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黑发男孩，嘴唇有些干涩。

他本来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男孩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还带着泥浆的长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忽然便有些气闷，抿了抿唇，也负气地将头甩向了一边。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先服软，虽然一直躲着他是他不对，可是——

难道他就不能真心实意地冲他道歉一次？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哈利，”

最后，还是黑魔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淡淡地开口：“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啊？”眨了眨眼，还没有从黑魔王难得温柔的语气中回过神来的男孩有些迟钝地重新将头扭了回来，慢了半拍才说：“我没有躲你……”

虽然这么说着，哈利的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底气不足。

莫聂洛没有理会哈利的回话，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你还在介意那天晚上的吻。”

哈利霎时红了脸，莫聂洛的话让他有些惊慌又有些羞赧，他定了定神，好容易才回了一句：“我没有。”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男孩的额上，似乎连眼睛和嘴唇也都跟着湿润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常年镇定的模样，这种难得无措的表情，只是愈发透出一股惑人的艳色来。

可惜他只能是他的死敌……

莫聂洛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他垂下了眼帘，不再看男孩此时的模样。

“那只是一个错误，如果让你困扰了的话，我很抱歉。”

他淡淡的说着，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那无情而犀利的态度，让哈利的心里一阵颤抖，他握着扫帚的手微微一紧，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才是黑魔王一贯的处事方式，要跟他相处的话只能习惯。

“我真没把那个放在心上，你想多了。”

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哈利乐呵呵地说着。

他抬起手，正想拍拍魔王的肩膀以示坦荡，却忽然瞥见自己手上的斑斑泥印，于是只好尴尬的笑笑，收回了手。

“我要回塔楼了，再见。”

说着就嗒嗒地跑远了，只剩下莫聂洛一个人站在原地。

哈利的衣衫上，还有水滴在一点点的落下，拖出一地湿漉漉的痕迹。

莫聂洛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男孩的背影，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去掏袋里的魔杖。

然而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动作，只静静的看着男孩渐渐远去。

已经够了，他们不该在一起的理由太多，多到他甚至找不到哪怕一个能够说服自己顺从欲望的理由……

即使命运真的无法抗衡，他也要在一切来临之前努力一次，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放弃，即使是救世主也不能。

已经努力了三十年，他不能让哈利波特阻挠了这么多年的计划！

削薄的嘴角勾勒出嘲讽的弧度，莫聂洛最后看了男孩离开的方向一眼，悠然远去。

经过这一夜的插曲，哈利虽然没有和莫聂洛重新恢复到以往‘情同手足’（罗恩语）的模样，但至少也不再是见之则避的地步了，为了这个赫敏非常高兴，虽然她没有说，但所有人都能从她的行动中感受出来——因为她又开始积极地动员大家去图书馆了。

“我早说嘛，”图书馆的一角，赫敏兴高采烈地说，“小两口，咳，好朋友之间哪有隔夜仇，也就闹闹别扭，过几天就好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罗恩扒在书桌上，面无表情地吐槽：“那个时候是谁整天拉着我大声嚷嚷外加恨铁不成钢的。”

赫敏的脸上闪过一丝殷红，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两个黑发男孩一眼，大笑着打了个哈哈错开了话题。

“尼克的忌辰晚会你们准备送他些什么东西？”

赫敏说，语气很是兴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敢打赌没有几个活着的人能说他们参加过这种晚会——肯定很奇妙！”

哈利抽了抽嘴角，不确定自己这个亲历者要不要给赫敏泼泼冷水。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有人要庆祝他们死亡的日子，”

罗恩继续吐槽着，“我听着觉得怪沉闷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兴致正高的小母狮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罗恩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意见，”罗恩抬起头，又开始和赫敏斗起嘴来：“你能不能别那么专横？”

“你说谁专横……”

眼看两人又不管不顾地吵了起来，哈利叹息一声，正打算抽出魔杖补上几个静音咒，却发现有人已经抢先了一步。

“你看上去似乎对这个所谓的忌辰晚会不报期待？”

发现男孩似乎一开始就对这个话题热情度不高，莫聂洛收回魔杖的同时，也不由好奇起来。

哈利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怎么不报期待，那可是一场让人印象深刻的晚会呢。”

他说，微微眯起的碧眼狡黠得像一只猫咪：“我只是单纯对万圣节有点抵触罢了——根据历史经验，这天是我的受难日的几率可是高达99%。”

“万圣节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他耸了耸肩，“你认为呢？”

笑容从黑魔王脸上消失了，他看着面前满脸真诚的男孩，摇了摇头。

“不，”他稍微露出了一点回想的神情，慢慢地说，“除夕才是一年里最糟糕的日子。”

莫聂洛仿如古井深邃的眼没有起伏，平淡地述说事实。

那平静的模样让哈利的心不由一阵颤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找了一个多么糟糕的话题。

他扭过了头。

然而当年曾经在冥想盆中看过的画面却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世界似乎在那一刻变得空荡荡，周围的景色与声音都消失了，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阴暗的孤儿院。

光秃秃的小房间里，骄傲的男孩坐在灰色的毯子上，旁边的窗户里，有阳光穿过伦敦阴霾的云层照进来。

然而那光亮，终究不曾属于他，于他，那通彻的光明更像是一个笑话。

就像漫天的绝望。

哈利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仿佛鬼使神差般开口。

“都过去了，”他说，“你以后会觉得它是个好日子的。”

莫聂洛沉默了，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然后他淡淡地看了哈利一眼，说：“是吗？”

他的语气清浅至极，似乎不带任何感情：“我知道了，谢谢。”

时间就这么不经意的滑过，没多久，万圣节便到了。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开开心心地期盼着晚上的宴会。礼堂被许多活蝙蝠装饰了起来，海格种的巨大南瓜被雕刻成了一盏盏灯笼，大的可以容纳三个人坐在里面，甚至还有传言说邓布利多预定了一只骷髅舞蹈团，给大家助兴。

一切的一切都让接受了尼克邀请的几个家伙开始后悔起来，最后还是赫敏用‘人要言而有信’的理由强行把几人拉去了地下教室。

不过，只刚刚到了门口，听着里面飘出的仿佛上千个指甲在黑板上刮来刮去的声音，就连一直保持着强硬态度的赫敏也不禁白了脸颊。

等到她拉着罗恩进去后，这种难受更是达到了极致。

“我们快走吧，这里实在太恶心了。”

看着面前桌子上大片大片腐烂的食物，罗恩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好吧……”赫敏看样子也被那些腐烂的肉馅羊肚打败了：“我想你大概是对的。”

至于哈利和莫聂洛，这两家伙根本没进去，从来到这里开始他们就已经非常明智的站在了门边和尼克寒暄，在看到罗恩和赫敏开始往他们这边移动后，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冲尼克解释了一下，等到两头小狮来到面前，便一并告辞离开了。

“这绝对是我今年以来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回去的路上，罗恩还在不断抱怨着：“梅林保佑宴会上的甜点还没被那些家伙吃完。”

听着身后依旧隐约可闻的幽灵们吱吱呀呀的演奏声，赫敏罕见地一言不发，看来她和罗恩这次是站在了同一立场。

哈利笑了笑，正想调侃罗恩几句，却听见了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声音。

{……撕你……撕裂你……杀死你……}

这冷冰冰、杀气腾腾的声音让哈利踉跄着停下了脚步。

他慕的睁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他回头看向了莫聂洛。

黑发的男孩也停在了原地，他略微偏着头皱了皱眉，询问般的目光在石墙上游移。

“哈利，你们怎么——？”

“你听见了吗？”哈利双眼错也不错地看着莫聂洛：“你不是说不会出现——”

{……饿坏了……好久好久了……}

“听！”哈利急迫地说，几步走到男孩面前。

莫聂洛深深皱眉看着他：“不是我做的。”

罗恩和赫敏呆住了，注视着他们。

{……杀人……是时候了……}

声音越来越弱了。哈利可以肯定它在移动——向上移动。

曾经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盘旋，哈利咬了咬下唇，猛地抽身往楼上跑去。

梅林保佑，一切不要像他想像的那样！

哈利全速奔上大理石楼梯，依照记忆中的模样，飞奔着把三楼转了个遍，罗恩他们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几个人马不停蹄，最后转过一个墙角，来到最后一条空荡荡的过道里。

“哈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恩说，一边擦去脸上的汗珠。“你到底怎么了……”

赫敏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指着走廊的下方。

“看!”

在他们面前的墙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他们慢慢走近，眯着眼在黑暗中仔细辨认。在两扇窗户之间，距地面一尺高的墙面上，涂抹着一些字迹，在燃烧的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徽光。

密室被打开了。

与守护者为敌者，警惕。

哈利木木地看着面前的墙面，猝不及防之下，被地上的水迹害得险些滑倒在地。

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了他。

他抽了口气，慢慢回头才发现拦住他的人是莫聂洛。

黑魔王面上的惊讶已经沉淀为深刻的冷酷。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大字，琥珀色的瞳孔中，有红芒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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