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们贸然前来,是不是……有点不合乎礼节?”
南国一位侍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
耶律泽便走在这条小路上,身后随着三两个侍从。
自从老南皇故去,耶律泽登基,到南太后去世,不过是极短的时间。
如今耶律泽暗中潜进来是算计,但实际上,他也是拖着这一副吃不消的身体来算计。
耶律泽闻言沉了口气:“提前已同夜氏讲明,于暮同山庄,我们也有帖子,如此又何必拘礼。”
那侍从便不做声了。
几人继续匆匆赶路,沿着这一条小路向北。
而草丛之中,弋栖月只觉得这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她心里一紧,随后一伸手拽住夜宸卿。
“来人了。”
夜宸卿这边亦是察觉到了,一改方才木呆呆的模样,抬起一只手臂按住她的头,另一个手支起一护,随后抱着弋栖月向一旁的草丛里滚了过去。
弋栖月这边则趁机伸出手去,探到夜宸卿头后,总算是给他把蒙眼的束带拽开了。
夜宸卿沉了口气,心下对于陛下如今才反应过来有三分无奈。
而那边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桴子,现在是什么时辰?还有多久要见人。”
那边南国侍从小心翼翼道:
“回陛下的话,还有半个时辰。”
耶律泽点了点头道:“我瞧着这边还算空当,不若便在这里等等,一会儿时候到了,你便先去通知夜君。”
桴子称是,便扶着耶律泽要从面前的一大堆草旁绕过去。
“是,陛下,不若去那边的亭子里歇歇。”
耶律泽颔首,最近他身子不行,只走了这一会儿,当真是乏了。
弋栖月和夜宸卿便藏在那一大堆草间,大气都不敢出。
桴子那边一边小心翼翼扶着自家主子,一边低声念叨着:
“陛下,方才宫里又来信了,来人说是如妃娘娘的信。”
所谓如妃,便是现在耶律泽宫里唯一的妃子——卫成碧。
本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如今因为诞下龙嗣,名正言顺地登及妃位。
耶律泽闻言低低哼了一声:“宫里没有多少事,她一向是大惊小怪的。”
“你一会儿便替朕读一下罢。”
桴子一愣:“陛下,这……只怕是不妥。”
他一个小小侍从,如何敢瞧帝妃之间的信函?
孰知耶律泽只是摆了摆手:“你不必多想了,她说不出什么来。”
于是桴子也只得颔首称是。
孰知,说话间,方才走出几步去,便只听见身后‘扑棱棱——’一声响动。
耶律泽和他的侍从皆是一惊,随后齐齐转身看向后面的草丛。
“陛下小心!”
桴子抬手便将耶律泽拦下。
而此时此刻,草垛之中的弋栖月和夜宸卿亦是愣怔——
方才竟是有一只鸟,突然一头栽进了草丛里面!
“陛下,那边似是有什么东西,奴才过去瞧瞧。”
桴子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弋栖月只觉得自己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拽着夜宸卿手臂的手亦是愈发紧了。
夜宸卿翻过手来扶住她,似是在提醒她,不要动。
要是动弹了,就更容易被察觉。
弋栖月索性又低了低头凑近他怀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胸膛。
夜宸卿这厮也当真是聪明的,她这么一个动作,他便能明白——
陛下的意思是,那只扑进来的鸟,应当就在她上方。
他沉了口气,一手抱着弋栖月,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只觉得那边的脚步声愈发响了……
大抵估计着南国人要到草丛前面了,夜宸卿空出来的手猛地一挑草木的枝杈。
‘扑棱棱——’
那只撞进来的鸟儿受了惊,猛地飞扑而去。
却是恰恰好一头撞在了桴子的脸上。
桴子冷不丁挨了一只鸟,惊得大呼一声,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与此同时,竟是稀里糊涂地将那只鸟摁在了脸颊上。
四下太暗,以至于众人也没瞧清楚是个什么。
只觉得侍卫长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于是,一时间,只听‘呲楞——’‘呲楞——’地拔剑之声。
“停。”耶律泽在一旁低声低喝。
众人愣在原地。
耶律泽却是咬牙道:“一只鸟,你们要为了它把人招来?”
桴子迷迷糊糊地愣了片刻,随后听见自家主子的话也是明了了。
匆忙将那只鸟丢下去,翻身跪地:
“主子,奴才莽撞了。”
耶律泽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桴子赶忙一叩头,随后站起身来:“一只鸟,都收剑,小点声!”
众侍从忙收了剑,那边耶律泽却道:
“朕乏了,既是此处无事,便先过去罢。”
桴子忙不迭地颔首。
这边,草丛中的二人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弋栖月听着渐远的脚步声重重松了口气,不过心下大抵也明白……
如果耶律泽今日不是带着人潜进来,他怕被发现,只怕以他的谨慎,还是要再细查一查这草丛的。
如今他怕弄出动静没有再查,恐怕也会多加留意。
因此他二人还没有完完全全脱离困境。
“宸卿。”
弋栖月压低了声音。
夜宸卿低低地应了一声。
于是弋栖月便又低了低头,摸黑凑近他耳畔,声音压得很轻很低:
“时候不多了,一会儿他会派人去寻你,到时候你要是不在,只怕是不好解释。”
夜宸卿亦是压低了声音:“他们放不过这个草丛,只怕一时是不易脱身。”
弋栖月咬了咬牙:“那不若我们再等等,等到他们开始说话,或者耶律泽派人出去寻人的时候。”
“到时候我先到另一边去出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跑出去。”
夜宸卿皱了皱眉:“那你此后如何?”
弋栖月道:“湛玖应当就在门边一片藏着,我加个速,碰上他便稳妥了。”
“倒是你,切莫给他们瞧清楚了。”
夜宸卿点了点头。
弋栖月上面却又低低道:
“不若先瞧瞧看,他们里面有没有弓弩手。”
夜宸卿低声道:“天暗,只怕是瞧不清楚。”
弋栖月一颦眉:“那便找东西先试试。”
总归不能一会儿自己去试。
她又压低了声音道:
“你先在这里待着,我挪出去先找个东西试试。”
“若是没有弓弩,你便等我弄出动静来,趁机跑掉。”
“若是他们那里有弓弩,你就先别动弹。”
夜宸卿这边愣了愣,随后道:
“你如此出去,太冒险了。”
孰知弋栖月笑了笑道:
“横竖都出不了人命,只要你安安稳稳出去了不被瞧见,即便我被瞧见了,也可以让他们以为我是来东边算计你的,如此我们的计划也不会被发现。”
夜宸卿沉了口气:“那不若我来引开他们。”
弋栖月摇首:
“朕不怕毒,即便他们带着箭,也比你安全。”
“更何况……”
“当初灵隐寺里面,朕已经欠了你一次了。”
“这次,朕过去引开他们。”
夜宸卿愣了愣,可倏忽间只觉得陛下低头在他唇上舔了一口,旋即身子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拦住她。
可谁知,略一动弹,却发现一只手被她用布带和树枝拴住了。
他一惊,随后伸出另一只手匆忙解着布带。
外面依旧是一派安静……
直到夜宸卿解开了布条,转身伏在草木一侧,只听远处一声尖锐的鸟叫。
再然后,只见一只白色的鸟向着亭子飞扑而去。
“保护陛下!”
一片漆黑中,亭子里的桴子只能看到一团白影,他以为这是什么暗器,于是断喝一声。
几个侍从便飞快地向前逼近……
再然后,只听‘呲——’的一声响。
只见那为首的侍从飞出一刀,生生将鸟儿劈成了两半。
树后的弋栖月见状一惊。
这个人虽说不是用箭,但是他可以将长刀蓄了力飞出这般远去,绝不是泛泛之辈。
如果她现在在这里弄出动静来,不知对方的刀会不会飞过来?
思量间,那边耶律泽已经皱起眉头。
他心下算计着,今日这些鸟儿也太过不寻常了。
不仅仅一个个陡飞陡降,还偏偏都朝着他的方向疾飞……
于是他一摆手,决定停止这一番提心吊胆:
“桴子,你带一个人去寻夜君,请他过来。”
桴子赶忙颔首称是,转身便走。
弋栖月这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咬牙,竟是反手又将自己方才抓住的另一只鸟儿,趁着桴子转身的一瞬,猛地丢了出去!
那鸟儿在空中翻滚数下,随后猛地一扑棱翅膀,盘旋着向前飞去。
弋栖月同时从地面上捡起一个树枝,向着另一个方向的树丛丢了过去!
说来也是赶巧,这一瞬间,竟是吹过来一阵南风。
霎时间草木声起,而弋栖月一个不留神,发现自己遮挡身形的树竟被吹开了一角!
她愣了愣,随后飞快地一闪身子,不让对方瞧见她完整的身形!
——毕竟耶律泽同她还是极为熟悉的!
“有人!”
那边桴子不愧为侍卫统领,反应极快,转身便是一声断喝。
此前甩刀的侍从也是一等一的敏锐,闻言猛地一抬手,竟是一刀,迅捷地向着弋栖月的方向刺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