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三万大军刚被伏击于秦营山根处,次日秦军便向魏军下达了战书,此举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既灭了魏军之前打下的威风战绩,甚至还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找上门约战反击了自信满满的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都是铁血战马之上打出来的汉子,哪能忍得了这种明晃晃的打脸挑衅,哪怕明知对方一反之前隐退防守的态度,只怕有诈,但魏军仍不得不应下此战,一来魏军本是侵略方,若不肯应战退避此事传出必于九洲贻笑大方,二则魏军本就蓄势待发,亦不可能贸然停止攻势。
但对方这样一弄,不得不说的确让魏军一下陷入了左右不得抒发的纠结状态之中,既愤慨、痛心又心惊、猜疑。
连夜拔营集兵赶到函谷关附近的魏军,传斥候探路,而后快马返程传讯,一直固若金汤的函谷关城门竟大开,高坡之上大纛旗飘扬若枫,一队整肃的军队排序成林而候。
悠长呜呜的牛角号响起,不紧不慢的鼓点亦随之伴动着清脆的马蹄声,只见一匹雪白的高头骏马从中而出,艳阳之下,玄袍红披,墨发钗冠高束,秾色木兰展卷英姿飒爽,赫然是一名云鬟婀娜与战袍殷红的女将军越众军而出。
她出现的那一幕,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古道之中,她独存一界,足撼苍冥。
在秦魏两军不知的两个方位,另外又有两批人马悄然出现,一队领头头者锦袍加身,其额上银饰嵌一块水滴红宝石,一头柔软而顺直的青丝披于一身,玲珑乾坤眸似蕴贯日月。
另一边的骑首则身披斗篷,玄鬓发为雪,颜似水清玉洁绝纤瑕,眉心一道昳丽朱砂,俊美得不似真人。
他们犹如隔岸观火,没有参与动手,而是遥在高处观注着函谷关两军对垒的场景,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当一片火红魏军赶至,数万铁骑奔赴起风沙走石,兵甲生寒光,魏王紫皇一袭红蓝战甲,当他看到军前统帅的“陈芮”,那一张如骄阳夺目的俊颜忽地一下笑开,似叹似赞道:“原来当真是你啊——秦国太傅,陈芮。”
他们两人虽谈不上熟捻,倒也不算是素昧平生。
谁能想到当初鬼谷一别,事经流转,再会面却是这样的局面,他对她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但却不是因为她本身的特别,而是她与楚沧月还有相伯荀惑之间的纠葛牵扯。
谁能预料得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子,却在短短的时日内将秦国内部搅动得翻天覆地,让九洲对于秦国女太傅“陈芮”这个人有了如此深刻的传响。
陈白起素手攥着缰绳控马缓步朝前几步,扬声道:“魏王,陈芮期待与你这一仗交手已是很久了。”
“孤虽从不欺辱妇孺,但陈芮,你并非一般女子,是以与你交战倒也是值得期待。”魏王紫皇朗声道。
陈白起闻言抿起嘴角,一双笑时潋滟的桃花眸微眯,容色更甚几分,几近逼人:“魏王,你莫要小瞧了小女,否则……你战神的名号恐怕将堕于今日。”
紫皇大笑:“哈哈哈哈……只望陈芮当真本领强大如斯,可夺孤战神之名号。”
魏王紫皇当然有绝对的自信,对付这样一个军事不通的姑子,他不会输,要说他参与的大大小小的战役,那都是陈芮不可比拟的,不仅他是这样想,在场的人除了陈芮的亲随军,基本上都因她的大放厥词而笑了起来。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陈白起要与魏王斗的不仅仅的兵法,还有人心、变局与成算。
乘风之势,激鼓。
隆隆隆——
“那便借魏王吉言了。“陈白起遭受的嘲笑与质疑还少吗?是以她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平静地接受了。
远传过来的笑声渐渐消弥于无形之中,魏军一下都安静了下来,好似觉得有什么不安的气氛开始蔓延开来,让他们的心突突直跳。
“魏王,你军足有十万之众,而我秦军却寡少兵力应对,但你信不信,吾四千铁骑足以废你数万之众骑兵?”陈白起道。
魏王紫皇倒是一直以这种平和又笑蔑的态度来对待陈芮的口出狂言,他稳重不语,倒是旁边的副将勒马上前,感慨嘲讽道:“自秦国左庶长重伤败退之后,上将军陈羹之流却连面都不敢露了?秦国莫非当真找不出一个主事的统帅,需得一女太傅上阵前耍口舌之争?”
陈白起抬眸望去,那清凌凌的一眼,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亦让副将背脊一阵寒意爬上,他座下马匹嘶鸣了一声,他便顺势退回军中不再代声。
朝晖与昆吾一直静默待在陈白起身后,便也是在这时有了动静。
陈白起听到他们的传音,眸底深意渐浓:“既然你们嫌开战前的开场白太过累赘,那便正式开始吧。”
随着她话落,身后一队人马分布两列横冲上前,剑笔所指,煞气大开。巫长庭为指挥,手执令旗一挥:“幽冥军听令,杀!”
一声号令下,只见高坡之上、山谷之中、平地之上数千名骑兵如黑色潮水涌入那一片红林,冲杀而上。
副将骤见这急雨狂风一般的刚猛军队之气势,心下一惊,他也是见多识广的将领,却还没有哪一支军队能给他这样的威慑力。
且见这一支铁骑并非秦军规格,望其周身武装与骑术都远超秦骑,甚至觉得还要比之赵、魏骑兵都要厉害许多。
“杀——”
来不及多想,魏军这边也是冲锋迎上。
只见一个照面,便是龙虎相斗,魏军数万骑乘对上秦中数千,如黑水融入红海,本以为会被淹没,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错了。
幽冥军本就是一支刚猛且诡变的骑兵,它们本就自生奇变,无须过多指令突进,可应势而就,当被围攻时它们从内突破,当他们一散,他们又逐个击杀,这就像在程序中植入了一种病毒,任你再庞大的数据亦会被它的破坏力逐一瓦解。
看出幽冥军在整体性上完全就可化一,眼见魏军骑兵节节退败,成溃走之势,这时魏国紫皇扯在披肩,疾马冲跃俯身,他的兵器乃一柄重愈百斤的长柄刀,全长五尺,刀尖长四寸,柄尾有一三棱形铁鐏,此兵器可砍、可刺、可挑,他运用起来更是手心应手,灵活无比。
见他出手,陈白起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也加入了战局。
一匹如电光闪过的白色冲入黑红之中,她摇身一晃,击挡下紫皇横力一砍,借势起上,她一挥手,空中悬于数十枚钢钉直刺而下。
紫皇吁马扬蹄,运劲之气挥挡开来,但周边人却不免被祸及了殃鱼。
“早便听闻秦太傅武力超群,如今看来的确名副其实。”魏王紫皇熠熠一眸望去,面上不显,心中却对陈芮那变幻莫测的身法有了计较。
重落于骑座之上的陈白起不慌不忙道:“还请魏王不吝赐教才是。”
“善!再来!”
他挥兵而上,那呼呼搅乱风声的重力袭来,连静谧无声的空气好似都在抗议,然于陈白起而言,一切都太慢了,力道虽重,然却无用。
她一个闪身便落于魏王身侧,徒手幻化了一柄金色的短剑,决然挥下。
魏王侧身一避,这惊险一剑令他神色一凝,反手一掌欲取其近身的手臂,却见她徒然消失无踪,再感知时,人又落在了他另一边。
在其它人眼中看到的是,那秦国太傅如同无处不在的影子,忽闪忽现,忽移忽飘,而魏王的大武器因近身之战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只能疲于奔命地应对着她的每一次突袭。
守战的将军审时度势,见魏王陷于苦战,其亲随不再迟疑奔赴而至,形成锥形截挡,见人多围阻,陈白起不再行先前猛烈冲击之举,而是稳健泰和地退回原处。
不急,这一场仗不过才方方开始。
只见七人为盾,魏王为矛,形成一种绝对的攻防模式,她无法再轻易接近,当魏王发现攻击时,她甚至只能暂避。
不愧是魏王训下的亲随,七个高手再加上他,足以组成一支小型的彪悍之军。
有时候组建一支精悍默契的队伍,足以令江湖上那些顶尖高手都无招架之力。
终于腾出空歇时间的魏王立即喝声下令:“传令,骑兵化整为零,五骑一伍,步兵在旁占位扰乱。”
此令一下,散乱不安的魏骑一下有人主心骨,开始依令行事。
如今魏骑说散不散,说整不整,幽冥军被迫也分散开来,但如此一来兵力便尤显不足之余,更露出了破绽,它们虽行动灵活迅猛,但以一敌十却会过度损耗他们的专注力,旁边不断有人吆喝交器撞击干扰,便容易被旁骑偷袭。
“时间足以,速列光阵!”
巫长庭见情势已达预期,便高声喊道。
这时,在魏军几乎全兵作战时,高坡上藏好的秦兵趴在地上从身上取出一面面巴掌大小的铜镜迎光,正值午时的太阳十分猛烈,如此一照,阳光就像根根金线,在四处纵横交错。
这下魏军就遭殃了,要说战场上的临场反应靠的就是眼明手快,如此被铜镜反射的光扫过眼睛,直接就是睁眼瞎了,短时间内看不清东西,也就意味着敌方的有机可趁。
高处的秦军完美地配合着下方的幽冥军斩杀,一下子优劣局势又被拉了回来。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形的魏军此时都懵头了,令棋将领只觉事不宜迟,立即分拨一部队兵力去爬山坡,将用铜镜干扰战场的秦军诛杀殆尽以求挽回局势。
但秦军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只见早有准备的撬棍一抽,隆隆的大石碾翻滚落,一时砸死了不少半坡上的魏军。
魏王紫皇偏头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化,胸口起伏不定,不想这陈芮如此诡计多端,计谋是一环接着一环,每一步都精算到位,眼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样的安排计划绝非一日两日之功,然而他们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要不是她隐瞒得滴水不露,便是秦营中的细作早已被她全数查获,甚至连虚一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