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深信,他并不是孤独的。
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姊妹全都在他的体内,化做他的血肉和他一同活着,即使他终将被他的孩子吞噬,也会在那个孩子的身体中继续存在。
可是有的时候,王者会忍不住感到空虚。
这份空虚是什么呢?
--这份空虚,名为寂寞。
是的,是的,王者并不孤独,他只是寂寞而已……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他淹没的寂寞而已。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六日
小汉格顿镇最近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让无数女性为之感谢神的事情,那就是前些日子落入冰湖中的汤姆.里德尔终于从要人命的高烧中清醒过来。
冬季的湖水是会要人性命的,谁也没想到原本结冰坚硬的湖面竟会突然破裂,走在那上面的汤姆少爷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掉进了湖水里,等到他被救出来时,已经陷入昏迷,然后紧接而来便是那可怕的高烧,医生甚至一度发出了病危通知,可在那之后,汤姆少爷就奇迹似地苏醒,经过几天的观察确定身体复原状况良好后,便出院回到里德尔家休养。
所以最近小汉格顿镇中未婚的大胆女性总是三不五时地经过里德尔宅邸,希望能见到健健康康的汤姆一面,就算是远远的一眼也心满意足,可惜的是迎接她们的都只有失望而归这句话。
而被小汉格顿众多女性念念不忘的汤姆,此时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盈满白雪的树枝。
汤姆几乎能想像出当春天来到时,茱萸的树枝上长满新生的嫩叶,在初春的暖阳里随风摇曳。
--这是个和平的世界,至少,比起他曾经的世界来说。
王者的过去就像一场梦,是那样地虚幻……可王者知道,那是真实的,他曾经的真实,而现在的他也同样是真实的,成为一名叫做汤姆.里德尔的人类,真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
他不再是王者,而是汤姆.里德尔……那么,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现在是不是仍然无声哭泣着,却为了守护他们的种族和国家,不得不埋葬他的脆弱?
他能做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无法为那个孩子做到,因为那是他曾经的宿命,也是那孩子现在、未来的宿命。
汤姆右手按着胸口,身在异世界的他无法为那个孩子在做什么了,可是他可以为另外一个孩子做些什么--他感觉得到,一种来自血脉的呼唤,那是另外一个孩子,打从心底在渴望父亲的声音。
这是王族特有的一种天生技能,而这种技能的存在,是为了藉此找出躲藏起来的王族,吞噬他们。
王者没想到他换了一具身体,却还拥有着这种技能,甚至体内还残留着少许的力量,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了,足够让他找回他的孩子。
王者拥有汤姆.里德尔的记忆,因此王者知道汤姆是多么厌恶那个叫做梅洛普.冈特的女巫,王者也是同样--使用药物来获得一个人虚假的感情,那是懦弱者的作法。
王者对于那个女巫不屑一顾,可是孩子却不等于母亲。他夺取了汤姆的身体,所以理所当然能够拥有汤姆的一切,汤姆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如同他曾经吞噬他所有的亲人,获得他们的力量一样。
原本的汤姆或许巴不得掐死那个女巫的孩子,但王者却想好好珍惜他的孩子,曾经的宿命让王者尽管和孩子们近如咫尺,却无法照顾、宠爱他们,这对王者来说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
“卡特。”
“是,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有些事情要做,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人进入我的房间。”
忠心的老卡特顿了顿,提醒着:“可是夫人等一下会端点心过来给您,那是夫人亲手做的,从今天早上,为了庆祝少爷您的身体康复。”
“……卡特,我刚才的那句话,是命令。”
老卡特的心中重重一震,汤姆刚才没有回头,视线仍是望着窗外,而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地轻轻淡淡,不带一点责备不耐,但不知为何却让老卡特感到畏惧……自从那场可怕的高烧之后,他家的少爷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老卡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保证绝对不会让人进入他的房间后,便连忙一个行礼退了出去。
在老卡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之后,王者随即闭上了眼睛,先前由于身体过于虚弱,他无法使用力量找出孩子的所在,但既然身体已经复原了,王者满心想的就只有哪怕只是早一分一秒也好,他想尽快找回他的孩子。
一开始,王者听到的是心脏的跳动,他一个皱眉凝聚所有的精神,剔除其他的“杂音”,感受着他所想要感受的。
来自体内血脉的呼唤……
来自他孩子心中的声音……
蓦地,王者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前不再是里德尔宅邸,而是阴暗冰冷的石室,石室中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棉被,四周隐隐散发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霉味。
这糟糕透顶的环境一点也无法吸引王者的视线,夺去王者此时所有注意的,是那名一脸惊愕地瞪着他的孩子。
“你是--”
孩子原本像是想问他是谁,可在看清他的脸后,硬生生地嘎然而止,两只漆黑如夜的眼睛一瞬也不移地愣愣看着他,神情带着不可置信的茫然。
孩子茫然的表情很可爱,看着他的孩子,王者觉得身体深处似乎有个地方变得非常柔软……不由自主地,从醒来后一直保持冰冷的眼神带上了几许的暖意,连王者自己都没有发现。
“告诉我,你在哪里?”王者试着用柔和一点的口气询问,他想他的孩子对他能有个好印象。
孩子恍然回神,扭曲着稚嫩的五官冷笑地说:“哦,这位先生,你难道没有眼睛吗?这里一看就是个地窖,居然还需要我告诉您?”
不屑中还带有敌意的语调,但王者没有对此产生一丝的负面情绪,他感受得到他的孩子打从内心渴求父亲的希望,他认为这只是他的孩子在撒娇--是的,虽然他从前的孩子们都没有这样做过,也不被允许这样做,但这不妨碍王者知道孩子们总爱对父母撒娇这件事。
在认真地思考一秒钟后,王者甚至做出了他的孩子是个喜爱教育他人知识的个性,这很不错,王者曾经的老师在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孩子,为了能够更好地教育他人,因此读了非常非常多的书,最后终于得偿所愿成了一名老师。
想起那名老师的经验谈,王者立刻决定汤姆的书房得扩充了,必须购入更多更多的书,好让他的孩子吸收更多更多的知识,以免将来在教育他人的过程中遭遇挫折,打击这孩子宝贵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