的味道在起居室里散开,闻着很是不错。
“你去忙吧。”目送斯内普恭谨地后退至地窖门口才转身进去,竺梓松好整以暇地抿了口咖啡,却被入口的感觉刺激得差点吐出来。苦着脸勉强咽下,竺梓松苦大仇深地盯了眼已经没了人影的地窖门口,【也太苦了点吧……他真的不是因为被我打搅了好事才蓄意报复?】
地窖里,西弗勒斯·斯内普手执银刀飞快地切割着魔药材料,心思却转到了外面的黑魔王身上。今天的黑魔王太不寻常了,一贯都是把食死徒召到身边来布置任务,今天竟会亲自到属下的居所,甚至还因为没人应门而站在外面吹冷风?虽说黑魔王的性情难以捉摸,笼络人时可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也不会随和到这地步吧?
更遑论黑魔王要拿来做研究的无梦药水只是最寻常的药剂,倒不是怀疑黑魔王的试验的成功可能,毕竟他是魔法界最伟大的黑巫师,各个方面都有令人仰慕崇拜的造诣成就,但他情愿花费两小时等在别人家里也不愿自己熬制药剂?这理由他可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了。
仔细回想了一遍,无论起居室卧室还是书房,应该都没有会触怒黑魔王的东西,斯内普平定下心神,将半勺圣甲虫的眼睛倒进坩埚,开始碾磨水仙根,同时连计时器也不用地每隔两分四十秒就顺时针搅拌一圈半。每一步都卡着最标准的时间,两小时后,标准颜色的药水顺利起锅装罐,斯内普简单收拾了桌子,捧着魔药盒便离开地窖。
猜测了许多种黑魔王打发时间的方式,斯内普完全没想到回到起居室时看到的场景竟会是他抱着双臂蜷缩在沙发一角,抿嘴皱眉的已然睡着,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倒像个遭人遗弃的小孩。
“主人?魔药已经完成了,主人?”斯内普将魔药盒放在几上,迟疑了一下,靠近了些轻声叫唤,黑魔王皱了皱眉,扭动了一下又没了动静,他也不好再唤,只坐在一旁静静看书。
竺梓松在翻了几页完全不能当消遣的魔药书后大感无趣,索性倚在沙发上发呆,前一夜没睡好,想喝了咖啡提神却找不到斯内普家的方糖,最后坐着坐着便打起了瞌睡。斯内普唤他时隐约是听到了一些声音的,努力了一下没能睁开眼,那声音又低沉柔滑,倒像是哄他入眠的,也就迷迷糊糊地继续躺着了。
夜越来越深,斯内普看几页书便瞅眼沙发,缩在那里的人越蜷越小,像个猫般地抱着他自己,还动来动去的,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冷了?】斯内普皱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忍下不理智的冲动,只朝他施了个无声的保暖咒。
竺梓松并未睡死,恍惚间身边似有魔法波动直冲自己而来,顾不上分辨,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跳落,窜到房间一角,防备地盯着波动来源,手已经伸进口袋握住了匕首。
“主人?”斯内普僵硬地维持着施咒时的姿势,吃惊地往黑魔王站立的方向望去,这反应也太快、动作也太敏捷了吧?惊诧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变得尴尬万分,“只是个……保暖咒,我看主人您似乎有点……冷。”
“哦……”竺梓松面上放松了神情,右手仍旧插在口袋里,走回沙发边悄悄用左手探了探,果然温度比周围高不少,这才真正松了神经。
只是对面斯内普脸色已经难看起来,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动作,竺梓松面上一红,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这样被直接抓包还是怪丢人的。
干咳一声,竺梓松大力拍拍斯内普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行了,我就是太敏感了,没其他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斯内普完全忘了掩饰情绪,圆睁着一双黑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肩上的手,然后沿着手臂看到对方脸上,直到对上以往都不敢直接接触的红色眼眸才强自回神,赶紧唯唯诺诺道:“属下不敢。”
从尴尬又带点憋屈的表情瞬间转变为不知所措的模样,竺梓松忽然发觉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还挺可爱的,或许……反正以现在的相貌是铁定钓不到男人了,倒不如试试已经熟悉了这张脸的?
“我说了,不谈公事时不必拘束。”竺梓松再次搭上男人的肩,斯内普身上还带着方才熬制魔药残留下的药草气味,淡淡的很是好闻,心中越发痒痒,故意靠得更近些,还压低了声音轻道,“不带我参观下你家么?”
“属下这里简陋,没什么可以参观的,主人想看什么呢?”斯内普茫然抬起头,“主人不是急着要用药水吗?”
话一出口斯内普便知犯了黑魔王的忌讳,他最讨厌别人露了揣摩他心思的痕迹,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对他“指手画脚”,不过这次显然黑魔王心情正好,竟没有追究他的不当言辞,只呼了声“啊对,药水!”,倒像是才醒过神来。
“那就以后再参观吧。”暗悔方才吩咐时没给自己留下余地,而为了保持自己并非满口胡话的形象,竺梓松也只好放弃如此大好“登堂入室”的机会,无奈捏捏斯内普的肩膀——还蛮结实的嘛——道别,窃笑着拿过放在几上的药剂盒,“今天辛苦了!”
“为主人效劳是属下的荣幸。”斯内普一贯不喜与人身体接触,但也没有直接挣脱的胆子,只不失时机地弯腰鞠躬,顺势让那手脱离了自己肩膀,目送黑魔王笑吟吟地幻影移形离开后,兀自在原地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