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抬手。
所向光明。
两道光在光明神殿之外彻底触碰之后,散发出了无比强大的威势。
光明的轻音拂过桃山,朝着四面八方散发而去。
从西陵神国,到南晋,到大唐,到荒原,到这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两道光明,充斥人间。
莫大的威能,让这桃山上的那些昊天信徒们都傻了眼。
他们能感觉到从光明神殿之射下的光明就是昊天降下的神威。
可是,当他们再看到那个站在白石祭台上的男子一手举起,同样散发出强大无比威能的时候。
所有的昊天信徒们都有些茫然失措了。
世间竟然还有人能对抗昊天的力量?
……
这时。
山下走来了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头戴笠帽,肤色黝黑,看上去就像海边的渔民,身上却穿着极尊贵的红衣神袍。
这十几名像渔夫般的红衣神官,列队缓慢而行,脚下节奏极为统一,如果从正面望过去,便只能看见最前方那名老人。
这十几人来到桃山前坪外,清光渐现。
为首那名老人没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继续向前。
那十几名渔夫模样的红衣神官便走上了桃山前坪,追着他们来到此间的数十骑护教骑兵,还有那些紧急赶至的西陵神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人的红衣神袍是真的,神殿出品无法伪造,更重要的是,就连拱卫桃山的清光大阵,都认同了这些人的身份。
只有对昊天真正虔诚,并且拥有道门纯正血统的神官,才能如此轻松地通过清光大阵。
桃山前坪上的数万名信徒本来还惊惧于有人在对抗昊天的力量。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纷纷起身,像潮水一般散开,给这十余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这些人依然笔直地行走,对着桃山行走,神态虔诚而坚毅,他们敬拜的同样是昊天,只是和神殿走的道路并不相同。
前来参加光明祭的各路宾客本来也还在被突然出现在白石祭台上的身形惊讶着。
此刻,他们又看到了这些奇怪的人,看着他们身上的红衣神袍,猜测着他们的来路和来意。
佛宗的代表七枚,曾在悬空寺里见过很多修行界旧事秘辛,此时看着这些渔夫模样的红衣神官,蹙眉想到某种可能。
“难道南海大神官居然还有传人?”
只见那些人缓步走到白石祭坛前,依然排列成一道笔直的线。
看向了叶千秋,看向了陈皮皮。
这些人看了一眼叶千秋伟岸的身形之后,便没有再看叶千秋。
只见其中一个少女看向陈皮皮,道:“表哥,我来救你了。”
陈皮皮一脸愕然。
……
那边。
“六百年了。”
天谕院院长看着祭坛前的这十几个人,脸色苍白说道:“已经过了六百年,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站在那些人最前面的是位老人,面容黝黑,上面有极深的皱纹。
老人的眼神宁静,看上去就像是位阅尽人间悲欢离合的老农,因为淡淡的海腥味,则更像一位老渔夫。
老人说道:“我们本就是道门一属,为何不能回西陵神殿?”
天谕院院长沉默片刻,问道:“请教道号。”
“赵南海,来自南海。”
老人看着他说道:“桃山召开光明祭,理所应当由光明神殿主祭,何时轮到天谕神殿的人?”
“我南海一脉乃是光明正宗嫡系,既然如今光明神座空悬,我不得不回来主持此事。”
今日参加光明祭的宾客,或是修行界里的强者,或是世俗里的贵人,对于道门的那些隐秘历史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
听到这话,已经有很多人都明白了这老人就是光明大神官的后代。
西陵神殿是道门统治世界的中心,以掌教为主,辅设光明、天谕、裁决三位神座。
掌教统管一切事务。
天谕大神官负责感知昊天谕令,以及培养神官。
裁决大神官负责维持道门秩序,执行教典刑罚,诛杀叛教者及魔宗修行者,都拥有极大的权柄。
唯独光明大神官没有具体事务,然而却是地位最然的存在。
光明大神官都被视为距离昊天最近的凡人,在三大神座里隐隐排在首位,甚至拥有不下于掌教的威望。
甚至有种说法,在三千多年前的大治元年之前,西陵神殿根本没有掌教,掌教的出现,就是因为道门内部试图压制光明一系的产物。
千年以来,西陵神殿最了不起的三个人,全部出自光明神殿。
六百年前光明神殿的主人。
自幼精研西陵教典,备受尊崇,得赴知守观阅三卷天书,道门本以为此人将会成为知守观下一任观主。
然而谁能想到,此人偶有机缘,看过佛祖笔记后,有所感悟,开始尝试对流传了无数年的西陵教典进行批释和修订。
这是一项浩繁的工程,也很令道门感到不安,教典乃是信徒得昊天所授,岂能随意修订?
当时的裁决、天谕两位神座和掌教都反对他的做法,认为他走上了歧路,最终学术上的分歧渐渐演变成了权力的争斗。
那位光明大神官的境界高深莫测,无论修道境界还是辩难,以一敌三竟也不落下风,神殿内部也随之生了极为激烈的斗争。
那场发生在神殿内的乱子太过恐怖,以至于影响到道门对人间的控制,隐于世外的知守观迫不得已出手。
然而即便是观主和那些隐世长老,也无法辩清谁对谁错。
于是,道门不允许光明大神官再对西陵教典进行修订,并且将他和效忠于他的十余名红衣神官请出桃山,但承认他一脉的正统地位。
那位光明大神官就此飘然离开桃山,远赴南海传道。
而且发下大愿,除非昊天降下神迹或是道门认错,他终生不踏陆地一步。
从那之后,南海上偶尔传来消息,有人乘舟浮于海,在各小岛之间来回,给那些尚未开化的野人传道。
消息不断地传回陆地,那位传道者经年累月不觉疲惫艰辛,被尊称为南海大神官,直到数十年后,传来了他的死讯。
西陵神殿方面一直知道南海大神官便是离开桃山的光明大神官,闻知死讯默然之余,不免也有些感伤,在神殿里为他留下了正式的牌位。
南海大神官死后,便很少还能听到有人在海上传道的消息,到后来甚至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陆地。
西陵神殿方面以为追随他的那些神官早已散去或是消失,如今已经过去了六百余年,更是以为南海光明一脉早已断了传承。
谁能想到南海大神官还有传人,而且重新回到了桃山!
祭坛四周的人们神情已经处于接二连三的震撼当中。
今日这光明祭,他们本来也已经猜测到会有大事发生。
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接踵而来。
也着实是让他们没有想到。
当他们再看那还在对抗着昊天威严的高大身形,再看看那些来自南海大神官一脉的神官。
一时间,都是默然无语。
这样的场面。
谁敢多嘴。
神殿里知晓这段往事的神官和执事们,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至极,时隔六百年,这些人居然又回来了!
天谕院院长拭掉唇角的血渍,看着那位来自南海的老人,沉声道:“你们虽是道门一属,但不要忘记当年南海大神官离开桃山时下的誓言。”
老人面无表情说道:“我南海一脉,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们这些居住在桃山上的腐朽者愿意认错,但你们既然敢召开光明祭,自然说明昊天已经降下神迹,我们从南海归来,又哪里违背了誓言?”
天谕院院长不知该如何回答。
……
陈皮皮一脸愕然的看着少女,看着少女身边的那些人。
他知道这些人是母亲的亲人,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他的亲族,按道理来说,南海来人救他,而且又是他的亲人,他这时候应该表现的更激动些,至少也应该流露出些感激的神情。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即便这些人不来。
有叶夫子出现,他也应该没有任何事情才是。
更何况,他对这些人根本没什么印象。
而且,南海一脉如果不是想重归桃山,又怎么会把母亲送给父亲?
陈皮皮很清楚,南海大神官一脉重回桃山,肯定不是为了救自己,就算有这个原因,也只是顺带,这件事情必然与他的那位父亲有关。
南海大神官一脉,重归桃山,看上去确实可以为知守观重新赢回道门的控制权,然而,父亲应该很清楚,昊天这时候正在光明神殿里。
他的父亲想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叶夫子能不能扛得住昊天的威压。
当然。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叶夫子似乎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败相来。
……
此时,天谕院院长盯着来自南海的老人说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时隔六百年,南海大神官一脉重回世间,自然不可能就是为了参加光明祭。
老人抬头望向桃山巅的光明神殿,神情复杂说道:“我们要重归光明神殿,点燃万年长灯。”
南海一脉传承自那位光明大神官,受道门承认正统地位,如今既然光明神座无主,他们要求继承这个位置,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天谕院院长看着南海诸人说道:“道门继统之事何其慎重,待光明祭结束之后,再做认真讨论,现在请诸位暂且退到一旁。”
南海诸人中的那位少女看着院长嘲讽说道:“天谕神殿的人不学无术,连奉天篇都读不好,被人一声吒便直接压过了万千声音,有什么资格主持光明祭?”
“退到一旁的应该是你才对。”
天谕院院长听着这句话,神情变得极为难看。
然而先前的事实已经证明,他带领众人宣读的奉天篇在那人的一声爆喝之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的确是一件让他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过,天谕院院长依旧说道:“现在,大敌当前,你们南海一脉既然归来,想要重新入主光明神殿,那就帮助昊天一起将此人驱逐!灭杀!”
天谕院院长指着站在那祭台上抬着手臂,一动不动的叶千秋说道。
只听得那位来自南海的老人说道:“你说的话真是狗屁不通。”
“有人在光明神殿冒充神明,将光明神殿的灯全部熄灭。”
“这位先生来到这里,以光明对抗那光明神殿里的人,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哗!
此言一出。
顿时引得四周宾客和一众信徒哗然无比。
这位来自南海的老人还真是敢说啊。
冒充神明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着实是让天谕院院长有些吃不消。
这不是在说他们这些神殿中人有眼无珠吗?
这时,只见那位来自南海的老人目光在祭坛旁的宾客里缓缓扫过,当他看到那位来自金帐王庭的国师时。
一脸不悦的呵斥道:“如今居然连草原上的蛮子都能进桃山观礼,神殿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位国师看着老人却没有说话,抚着木鼎微微一笑。
老人乃是如今南海一脉里辈份最高之人,西陵神术已然修至知命巅峰,南海一脉要重执光明神殿,他便是光明大神官不二的人选。
然而看着金帐国师似有若无的笑容,这位南海最强者的眉头微微蹙起,黝黑脸上的皱纹显得愈深刻,神情凝重至极。
桃山前坪上没有起风,天地元气没有任何变化,二人只是对视一眼,彼此的识海里便掀起无比险恶的狂澜。
这种纯然念力的搏杀,不动外物,不扰秋叶,外人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对于局内的二人来说却是极其凶险。
老人轻哼一声,眼中仿佛有神辉散出,强行从这场战局里退了出来。
来自金帐王庭的国师不再看他,轻抚木鼎无语,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祭坛四周的很多人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就在这时,站在那国师身旁的一名武道强者蓦然出手。
他一拳砸向了南海诸人。
此人乃是金帐王庭武道第一强者,一身筋骨被锤练的有若铜铁,举手投足间便地动山摇。
此时遥遥一拳击出,前坪上的天地元气竟被带动着呼啸而去,仿佛有座小山被他砸了出去,直击南海诸人!
老人根本没有理会这霸道的一拳。
南海诸人里一名精瘦的汉子,向侧方踏出一步,也是毫无花俏的一拳击出。
二人的拳头,也是隔着数丈相撞,祭坛前顿时风声大作,隐有雷霆之声。
轰的一声巨响,两道拳意在空中相遇。
在光明之中消散。
那名精瘦汉子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来自金帐王庭的武道强者没有退,只是身形微微摇了摇,然后他缓缓收拳,看着南海诸人漠然说道:“南海大神官传人……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
来自南海的少女看着裁决神辇,发现如血般的幔纱里坐着位美丽的女人,问道:“你就是叶红鱼?”
叶红鱼没有理她,有裁决司执事冷声说道:“这便是我家裁决大人,你有何事禀报,如有下情道来。”
“原来你就是当代裁决。”
南海少女打量着那座神辇,觉得颜色有些不好看,说道:“刚刚天谕院的那人说,要让我们联手去攻前面站着的那位先生。”
“你身为当代裁决,难道不应该现在领先出手,带着众人维护神殿的威严吗?”
叶红鱼看着那位南海少女,然后漠然说道:“那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层次。”
南海少女不屑的切了一声,道:“我看你一点都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你下来,让我来坐吧!”
桃山前坪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少女居然如此大胆地要叶红鱼让出裁决神座的位置!
叶红鱼静静看着辇外那个小姑娘,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骄傲的自己,但她没有下令裁决司出手,只不过她的眉眼之间已经泛起了杀意。
敢和她叫板,真是找死。
……
陈皮皮本来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叶夫子,想要从叶夫子的外表神态上看出一些情况。
看叶夫子在这一场对抗当中,到底能不能挺住。
这时,突然听到那南海少女和叶红鱼叫板,不禁啧啧感叹两声,小姑娘长的还挺好看的,怎么就要去惹那个女人,这般死了岂不可惜?
……
外面的喧嚣,此刻与叶千秋似乎毫无关系。
因为,此刻的叶千秋正在和昊天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落在人间的昊天,虽然不是神国的昊天,但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统治力。
在昊天的世界与昊天打架。
就好比在一个人的肚子里和这个人打架一样。
叶千秋施展出的光明之力,和昊天施展出的光明之力,完全是两种力量。
昊天的光明可以灼热到将这人间的一切都给泯灭。
但昊天的光明碰到了叶千秋。
两种光明相遇。
让人间多了不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色彩。
对于叶千秋来说。
和昊天的这一场战斗,注定不是压倒对方那么简单。
因为,这是昊天的世界。
想要压倒昊天,就意味着要颠覆这个世界。
而现在的叶千秋并不想这么做。
他想要将昊天同化。
作为昊天的老师。
他希望昊天能够主动去拥抱变化。
如果他能将昊天同化,改造成功。
那对于他来说,则无异于是一桩大造化。
他从中得到的东西,自然也是不可估量的。
站在白石祭台上的叶千秋一动不动。
而站在光明神殿里的桑桑也一样是一动不动。
……
远处。
夫子看着一动不动的叶千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着急。
他和昊天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昊天灭不了他,他也灭不了昊天。
他知道,这一场战斗最好的结果不是叶千秋将昊天给毁灭。
而是叶千秋将昊天给改造同化。
从前,自然是没有可能。
但是,现在昊天的体内有了他的人间之力。
昊天在人间的尘缘,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
……
就在这时。
南海老人伸手唤住自己的女儿,看着裁决神辇里的叶红鱼说道:“小女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还请神座见谅。”
“如果神殿的规矩没有变的话,我记得裁决神座的位置向来只往血中求。”
神辇里叶红鱼撑颌静坐,听着这话,眼眸微亮,朝着那老人说道:“如果你能杀死我,墨玉神座就由你来坐。”
裁决神殿里墨玉神座的传承,向来与死亡相伴,每一任裁决大神官的交替,都是一段血腥惨烈的历史。
叶红鱼能够成为裁决大神官,便是因为她杀死了前任裁决大神官。
她是叶红鱼,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与强者战斗。
叶红鱼自然知道这位南海老人很强,所以,她想和这位来自南海的老人打上一场。
这时,只见一个中年渔夫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朝着墨玉神座上的叶红鱼说道:“我和你打!”
那中年男人话音刚落。
枯瘦的右手缓缓伸出红衣神袍,只闻一声清呤若水的剑啸,一柄道剑不知自何处来,飘然于空。
霎时间,那中年男人流露出一道肃杀气息。
叶红鱼没有犹豫,数千道白色的湍流,自血色神辇而出,直刺祭坛前的那名中年男子。
每一道白色湍流,都是一道虚剑。
中年男子沉声断喝一声,召道剑护身,只见那柄道剑极细,状若游鱼,瞬间散出无限光明,将身遭密密护住。
只听得无数清脆声音响起,数千道虚剑如雨丝般不停落下,把中年男子裹入其间,然而中年男子身前那柄细细的光剑,却始终没有黯淡。
南海老人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看着满天剑雨蹙眉道:“以剑为樊笼?”
这时,南海众人中的一位瘦高老人,右手向着空中伸去,一道圣洁的昊天神辉自掌心喷薄而出,想撑住剑雨,救出中年男子。
叶红鱼蹙眉。
她想杀的人,都必须死。
裁决神辇外围的血纱幔纱无风而动。
叶红鱼疾掠出辇,瞬息间越过数十丈的距离,掠过高瘦老人身旁,来到中年男子身前。
她握着本命道剑,直接刺了过去。
然后,叶红鱼的剑刺进了中年男子的胸口,刺破了他的心脏,桃山前坪上甚至能够听到那个充满力量跳动的肉团破裂时的声音。
鲜血狂飙,中年男子凄厉地喊叫着,倒在了地上。
那名高瘦老人脸色铁青,直接朝着叶红鱼攻杀而去。
叶红鱼的背后突然盛放出一朵金花。
将高瘦老人的攻击给挡住。
随即,叶红鱼猛然转身,高喝一声。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
“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轰!
道剑化作流光,直接穿过了那名高瘦老人心房。
做完了这一切的叶红鱼又直接闪身回到了神辇之中。
回到神辇之后的叶红鱼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
她刚刚经历的危机自然是巨大的。
但是,在关键时候,她使出了她从《易经》中顿悟的一招剑招。
直接将那修为强大的高瘦老人给击杀。
这一切看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总之,刚刚很艰险。
如果没有这一招剑法,她无法将高瘦老人击杀。
此刻,桃山前坪一片安静。
叶红鱼的杀伐果断,让众人惊愕无比。
转眼间,连杀两位来自南海的高手。
西陵神殿仅存的一位大神官,果然强横。
人们都清楚道痴叶红鱼的修道天赋,知道她的强大,但修行这种事情总是要依靠岁月的洗礼,她毕竟太年轻。
所以在她成为裁决大神官后,修行界里一直都有怀疑,认为前任裁决大神官如果不是在卫光明逃离幽阁一役中受伤,断不至于被如此年轻的她杀死,从而把墨玉神座交出来。
但是,刚刚那短暂的一战,世间已经无人敢质疑她坐上墨玉神座的资格,再没有人敢对裁决不敬。
……
人群中。
有人议论。
“刚刚裁决神座的那一剑,真的好厉害。”
“只是,你们有没有听到刚刚裁决神座刚刚用剑之时,念了一句什么?”
夫子听着人群之中的议论。
心中感慨道:“老叶的准备还真是充分。”
“叶苏……叶红鱼,有意思……”
……
南海少女看着裁决神辇,脸色有些苍白,心惊难安。
她也是修道的天才,十七便能知命,放在修行史上也极罕见,只是生活在偏僻荒芜的南海上,在修行界里毫无名声。
本来,她对裁决神座上的叶红鱼并没有多少敬意,觉得她上她也行。
但是,现在。
她终于明白。
她真的不如叶红鱼。
……
此时,只听得那南海老人说道:“裁决神座果然不愧是道门千年以来最年轻的西陵大神官。”
那老人看着血色的神辇,缓缓平摊双手,神情肃穆说道:“光明传人赵南海,向您挑战。”
老人乃是南海一脉的最强者。
如果以辈份论,他是叶红鱼的师叔。
但他现在却是对叶红鱼用上了尊称,这说明他认可了叶红鱼裁决神座的资格,与她平辈相论。
这代表了他对裁决神殿的尊重,也代表了他要击败叶红鱼的坚定意愿。
神辇里,叶红鱼撑颌闭眼,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赵南海说了什么。
她举起右手,神辇外的裁决神殿诸神官和黑衣执事,开始严阵以待。
两千余名精锐的护教骑兵开始集结,准备冲锋。
对于昊天和叶夫子的战斗。
她自然不会插手。
因为她知道。
那不是她能够插手的。
她是道痴。
所以,她相信,将《易经》交给她的叶夫子,一定能将这片天给换掉。
而在这之前,她要做的事情,便是让叶夫子和昊天的战斗不受到任何打扰。
而她所作的这一切,在外人看来。
却是在维护神殿的威严。
当然,这也是叶红鱼想要让别人以为的事情。
因为,现在,还不是她摆明自己态度的时候。
毕竟,这是昊天的世界!
……
南海诸人看着前坪下方现出身影的两千铁骑,感受着桃山间那道阵法的隐然巨威,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在南海飘流数百年,日夜苦修传道,境界固然高深,但思维不免有些固化甚至木讷,哪里想到叶红鱼在神座之位面临挑战的情况之下,竟不顾西陵神殿的尊严,毫不犹豫选择了这种最霸道的应对方法。
“时隔六百年,难道道门要再次自相残杀?”
“你身为裁决神座,难道不应该将这些力量,运用到对付光明神殿之中的那伪神身上?”
赵南海盯着血色神辇里的叶红鱼,沉声说道。
此时,天谕院院长看着赵南海寒声说道:“放肆!”
“光明神殿之中坐着的到底是谁,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神殿之中坐着的是伪神。”
“足以说明你们已经背叛了昊天!”
“南海大神官的牌位还在光明神殿侧殿中,西陵神殿从来没有否认过你们亦是道门正统。”
“你们先前能进桃山,证明昊天也认可你们的虔诚,然而你们现在的一言一行,已经是和叛逆无异!”
“裁决神座要灭了你们这群叛逆,自然是正确的!”
赵南海却是不屑一笑,朝着那天谕院院长看去,冷然说道:“你以为裁决神座上坐着的裁决大神官还是昊天的忠实信徒吗?”
“你知道她曾经在这位正在与伪神对抗的先生座下学习了很久吗?”
“神殿,早已经不是昊天的神殿!”
“蠢货!”
“天谕神座归往神国,你不过是天谕院的院长,你能看懂什么!”
赵南海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四方皆惊。
“什么?”
“裁决神座叶红鱼竟然和现在正在对抗昊天的那人学习过?”
“那叶红鱼岂不是?”
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
许多人都是议论纷纷。
不敢相信。
谁敢相信,神殿裁决大神官,居然有可能不是昊天忠实的信徒。
天谕院院长更是朝着赵南海怒视道:“你血口喷人!”
赵南海冷笑道:“是不是我胡说,你们问一问坐在神辇里的她不就是知道了吗?”
天谕院院长和一众神殿的执事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神辇之中的叶红鱼。
叶红鱼蹙眉。
她没想到这赵南海,会突然将这事儿给抖露出来。
叶红鱼沉默了一会儿。
这让外面的西陵神殿的众人,纷纷担心不已。
不多时。
神辇中飘出了叶红鱼轻飘飘的话音。
“没错。”
“我是在叶夫子座下学习过。”
“可是,那又如何?”
“我既然现在能坐在裁决神座之上,那就说明昊天对我是认可的。”
这话一出。
顿时引得众人哗然。
没想到赵南海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时,天谕院院长松了口气,朝着赵南海说道:“裁决神座说的对,她便是在那人的座下学习过又如何?”
“她现在能坐在裁决神座的位置上,已经说明了昊天对她的认可。”
听到这话。
赵南海却是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是那般的刺耳。
“可笑,真是可笑。”
“蠢货就是蠢货!”
“如果,她真是昊天真实的信徒,那么,现在她应该和你们一样,准备朝着那位先生出手,帮助你们认为的伪神。”
“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要知道,我们可是出现在那位先生之后。”
哗!
这话一出。
顿时让西陵神殿的众人都是神色大变。
赵南海的这话,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时间。
有不少神殿中人也开始疑惑起来。
是啊。
身为现在神殿之中仅存的大神官。
在那人对昊天不敬之时,难道不应该率先出手,带人灭掉那人吗?
可是,裁决神座叶红鱼并没有任何动作。
一时间。
就连天谕院院长,也有些捉摸不准了。
赵南海的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于是,几乎所有西陵神殿之人的目光都看向神辇。
这时,坐在神辇之中的叶红鱼却是笑了起来。
只听得她笑过之后,朝着西陵神殿的一帮人突然骂道:“你们这帮蠢货!”
“还真相信他的鬼话!”
“他口口声声说神殿里的那位是伪神,足以说明他早已不是昊天的信徒!”
“而我坐在裁决神座之上,自然便是昊天承认的裁决大神官!”
“现在这叛逆随意蛊惑你们几句,你们便对本座产生了怀疑,难道你们是想看着神殿被这帮叛逆给倾覆吗?”
叶红鱼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一时间。
神殿的众人又回过神来。
朝着南海诸人怒视而去。
天谕院院长也开始坚定意志,道:“没错!”
“裁决神座说的没错。”
“这帮叛逆早已经背叛了昊天!”
“诛杀他们才是理所应当!”
这时,只听得赵南海厉声喝道:“凡人不知,但西陵神殿有谁不知,知守观乃是我道门天枢,祭坛上的祭品便是观主唯一的骨肉,你们居然用他来祭祀昊天,难道不怕昊天降怒!”
“如果光明神殿里坐着的是真正的昊天,她还会用观主唯一的骨肉来祭祀吗?”
祭坛四周很安静。
天谕院院长知道不能任由此人继续说下去,当即喝道:“此祭品确实是观主之子,但却拜入夫子门下,做了书院二层楼的学生,单凭这一点便罪同叛教,有何资格不死!”
此时,南海少女喝道:“谁敢杀我男人!”
陈皮皮听到了南海少女高声喊出来的那句话,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
就在这时。
有神殿执事的警示声自远处响起。
“有人闯山!”
“有人闯山!”
周围的一众看客们,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光明祭这般大日子,居然接二连三的有意外生出。
不断的有人来扰乱光明祭。
这着实是将西陵神殿的面子踩在地上不停的摩擦。
西陵神殿在桃山之上,不知隐藏着多少强者。
难道这些强者就这么任由这些人接二连三的闯上桃山?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声音从天际之中响起。
天雷绽放。
雷音滚滚。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天空之中看去。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
光明神殿之中。
桑桑的眼球变得透明起来。
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她看着白石祭台上的叶千秋,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不是第一个挑战她的人。
但却是第一个能将她逼到这个地步的人。
她的脸上有些微白。
她……受伤了!
光明神殿里起了一阵风,风很温柔,像双无形的手,将桑桑朝着光明神殿之外裹挟而去。
桑桑来到神殿之外,来到了祭台之上。
她很愤怒。
所以,天地风云突变。
无数乌云自远方的东海上飘浮而至,桃山里的光线变得黯淡了很多,紧接着便是一场暴雨落下。
暴雨遮蔽了人们的视线,整个世界除了冰冷湿凉的雨水,仿佛再也没有任何其余的存在,轰隆的落雨声竟像是打雷一般。
天地的威力附着在暴雨里,不停地冲刷着桃山。
冲刷着人们的身体与灵魂,前坪上的数万名信徒脸色苍白、惊恐不安地跪在雨水中。
来自南海的赵南海看到了桑桑也不敢再多言。
下一刻。
桑桑愤怒的朝着赵南海看了一眼。
然后,赵南海便死了。
悄无声息的就这么死了。
桑桑很愤怒。
她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收回了手臂。
朝着在半空之中停滞的桑桑说道:“作为弟子,让老师这么仰望你,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
“你若是再不下来,我便要上去打你 的手心了。”
被昊天的愤怒压的抬不起头来的各路修行者都听到了叶千秋的这话音。
一个个都是骇然无比。
他们都在想,这不是在找死吗?
桑桑更加愤怒。
暴风雨变得更加猛烈。
这时,叶千秋直接从祭台上飞起。
朝着天空之中桑桑身旁落去。
桑桑站在那半空之中。
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了平静。
叶千秋抬手。
一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戒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叶千秋来到桑桑身边,拉起了桑桑的手,拿着戒尺朝着桑桑的手心打了下去。
桑桑任由叶千秋打着她的手心,然后漠然无比的朝着叶千秋说道:“你是第二个意外。”
“但你既然来到了我的世界,那你就要臣服于我。”
“如果你臣服于我,我赐给你永恒!”
叶千秋淡淡一笑,拿着戒尺,信手一指。
一条光阴长河出现在了天穹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除了夫子之外的所有人,都无法看到这条光阴长河。
一切都仿佛陷入了静止当中。
叶千秋拉着桑桑一脚踏入了光阴长河之中。
走入了光阴长河的下游。
桑桑道:“你带我去哪儿?”
叶千秋道:“带你去看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