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半夜三更,墨苍落听见了敲门声——不过,是在敲隔壁的房门。
他倏地睁开眼来,随后就觉得有个身形也凑到了他身边,那人身上的气息他很熟悉——正是弋栖月也被这声音惊醒了。
“师兄。”她轻声叫着他。
墨苍落沉沉应了一声,抬手拽住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而此时,外面也传出了声音……
“谁呀?小二?三更半夜敲什么门!”
随后是‘吱呀——’一声,木门好像打了开来。
“你……你、你是……”
那人迷糊又震惊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只听‘嗤——’的一声。
这个声音很厚重,但听来毛骨悚然——是一刀将人砍作两半的声音。
再然后,一声闷响,随即,隔壁又传来‘嗤——嗤——嗤——’好几声。
这动静自然惊扰了不少人,于是再然后,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这些人看来是要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处理掉。”
弋栖月把声音放得极轻,小心翼翼。
墨苍落点了点头,同时拽着她的手臂略一用力:“快到这里了,走门怕是难了,我们跳窗。”
说着,他站起身来,熄了屋子里的烛火,小心翼翼地将窗子打开来,可是倏忽间,却只听‘噗通——’一声,一个黑影在窗外落了下去。
可窗内两人皆是骇然。
——他们都看清楚了,方才那个黑影,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
房顶上,有人!
墨苍落小心地上前,往楼下扫了一眼,饶是窗外风雨交加,他也能瞧见楼下有着不少车马。
此时如果往下跳,只怕会被射成筛子!
想必是贼寇知道官府和门派都派人来处理祸乱,情急之下,就打算把所有又嫌疑的地方都清理。
一个不留地清理。
墨苍落狠狠蹙了眉头——眼下四处都有贼寇,根本没有绝对安全的逃出办法!
他拽住一旁的弋栖月,低声道:“跳不得,走前门。”
可谁知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这间客房的门,已经被人一刀劈开了。
二人同时转过身去,也不多说,双方举起兵械就打了起来。
此时墨苍落和弋栖月的功夫都是不错,奈何对方的人手不停地往上涌,二人就被一步一步逼退到了窗户边上。
墨苍落回身斩了一个扑上前来的黑衣人,清出一小片地方,随后马上一把搂住弋栖月的腰身,低喝一声:“跳了!”
可只是这一瞬间,身后一柄短匕飞刺而来!
墨苍落一愣,可此时被他紧紧拽着的弋栖月却陡然抬起手来,紧紧地将那即将刺到他肩头的短匕捏在了手里!
墨苍落听见她轻哼了一声,也察觉到她身体一震,他心里一紧。
——这个傻丫头,怎能用手接飞镖呢?
弋栖月没再展开那手,就用一条手臂配合着他,二人最终从楼上跳了下去。
好在,盗贼到底也是盗贼。
兵力有限,计策也有限。
方才贼人都被安排着清楼了,因此留在下面看车的人越来越少。
墨苍落带着弋栖月直接强抢了一匹马,一脚将牵着马的人踹倒到一边,二人同骑,飞驰而去。
依旧是风雨雷电交加。
墨苍落明显能感觉到他护在怀里的人很烫很烫。
“你的手怎么样了?”他咬着牙,低头看她。
弋栖月依旧没有展开拳头,此时她闭着眼睛摇头:“无妨……还好。”
墨苍落自然不信她的,心里一急,直接偏过头去,用下颌撞上她的额头——却是一片滚烫。
一个念头在这一瞬间撞入他的脑海里——这个匕首有问题。
心里着了火一般,他策马跑进了密林里,七拐八绕甩掉了追兵,又飞快寻了一个山洞,带着她跳下马来。
弋栖月依旧闭着眼,烫得像是一个小火炉,手里却依旧紧紧攥着那个匕首。
取火的东西半干不湿,墨苍落觉得自己的手也在抖,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点起一个小火苗。
一照她的手,心里就是一惊。
——她的手血肉模糊,而那个短匕是黑色的,想必是有毒。
弋栖月在接下这个短匕的时候应当是用内力冲了一下的,不然这么做,她的手恐怕也要废了。
墨苍落小心翼翼地给她把手展开,把匕首取了下来,她的手本就瘦,有几处匕首割破了皮肉已经露出了白骨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这么害怕,他想快一点处理,然后想办法给她解毒,可是现在他的手抖得很厉害。
半晌,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墨苍落垂眼看着她的手,随后便低下头去,想要先给她把毒吸出来。
谁知道这时候,弋栖月手一抖,闪开了去。
墨苍落一愣,抬起眼来,才发现这丫头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师兄,有毒……别碰……”她迷迷糊糊地说着。
墨苍落一咬牙:“那我出去寻药。”
弋栖月却手腕一翻,又颤着手拽住他:“不用去……没事……”
“中了毒,没有药,会死。”墨苍落说着,甩开她的手。
弋栖月却又迷迷糊糊地扑过来拽住他的腰封。
墨苍落身形一滞,却听她说着:
“这世上只有一种毒……伤的了我,是、焱毒,其他的,我睡一觉就好,这回不是那个……”
墨苍落回过身来看着她:“此话当真?”
弋栖月闭了眼只是点头:“当真,师父知道的。”
说着,又拽着他的袖口不肯撒开,用力不小,仿佛是怕他跑开一般……
也是从那时候起,墨苍落知道了弋栖月这种奇怪的体质。
除了焱毒,任何毒都对她无用。
“墨掌门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老朽便也实话实说。”岳勤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墨苍落。
他的话语让墨苍落回过神来。
“墨掌门若是想去寻其他人,寻常的毒药也能应付得来,如今指明了要焱毒,墨掌门想要去寻什么人,老朽也大概知晓了。”
“当初救下她的药并非是焱毒的解药,而是一百年前药圣留下的奇药,可解百毒,但天下仅一颗,她的父亲当年于老朽有救全家性命的大恩,老朽也答应过恩人,会救下她的性命,如今自然不会帮着阁下算计她。”
墨苍落颦了眉:“晚辈无意算计她,只是想寻她过来,见见她。”
岳勤呵呵一笑:“墨掌门想见那丫头,不是早就可以的么?何故偏偏要拖到这个时候。”
指的是那次婚礼?
可是那时候她根本不肯留下,一句话都不肯同他多讲。
墨苍落凝了眉。
不过,岳勤此言一出,墨苍落也意识到——也许这位岳老先生本就知道、上一次婚礼上的闹剧是弋栖月的手笔,也许还是他刻意将弋栖月带进去的?
“晚辈不知前辈指的是什么时候,如今她是北幽的皇帝,晚辈只是个寻常人,她又岂会是晚辈想见就见的。”墨苍落的语气很是生硬。
“既然如此,你强行将她带来,她也不会长留,墨掌门还是一切随缘吧。”
岳勤笑了笑,随后转过身去。
一旁的小童便要上前来,收拾这满地的散棋。
‘呲楞——’
一声脆响,转瞬间,墨苍落剑已出鞘。
他的眸子里闪着冷光,长剑已然抵在了岳勤的脊背上。
四下的门人见状皆是一惊,谁知他们方才向前走了一点,墨苍落的手就一个用力向前顶上。
岳勤吃痛,也知道墨苍落不是随便虚晃一剑的人,于是匆忙向着门人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上前来。
“据晚辈所知,西宛国如今已经没有焱毒了,这事情算得上是众人皆知,岳前辈想必也知道吧?”
“晚辈以为,岳前辈若是真的念及旧友,想保护她,如果焱毒对她而言也没有解药,前辈就会把焱毒也一并消除,如今既然前辈没有这么做,就说明——前辈认为,哪怕她再中了焱毒,前辈也有解毒之法。”
墨苍落冷声说着。
岳勤闭了眼,捋着胡子听着,末了,低声道:
“她父亲救了老朽全家性命,老朽若是为了一己性命算计于她,于心不忍,良心不安;焱毒乃是奇毒,而如今的解药也只对她有效,其他情况,无异于滥杀无辜,因此,老朽有两件事,需要墨掌门应下,否则,墨掌门便是杀了老朽,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墨苍落沉了口气:“好,前辈请讲。”
“其一,墨掌门可以用此毒擒住她,但是切不可害她性命。”
墨苍落在他身后沉沉应了一声。
岳勤叹口气,又道:“其二,此毒,墨掌门请不要给其他人用,如若如此,岳某从此和苍流、不共戴天。”
墨苍落颦了颦眉,随后又颔首道:“好。”
此时此刻,西国留仙镇的宽道上,声音隆隆。
在许多骑兵的保护下,一架马车在疾驰。
这马车是月白色镶烫金纹路的,马车侧边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虎头图案,正是西宛国皇室的标志。
“陛下,要下雨了,不若寻个地方先歇一歇。”紧随在马车旁的侍从向马车内小心地问询着。
马车里的人沉声应了一声,侍从便引着这一队人*面拐去——他是识路之人,记得那边有一个较大的客栈。
安全起见,他们包下了整间客栈,几个侍从小心地护送着西国皇帝在一个桌案旁坐下,西国皇帝现下最宠爱的俪妃也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如今她殷勤地给陛下捏着肩头。
“赶到东疆还有几日的车程?”西国皇帝闭着眼,缓声问着。
“回陛下,如无意外,还有不到三日。”一旁的侍从恭敬道。
西国皇帝缓缓点头,可就在这时,一个侍从匆匆忙忙地从门外向屋内冲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