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湛玖匆匆而来,单膝跪在弋栖月面前。
此时的弋栖月已然在西国炙雪宫,守着面前的墓碑静静而坐。
见他面色并不安然,弋栖月也微微锁了眉头:
“怎么了?”
湛玖咬了咬牙:“回陛下的话,现在的情况,愈发乱了。”
“你且说。”
“南国和东国,似乎从暗中较劲,变成了明着对抗。”
弋栖月一愣。
北国现在对外立场不明,东国以现在的情况,为何要与南国明着孤身对抗?
简单来算,胜算太小了。
“三派呢?”弋栖月思量了一下,低声问道。
如果东国和三派联手,倒有可能成合围之势,胜算就可以提到六成以上了。
湛玖摇了摇头,低声道:“回陛下的话,南方三派已经齐齐封山、暂不涉世事了。”
弋栖月心下盘算着。
如果仅仅是东国的话,即便东国内部皇室和夜氏统一一致,孤身对抗南国,胜算大抵也只有三成。
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陛下,此举似乎有东国也有夜氏介入。”
湛玖低声道。
弋栖月眉头又皱起来了:“夜云天那边,什么消息也没有?”
湛玖颔首称是:“回陛下的话,什么消息都没有,也没有信件。”
“不过,如今从东国到此处,中间已经有了一围战场,如今已经封锁,近日疾风骤雨,战火纷飞,加上三派封山之前的严密排查,只怕是有信件也传不过来。”
弋栖月闻言不得已点了点头。
如此说,她也只得收起来想要写信的念头。
只怕这信件不慎落入歹人之手,到时候双方都麻烦。
“如今东国和南国,具体的情况如何?”
湛玖答道:“回陛下的话,南国处于劣势。”
弋栖月一愣。
“东国先期乱民以‘南国欺人’的名义推入南国数百里,南国气急派官兵压线封锁,孰知一夜之间,东国入侵乱民暴死百人有余,于是东国以南国欺民伤民为由当即出兵。”
“具体信息无从得知,只知晓如今东国以一千兵力攻破南国万人之兵,南国芿城已破,下一城蓊城守军将领一夜之间也已自尽身亡。”
弋栖月眉头一锁。
东国的动作真是快得吓人。
以及……手段也凶狠得骇人。
暴死的乱民,这个罪名被强行扣给了南国,但真的是南国所为吗?
一千兵力可破万人之兵,这千人只怕是精挑细选的精兵死士,再早就算计好的地方埋伏包围,方可以一敌十。
而后那所谓的‘自尽身亡’的守军将领,恐怕也只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
以他的‘自杀’,把失败的原因引向——将领的软弱和背叛,而掩饰东国本身的侵略目的。
这一招又一招,真是凶狠凌厉得骇人。
“请陛下吩咐。”
湛玖也知道形势诡异紧张,交代完毕,便小心翼翼道。
弋栖月这边沉了口气:“先按兵不动,看看那两国接下来的动向。”
“另外,派人传信仇将军,加强防备,严格约束兵士,半分差错也不要出。”
事态不明,弋栖月选择了独善其身。
湛玖匆匆而去,弋栖月在心里又盘算起了时间。
墨苍落那边,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山了,她也可以在这里留上十日左右,等外面东国和南国的战事消停。
然后,明面上留在西国,暗地里出去寻夜宸卿,把玉先生配好的药给他。
届时如果顺利,大抵便能同他谈谈时局,他应当是知晓的。
甚至……是主使之人。
再然后,不需耽搁太多时间,直接回北都便好。
回北都的路上,大抵时局稳妥,三派也该解除封山,如此便可以顺便给墨苍落去信。
届时解药已经给了宸卿,接下来继续同墨苍落的合作,便没有那么多顾虑了,便可以步步为营收回南部三州。
如果南国阻挠,大可以‘与东国’的情义为由,与东国结盟,共同对付南国,她只需收回三派,至于南国的好处,大可多给东国一些。
弋栖月如斯盘算着,渐渐缓了一口气。
-
又过几日。
东国军队一路直冲插入南国腹地,终于被南国大将明启成功阻拦,而此时东国兵力有限,不得已停下攻占之势,南国虽能阻拦,但是一片混乱之中无力收复,东国和南国的战局陷入一片僵持。
“陛下。”
此时此刻,东国皇宫。
淮策一面不可抑制地、剧烈地咳嗽着,一面小心翼翼地跪伏在东国皇帝的病榻前面。
病榻上的东皇半抬起一只眼睛,随后低哑着声音:
“战局如何了……”
“南国还没能阻拦住吗……”
淮策跪伏在下方咳了几声,哑着声音道:
“如今战局僵持,南国大将明启总算挡住了……”
“只是,陛下,微臣在想,也许让逍遥王一路推过去,扩展疆土,也未尝不是……”
孰知他话没有说完,东国皇帝便冷笑出声:
“扩展疆土。”
“只怕这疆土扩展了,也不再姓淮了。”
淮策愣了愣,随即低声道:“可是陛下,一旦战败……这事情,只怕还是要由东国来负责……”
“到底还是输不起的。”
东国皇帝冷哼一声:“所以,一切都要赶在定局之前!”
“借助南国的力量,斩草除根!”
淮策愣了愣,随后哑着嗓子:
“陛下,可如今皇室已不剩什么能用的人了,我们如何能……”
东国皇帝吃力地喘了几声,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没有人了?”
“朕这把老骨头还在,你也还在,还有柔儿,川儿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淮策咬着牙跪伏在地:“微臣无能……愧对陛下厚爱,当初竟是让他把兵权给……”
东国皇帝摇了摇头:“现在还谈这陈年旧事作甚……”
“过去了的都过去了。”
淮策红着眼圈看向病榻上垂垂老矣的皇帝。
东国皇帝咬了咬牙:“现在他出兵,终究还是……靠的朕的旨意。”
“所以如今朕病在这宫里,他不动手除掉朕,只是让朕安安稳稳地保持原样……”
“如今若是用毒,只怕会遂了他篡权的心思,所以,淮策,朕要你从宫外取大补的药物来……”
淮策一愣,他虽不善医理,但是多少也知道,如今陛下这情况,一旦大补,情况不会便好,反而会日益衰弱。
“陛下,陛下糊涂了,如今用大补之物,陛下的身子受不住的……”
孰知东皇却哼笑:“便是……要让朕这副身子受不住。”
“如此,便是堂堂正正的病重。”
“夜宸卿不是打着忠君爱国的名义……出兵,笼络人心的吗?”
“好,朕便要看看,朕若是病了,他又会如何做……”
只要夜宸卿退兵,或者当地扎营,而他归来看望,东皇便可以暗中联络南国,趁机攻下夜宸卿的势力!
再然后,便可趁机诛杀夜宸卿,剿灭夜云天。
继而不妨给南国些甜头,双方和解,息事宁人。
如此,方为一举两得!
淮策不是个聪明人,可是东皇的话说到这份上,他心下也是明白的。
的确,夜宸卿太过厉害,手段狠辣有力得可怕。
东国皇族想要除掉他,只怕是难上加难。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淮策咬了咬牙,随后重重地叩头。
“陛下,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只盼……陛下多多保重。”
东国皇帝在一侧幽幽叹气:
“保不保重,大抵也不重要了。”
“朕幼时便被告知,说朕是未来东国的皇。”
“本也有一腔抱负,只可惜愈是长大,愈是能瞧清现实。”
“当初墨家和夜氏裹挟着皇室,堂堂皇室在夹缝里谋求苟活。”
“朕当初便想着,希望能够振兴皇室,只可惜这么多年,也只能除去墨家,却不想墨家除去了,夜氏的强权更甚。”
“如今朕也只剩下这一口气了,死总归是要来的,不妨……不妨便让朕用性命赌一把。”
“淮策,来日若是除去夜氏,只盼你能好生扶持皇室后裔……”
淮策在一旁听得眼眶发红,末了狠狠地在地上足足叩头三次。
“微臣便是赴汤蹈火,也不敢负陛下厚望……”
东国皇帝点了点头,却是再说不出话来了。
如此一说,回首自己这一生,只觉得心下酸涩不已。
淮策咬着牙缓缓退下,他咳嗽的声音,随着远去的脚步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后。
东皇病重,中医难治。
夜氏之主自前线归国,兵事暂托东国国师夜伦。
南国之势暂歇,南方三派也有松动之势。
再其后。
人言,夜氏之主重金聘医,终于稳住东皇病情。
而后夜氏又得术士谏言,说东皇乃是邪气入体,不妨做法驱邪,夜君允诺,做法之地选于兵丘,以龟甲占卜吉日,届时请术士做法,为东皇陛下驱邪延寿。
而人言,北国女帝依旧是于西国吊唁旧人,半月有余,毫无音讯。
孰不知。
得到南方三派封山松动的消息当日,后又听闻夜君将往兵丘,北国女帝便已暗中携人手离开西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