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邓布利多的意外来访，哈利的十一岁生日最终消磨在了德斯礼们回家的汽车上。
车厢内的气氛很压抑，所有人都异常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就连向来肚子最受不了委屈的达力，此时也只是闷闷地揉着空荡荡的肚皮一言不发。
哈利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手懒散地支著自己半边脸，眼神向窗外飘忽不定。
不是没有注意到这种诡异的气氛，但现在的他却无暇去顾及这种小事了。
麻烦了。
他叹出了不知道是今天以来的第几口气。
这次绝对绝对麻烦了。
原本以为只要在邓布利多面前做出一副乖巧可爱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模样就能顺利过关，谁知到最后居然会闹出那样的事。
佩妮姨妈的胆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再次叹了口气，男孩动了动支撑下巴支得有些发麻的手肘，眼角不经意瞄到的前面座位上那个坐得笔直的人影。
好吧，其实姨妈因为亲人惨逝所以对魔法界和邓布利多存有偏见这种行为他不是不能理解，事实上在他被voldemort追杀的那些日子里他自己本身也因为仇恨做出过许多愚不可及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他们最后非得把那个男人扯进来啊！
想起佩妮姨妈在听到邓布利多提出由海格带他去对角巷购物的提议后那句理直气壮的：“我不相信你的人选，邓布利多。你应该知道，整个魔法界我只相信西弗勒斯。”和“这是诺亚嘱咐我的，我自然相信自己的哥哥，他在哪儿——让他来接哈利。”他就忍不住一阵阵头痛。
诺亚·伊万斯，该死的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人。
他现在近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家伙是个穿越者的事实了。
否则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怎么可能对那只油腻腻的老蝙蝠抱有这样全权的信任？
哈利抱着脑袋，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在隐隐抽痛。
天知道他是真的真的不想这么快就见到那个阴沉的男人啊啊啊！！
哈利□□了一声，最终决定学习某种名为鸵鸟的神奇生物，将这个问题置之脑后。
我果然是一只彻彻底底的格兰芬多狮子。
回忆起某位教授关于格兰芬多的那些尖刻评价，哈利沮丧的发现在一定程度上对方似乎并没有说错。
绿眼睛男孩心底的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当他打开德思礼家的大门并成功对上那双冰冷空洞的漆黑色眼睛后，哈利忽然发现其实有时候做一只鸵鸟貌似也是不错的选择。
至少作为为了这件事儿纠结不已的当事人之一，他绝对是烦恼比较少的那一个。
***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波特家的小鬼。
长得那么鲁莽冲动且缺少大脑的从他有记忆以来也就见过那么一个，实在是无法让人不印象深刻。
父子血缘真是一种令人厌恶的东西。
霍格沃兹的魔药学教授冷哼了一声，下意识忽略了男孩眼镜后那双似曾相识的绿眼睛。
“斯内普…教授？”男孩怯怯的唤道，语气中透着少许的不确定。
斯内普皱眉瞥了他一眼。
男孩抬起头看他，那是一双宁静澄澈的湖绿色大眼睛，此刻，那双眼里正闪烁着一些复杂的光芒，静静地直视着他。
然后，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那双眼睛弯了起来。
弯弯笑眼，让男孩原本就稚嫩的容颜显得越发可爱起来。
“您是来接我的吗，先生？”
“我以为邓布利多应该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了，哈利·波特，”斯内普有些干巴巴的说道，“虽然我并不指望一个波特能知道最基本的礼仪，但、是，我希望你至少不要把你父亲的愚蠢和冲动带进我们今天的行程里。”
一个回身，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半回过头：
“记住，不要闯祸，波特！”
这绝对是命令。
哈利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很委屈。
明明刚刚才见面，这只阴沉沉的老蝙蝠到底凭什么认定自己绝对会闯祸啊？
就算是因为曾经的情敌和死对头而迁怒于对方的儿子，也不至于达到这种地步吧。
难怪老妈最后会选择那个捣蛋鬼老爸，而自己从前也会误会他接近一辈子，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喜欢的男人。
抬眼发现男人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哈利苦笑着摊开手努力表达自己的友善。
“我明白了，先生，我会乖乖听话的。”
斯内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理了理长袍，转身大步离去。
哈利则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懂得体贴的男人，以他现在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跟得上他的步伐，不就是仗着他个子矮好欺负么，丫的拽什么拽。
虽然心头如此腹诽自己的魔药教授，哈利还是快速的奔跑起来牢牢地跟在斯内普身后，不到片刻额上便沁出一层薄汗。
气势汹汹向前走的男人，发觉身后逐渐杂乱的脚步声和孩童明显的喘气声，眉头微皱，慢慢放缓了脚步。
哈利看着前面明显慢下来的高大身影，撇了撇嘴，小声嘟噜道，
“真是一个别扭的家伙……”
“教授，我们就这样去伦敦吗？”
开往伦敦的地铁上，哈利抬起头，尽量以一种天真的神色看向斯内普，好奇地问。
“怎么，难道尊贵的救世主大人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哈利为对方话里明显的嘲讽噎了一下，尽量平静的开口。
“……我以为巫师会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为什么不用幻影移形，居然坐地铁。
梅林的胡子，斯内普坐地铁，这实在让人太难以想象了。
斯内普眯了眯眼，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男孩那异常瘦弱的身躯，嗤笑道，“看样子我们的救世主似乎是被魔法界的神奇冲晕了头脑，还没有了解一切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各种魔法了——或许我不应该带你去对角巷而是去魔法部应征傲罗？”
好毒……
哈利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肆意喷洒毒液的老蝙蝠。
好吧，或许他刚才的问话的确脑残了一点，但你确定现在的哈利真的明白傲罗是什么东西么？
斯内普眼神一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两人一直保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安静，直到来到破釜酒吧门前。
斯内普停下脚步，回身打量哈利，黑曜石般的瞳仁中只余下冷漠。
“波特，记住我之前的话，”他看着笼罩在自己阴影中的男孩，“当然——我假设你有足够的智商知道闯祸的后果。”
碧绿的眼睛抬起，融入一方曜黑：“话，什么话？”
小巧的头颅轻轻歪了歪，“是指不要闯祸的那一句么——先生，相信我，我真的会乖乖听话的。”
没有理会男孩言语中的委屈，斯内普从喉间喷出一声冷笑，飞快转身，将自己抽离那片阴影。
与其让他相信一个波特没有继承到格兰芬多们的捣蛋因子，他倒宁肯相信一头巨怪会跳华尔兹——至少不会那么匪夷所思。
哈利看着男人的背影叹出了不知今天里的第几口气。
为什么他会有带领自己的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反而是一个孩子气的学生的错觉？
又或者斯莱特林其实盛产这种情商不足的家伙。
抬手拨乱自己的额发，确定遮住了那道著名的伤疤后，哈利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破釜酒吧一行出奇的顺利，斯内普没有给他和其他人认识的时间，就在哈利伸长了脑袋四处寻找那个倒霉的奇洛时，斯内普已经把他拎出了众人的视线。
当然，随着这个动作而来的还有斯莱特林蛇王无尽的毒液。
哈利垂着脑袋，试图像小说中描写的一样将某人喷洒的毒液统统无视，心中却在暗暗发苦。
他早该知道。
跟着斯内普径直穿过脏乱的酒吧，来到拥挤的对角巷，哈利看着那个正气势汹汹向前走着的男人，无奈的想。
他早该知道，面对斯内普这种刻薄记仇的斯莱特林毒蛇，装乖卖萌什么的压根就不管用。
可是即使他从前对他有愧也不能这么挟恩报复啊。
就算脾气再好，他的忍耐还是会有限度的！
正想着，前方的男人却再次停下了脚步。
“古灵阁，”斯内普站在那栋高高耸立的雪白楼房前，面无表情的说，“巫师银行——如果你没有疯，最好永远不要有抢劫它的打算。”
平直的介绍后，男人再度抽身离去，只留下哈利僵在原地，不断抽促着嘴角。
话说，父亲在他眼中的人品到底低到了什么限度，才会让他产生一个小鬼会抢银行的错觉？
他到底是用哪只眼睛看出自己有抢银行的打算啊！
虽然在看到这栋建筑的一刹那，他的确有想起那个赫奇帕奇的金杯……
两个妖精将他们迎进了古灵阁高大的大理石厅堂，接近百数的妖精坐在一排长柜台后边的高凳上，各自忙碌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斯内普环视了一圈，领着哈利向其中一个空闲的柜台走去。
“我们要从哈利·波特的保险库里取一些钱。”
“您有他的钥匙吗，先生”
斯内普拿出一把小金钥匙——哈利没有错过他在掏出这把钥匙时脸上那扭曲的表情。
妖精认真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应当没有问题。”
斯内普在妖精说完后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什么，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我这里还有一封邓布利多教授写的信，”他慢腾腾地说，漆黑的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是关于713号地下金库里的‘那件东西’的。”
妖精仔细看了信。
“很好，”他说着，把信交还给斯内普，“我找人带你们去这两个地下金库。拉环!”
拉环是另外一个妖精。
斯内普一抖手将那封信燃成灰烬后，就和哈利跟随拉环从其中一扇门走出了大厅。
“713号地下金库里的‘那件东西’是什么？”
踌躇了一会儿，哈利还是决定继续扮演好奇宝宝的角色，开口寻问。
回答他的是斯内普充满嘲讽的一瞥。
于是哈利再次安静了。
古灵阁的小推车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忍受，当哈利背着满满一口袋钱重新站在古灵阁外阳光灿烂的街道上时，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加以形容了。
似乎这次的身体素质比从前更差，是魔力过强导致的后遗症吗？
哈利抚着额头，在心里暗暗嘀咕。
看样子回去要加紧身体方面的锻炼了。
脑袋中强烈的晕眩感让他的认路能力直线下降，可惜领路的那个人对此没有丝毫的意识，于是，悲剧诞生了。
当绿眼睛男孩再次和男人走丢，并险些一头撞进翻倒巷后，斯内普终于忍无可忍的又一次喷洒毒液。
“哈利·波特！”魔药大师脸色铁青，他几乎是扭曲着表情问道：“你该死的到底打算失踪几次，玩弄未来的教授就让你这么乐此不疲吗！？”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他低着头拼命道歉，“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救世主没有继续这种愚蠢游戏的打算吗？”斯内普气极反笑，“即使他还在为明天的预言家日报上没有《救世主出现在翻倒巷》的头条感到遗憾。”
“不，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利向后缩了缩，试图解释，“我只是无意间撞进去的，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他沉默了一下，又小声的补上一句。
“再说，力量无善恶，黑白巫师的界限只是使用人采取的方式而已…虽然有些黑魔法会蛊惑人心，可我一个还没学会控制魔力的小巫师…谁会相信……”
斯内普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波特。”
“…嗯……大部分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男孩说得无辜，“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斯内普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男孩一眼。
回应他的是男孩异常天真的微笑。
斯内普最终还是没有追究哈利话中的真假。
或许在他看来，处于邓布利多羽翼下的男孩，也不会接触到什么过于危险的存在。
暂且如此吧……
“去店里等我，”将哈利领到摩金夫人的长袍店前，斯内普阴森森地开口，“假如我回来时没有发现你——波特，你知道后果！”
哈利为魔药大师扭曲的面部表情打了个冷颤，忙不迭的点头。
然后，他想了想，还是动手抓住了正欲离去的男人的袍角。
“先生……您要去哪儿？”
“我想我没有理由向你交代，波特。”
“不，我——我只是——”
“书店和药店，”没等哈利解释完，斯内普已经不耐的说道，“在把重要的救世主送回女贞路的住所前，他卑微的魔药教授是不会消失的——即使他的确很想扔掉这个麻烦。”
哈利噎了一下，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因为斯内普的毒舌涨得通红。
“先生，我可不可以和您一起去书店。”他小声的提议，“您知道，我对魔法界不怎么了解——我是说——”
“不行！”男人斩钉截铁的拒绝，“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抓一只迷路的蠢狮子身上！”
“……”
麻烦死了。
斯内普想着，一手拨开了那只拽着自己长袍的手。
波特家的崽子果然是世界上最麻烦的存在，没一个安生！
为什么他就不能多遗传点莉莉的特质？
面前的男孩沮丧的低着头，一副被抛弃的小狗狗耷拉着耳朵的模样。
实在是太愚蠢了！
漆黑的瞳冷漠的滑过男孩低垂的面庞，斯内普一拢长袍，转身向远处的书店走去。
“乖乖的在店里等我，”
他说，“最多三本，别想要更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