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江梨大气道。

“不要再提。”

“为什么！”江梨起身情绪激动：“别人可以不站在我这边，你怎么可以不站在我这边呢？！”

“坐下。”

“我不！”

程元微笑着再重复了一次，“坐，下。”

明明错的是他，偏偏气场还强大，江梨偏偏在他面前还怂，屁股沾上凳子的那一刻，江梨恨不得打死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怂！

“歌洋，当初不是这样。”

“不这样是哪样啊？要是这次陷害我的是干妹妹，你是不是还得跟我说，念念不这样啊？”江梨阴阳怪气道。

“你听不听？”

“听。”江梨在他的目光威胁下正经八经的坐着。

程元开了一罐啤酒，连续喝了两瓶话才吐了出来：“歌洋跟柳念是同学，我认识她是因为柳念。歌洋家境不怎么好，那时候一天得要打三份工，维持日常的开销还得养活老家的兄弟姐妹，很辛苦。有一次，UI缺了一个后期，钱还挺多的，我本来是把这件事交给了柳念，柳念那时候在忙，所以转交给了歌洋，就这样，我认识了歌洋。”

程元笑了笑：“当年的歌洋虽然生活待她不公，可性格很开朗豪爽，那时候的她，其实跟你挺像的。”

“哪里像了？”江梨拒绝这样的碰瓷好嘛。

“眼睛，当年的眼睛。”

程元给她递上了手机，手机上是歌洋还没整容的模样，虽然说不上是一个大美人，可是好歹也是一个清纯可人的模样，站在阳光下积极向上朝气蓬勃。

“或许也是出于这一点吧，那时候直播平台上缺人，我就把她推荐过去了，歌洋慢慢的有了名气，再然后受到大环境的影响她开始整容，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声气，抬起头，头顶上那盏白炽灯分割出他那张被酒染上几分红脸，带着哀伤：“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爷爷去世了。”

“为什么？”江梨问。

“舆论足以压垮一个人，或许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却很致命。歌洋当了主播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老家，通讯不发达老家那边的也不懂主播是什么，后来有些人就说歌洋如何如何不堪，她爷爷有心脏病，听不得这些话一气之下住院了。”

“治病要花很多钱，那时候平台经理贪污克扣了她的工资，这件事我并不知情，她被迫找上我时她爷爷已经快不行。”

“我不知道让她当主播这个决定是拉了她一把还是踩了她一脚。”

江梨不知道背后有这么一大串的原因，蒋木封在江梨遭遇网络暴力的时候也时常问她，你怪我吗？

即便加入电竞这个决定是江梨自己做的，可是身为当事人，又怎么可能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尤其这件事在偏离自己想象的时候。

程元一心想要帮助她，事情的结果却好像在害了她，这件事是平台的责任，可他是平台的老板，该怎么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江梨开着车时不时的看着闭眼养神的程元，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感同身受。即便那个人是你爱的人，亦或是你最爱的人也没办法坦荡荡的说出这四个字，因为他终究不是自己。

所以，人是孤独的。

但是，深爱你的人是不愿意看到你痛苦的，正如同这时候在看着程元的江梨，她说的能体会到他的痛楚，或许就是当他伤心的时候，她会更加的伤心。

不爱你的人以你的痛苦取乐，爱你的人以你的悲伤痛苦。

——

程元早上还在基地，下午就要去俱乐部总部。

出门前，蕉太狼忧心忡忡的拉着程元道：“你听我说，等会那边问你什么都交给我来说，一定不要跟对方起冲突，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也不想想UI能有今天的辉煌是靠谁，捧着你当上帝都来不及还能说你一句不是吗？”

肥仔鸣：“我看也是，况且你根本就没做错，该给你颁奖啊，第一打假人！”

阿鬼道：“但是多多少少会有影响的吧，毕竟两家交情还挺好的，LP也赞助了这次的比赛，这么不给面子可不太好收场。”

小贝冷笑：“能有多不好收场？活该。按我说，一开始LP就不该凑这个热闹。”

在议论纷纷下，程元开口了：“这次见面是我要求的。”

“……”

“你好端端的干什么啊？”蕉太狼不解的看着程元，那不解的程度跟看着程元明明知道有陷阱还要去送人头差不多。

程元笑了笑，没再回答。

这时候徐亮躲程元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说见程元。

队员们大眼看小眼的纷纷不解程元这笑中是什么意思。然后，程元把蕉太狼也扔下，让他带着队员们去接洽未来的商业合作，自己独自一人赴约。

程元站在原地，抬头望上看去，穿过中庭看到圆顶上方的天空，明亮刺眼。

LP电竞俱乐部总部。从外部就看出来的豪华，八层建筑楼，全身都是用玻璃铸造，通透明亮，充满了设计感跟未来感。从选址到落成，这建筑物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花费数亿元。其中的部门除了PUBG，还有魔兽，地下城，英雄联盟等等，还有游戏开发部，商业部，海外部门这些，短短三年的时间，LP从一个辉煌迈入了一个巅峰，当今电竞圈以LP唯首是瞻，但是，这样的光芒背后是无数的浴血奋战。

程元出现在总裁的办公室，徐亮起身迎接：“你坐。”

徐亮下巴短小，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没下巴，看起来滑稽又阴险，头发梳得整齐有朝气，身材矮小身上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穿在他的脸上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两人坐在茶桌前，徐亮给程元沏了一杯茶：“昨晚的那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LP不会参与这件事，你放心。”徐亮说话圆滑，习惯的让人觉得他大恩大德。

程元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徐亮习惯他少话，又开口道：“哎呀，有空还真想见见江梨，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关键的时刻还这么淡定，前面两局被打成这样要是心态不好的选手心态早就崩溃了。”

“不必了，我来，只说三件事。”程元放下杯子，透亮的白瓷杯中茶汤轻轻的荡漾着。

徐亮笑得有些尴尬，抬手：“你说。”

“第一，UI从此不参与那个平台组织的所有直播跟活动。”

徐亮豪爽答应：“可以！”

“第二。”程元的目光终于落在徐亮的身上：“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下不为例。”

“……”徐亮的脸色僵硬了几分，手握成拳。

“第三。”程元起身，动手整理身上的西装看着僵硬得如同雕刻的徐亮把话说完：“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江梨是我的底线，你要是碰，前面还有一个我。”

他的话始终都很平淡，淡得如同没有加盐的汤，让人难以下咽。

T4崛起，受到冲击的是谁？还是UI，UI好不容易的从T4的手里抢来了这么多代言赞助，俗话说得好，抢来的东西藏着都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可以吐出来了。

抢来的东西总是不踏实，LP亦是如此，所以它迫切的需要一个出口，斩断所有威胁它的事情。

从商人的角度上来说徐亮没错，错就错在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秘书：“徐总，平台那边找你。”

“推了。”徐亮起身时脚下无力撑着墙壁慢慢的挪动到了办公桌前。

“可……他们已经来了。”

“我说推了你是聋了吗！！”徐亮挥手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拨到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他昂贵的皮鞋上划开一道隐隐约约的露出里面那双破洞的黑袜。

PUBG冒起来的时候风靡全世界，迫切走向辉煌的LP自然不甘落后，把这个当成是一个机会，然而，当LP耗费资金跟心血去打造PUBG这支战队时却没得到同等的回报，这次所谓的机会变成了灾难。正是艰难的时候，一个机会，LP高层徐亮把在LOL待得好好的程元调过来了，当时程元梦想是在S赛季上作为中国电竞在韩国手中取得冠军，临门一脚，就差一点。

他的梦，说碎就这么碎了。

程元当时大可说走就走，外面无数的电竞俱乐部都在抢着要他，从这里出去以后也是一个新的人生，是LP求着让他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当初带他的卢升为何不当教练选择当了解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徐亮没有选择，对一个乡下到大城市打拼没有背景的人来说，他没有选择，一次失败，那将是万劫不复。他不可能会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里，所以危机关头让他做什么都行，也是这样的野心让他拥有这样的一个电竞帝国。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徐亮可是跪在程元的面前求他留下来的。

程元当年可是用命拯救了这次的危机，拼命到了极致，落下了无法治愈的伤病，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抓到手里实现梦想的机会，这样的人情，徐亮这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