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日子安宁而又轻松, 仿佛顾音音不再是那个忙碌的院长,而沈国安也不再是那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
即便两人还是时不时的接到许多要处理问题的电话,可没接电话的时候却能凑在一起摘菜, 洗菜,聊些闲话。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压力还真的比以前小了很多。
至少在忙活的时候不用想着忙的事情能不能赚钱, 如果赚不到钱,将来拿什么养孩子呢?
沈国安把一堆菜洗好,放在水泥台子上,甩干手上的水,转头问顾音音:“今天想不想吃小河虾?我下去摸点。”
在乡下就是这一点非常便利, 想吃鱼虾直接下河去捞就行, 也不用花钱去买一些冒充野生鱼虾的养殖货了。
野生的小河虾,用油炸一下再用辣椒和蒜爆炒,那香味儿简直能把人勾死!
顾音音一想想就忍不住咽口水了,看见她动摇的小眼神儿, 沈国安爽朗地笑了起来,直接提起来一只竹条编成的篓子,把上衣一脱只穿着一条大短裤,走到门口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看着那健壮的男人在门口小河里麻利的游来游去, 顾音音唇上带了笑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两人不再年轻,可她总是觉得沈国安就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气度潇洒,一举一动都是迷人的。
河里捞鱼捞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沈国安站在河里拿着网, 猛的撒出去,再捞回来,夏季的河水清澈见底,一网捞起来里头什么东西都有,贝壳,小鱼,小虾,螺蛳等等。
顾音音看见螺蛳立即兴奋了起来:“哇!还有螺蛳!回去可以煮螺蛳粉!”
沈国安站在河里,怕她听不清楚声音就提高了一点:“螺蛳粉?人家螺蛳粉的根本就是那个酸笋,咱们可没有酸笋。”
顾音音笑:“那就放点臭豆腐!反正爆炒螺蛳很好吃!”
她手忙脚乱的在岸边捡沈国安扔上来的战利品,心情大好,这种下河捞鱼的感觉太美妙了!
沈国安一边捞鱼,一边在计划:“等回头做一个爆炒螺丝,螺丝肉一个一个挑出来,给你拌面吃也够香了!这些小虾啊,就是把这个河都捞干,也不一定能捞到多少,回头都给油炸了,放在冰箱里,全部给你一个人吃,我不吃。”
他絮絮叨叨的,顾音音毫不客气地答应了:“好呀哈哈!”
两人欢声笑语一片,顾音音又回去拿了一只水桶,捞鱼这种事情就是越捞越上瘾,最后都捞得满满一桶了,顾音音喊着:“你赶紧上来吧,在河里站久了也累!这么多鱼,早就够吃了!”
沈国安这才收手,上了岸还嫌弃鱼都太小。
“早知道就该去红河里捞点鱼,这门口的小河就是没什么鱼。”
顾音音早就准备好了干燥的毛巾上去就帮他擦身子:“好了好了,赶紧的回去洗澡,瞧你浑身都是河水,还粘了水草!”
“嗯!”沈国安大步往家走。
现在是夏天,他回到家也是简单的冲个凉,刚走出来就瞧见顾音音在院子里手忙脚乱的收拾鱼呢。
她不擅长处理活物,虽然手术做得很好,可处理鱼的时候却无从下手,追着一条鱼满院子跑。
最终还是沈国安一个箭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了那条想要潜逃的鱼。
他利落的把鱼在地上用菜刀拍死,开始去鱼鳞。
顾音音就在旁边看着:“老公你真厉害呀!”
她夸的沈国安忍不住笑,两人正忙活着呢,外头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过来了,是刘文秀。
刘文秀红着眼说:“大哥大哥,你要不要去看看!老二他跟人打起来了!”
沈国安看向她,沉着地问:“打起来了?为什么会打起来?”
刘文秀擦擦眼泪:“这两年我们弄了个蔬菜基地,今年天气有些干,原本去红河弄水浇地的,可大刘村新上任的村长死活不肯让我们抽红河的水。”
想到曾经红河的争锋,顾音音觉得宛如在梦里一样,乍然再听到相关的事情就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沈国安也觉得非常意外:“红河当初不就确定了是红星村的吗?怎么又跟大刘村扯上了?”
刘文秀叹气:“当初大嫂在的时候的确是我们红星村的,可后来后来新上任的村长有些懦弱,大刘村跟镇上的人关系好,镇长发话说这条河是两个村子共有的,谁需要谁就用,可大刘村的人一向彪悍,红星村的人几乎用不到。老二也是想着这地实在干的不行了,再不浇水我们整个菜地都要毁了!”
沈国安沉吟一番:“走吧,我也过去看看!”
顾音音起身也要跟着过去,沈国安扭头看她,又去拿了一双鞋给她:“别穿拖鞋了,路上滑。”
他直接蹲下去给顾音音换鞋系鞋带,女人白嫩脚踝如玉一般莹润,看得刘文秀真是羡慕。
多少年过去了,顾音音看着就好像没怎么老一样,而沈国安依旧这么宠爱她,女人活成这个样子就是最大的成功了吧?
两人跟着刘文秀一起到了起争端的地方,红河边两个人把沈国伟死死地摁在地上。
“你以为你算老几?敢动红河?老子都还没浇水呢,你就要浇水!你算哪根葱!”
沈国伟平时在村里都很低调,很少有人认识他,把他跟沈国安联系在一起,除非亲近的村里人。
何况红星村姓沈的本就多,大家瞧见姓沈得也不会特别看重了。
沈国伟屈辱地被困着,想要挣脱却发现艰难得很。
那两个人不只按着他,一边还想用脚去踢他,嘴里骂骂咧咧的没一句人话。
沈国安走过去,直接喝道:“住手!”
大刘村的人瞧见来了个陌生男人,冷笑:“你又算老几?今天别管你们来,俩人就是来一百个人,这红河的水你们也不能用!”
若是在以前顾音音和沈国安还会动用武力,或者委婉化解,可现在根本就不需要那些方法了。
红星村村长急急忙忙地赶来,扣子都没扣好。
红星村的村长自然已经听说了沈国安和顾音音回来了,远远的看见两个皮肤比其他人明显白了许多的夫妻,他热情地冲上去握手:“哎呀,沈总沈总,顾院长!你们怎么回来了都没说一声呀?乡亲们都可想你们了!”
沈国安不动声色地看着村长,顾音音看着这个男人油滑的样子,想到如今官场上这样的人真是见多不怪了,但也没有办法,任何时代都有那种浑水摸鱼的人,谁也无法管的那么多。
村长冲着沈国安夫妻俩热情了说了一堆的话。
“沈总顾院长!这太阳这么大,咱们还是回去坐吧!”
顾音音轻飘飘地笑了:“村长,这边的事情都还没解决,这就回去了吗?”
村长看看那几个人,咳嗽一声说道:“我说你们大刘村的,怎么总是找我们红星村的麻烦呢?这沈总都回来了,你们还惹他不高兴,是不是....”
大刘村的几个人横行霸道,直接冲着沈国安吼道:“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反正是红河的水我们先用!”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红河里的水被分流了几次,如今水并不算深,若是用来浇地,也浇不了多少地,很快就会被抽干了。
沈国安和顾音音因对视一眼,两人几乎不用说出口,也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这样吧大刘村,以后这红河我们红星村都不用了,就归你们大刘村吧。”
沈国伟从地上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着急的说道:“大哥!如果不用红河的水,村里那几口井根本就不够啊,这几年天气越来越干旱了,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沈国安声音冷淡:“一条河罢了,争不争的也无所谓,大刘村既然这么能耐,想必以后也都不需要我的资助了。”
他说完走过去拍拍沈国伟的肩膀:“放心吧,现在科技很发达,想要浇水不依靠河也没问题,回头我让人在红星村里打一口井,供乡亲们用。”
没多久,沈国安果然在红星村里打了一口井,专业的技术团队过来打的井很深,电力抽水,水管质量也非常好,又很长,浇水时简直就是太方便了!
根本不用再运着水跑来跑去,水管直接拉到地里,想浇哪块地,把水管对准那块地就行了。
原本沈国安对这一块的人都有资助,无论是乡镇企业发展,还是生病救助,各方面都帮扶着老家的人。
如今大刘村的人这样不讲道理,他也懒得去资助这样的人了,除了部分尤其困难的家庭,其他的人一概不再管。
这附近哪个村子的人没有享受过沈国安和顾音音带来的好处呢?如今因为村里几个莽夫抢一条河,害得大家都享受不到好处了,大刘村的人集体开了个会。
大家纷纷谴责那几个挑事儿的人。
可挑事的人也认不出自己的错。
“我咋就知道那是沈国安和顾音音呢?我要知道他们会回来老家,当场下跪都行!”
“就是啊,先学沈国安和顾音音根本就没有忘记当年争红河的事儿,人家就是故意帮你几年,然后再找个理由不帮你了,人品真差!”
这俩说话的人刚说完就被人踹了一脚。
“整个村子都他妈被你们害了!这还上哪儿去找这么有钱的人帮咱们?人家现在是有发电抽水机,要是这没闹翻,咱们还能沾点光呢!现在好了,人家压根不跟他们来往了!红河那边被挖了好大的坑,这不是摆明了红星村和大刘村要井水不犯河水吗?”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最近的确是这样,红星村的电力抽水机不仅方便了本村,其他村也有人借过去用,但大刘村要想借,肯定是借不到的。
整个村的人都是骂骂咧咧的埋怨那几个人,最终那几个人只能低头认错,后悔当年不该跟顾音音起冲突,也后悔前几天有眼无珠没有认出顾音音。
大刘村的人浩浩荡荡的找到了顾音音和沈国安想要道歉,可顾音音只是轻飘飘的说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大家也没有必要再提起来,然后各过各的吧。”
有时候做人也不能太善良,因为有的人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领情,就像这么多年,沈国安和顾音音对着大刘村一视同仁,却没见大刘村对红星村的人有多么和气。
最终大刘村的人无奈的放弃了。
谁都知道,从这开始红星村和大刘村的发展轨迹将会截然不同!
顾音音和沈国安闲着没事的时候去看导演拍电视剧,这个导演非常会选取场景。
红星村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导演又特别擅长抓住天气的衬托,时而拍一副阴雨绵绵女主撑伞走在田边蓦然抬头的样子,时而拍一副晚霞绚烂男女主相携走在河边的样子,时而又拍出月光皎洁的农家小院子里女主洗头的样子……
所有的场景本身就很养眼,在导演的镜头下更显得宛如世外桃源,顾音音心里想着这部剧估摸着还是会报火的。
想到自己的女儿饰演年轻时候的自己,顾音音心中有点奇妙的感觉。
回乡下呆了大概二十天,豆子娘忽然回来了,平时豆子娘都是在城里住了,这次是因为听到顾音音回来了,特意回到了红星村,两人又是一番深谈。
豆子娘如今是城里很成功的企业家,说话做事都干练的很,带着一股老板的味道。
她唏嘘地跟顾音音提起来曾经在小院子里许下的心愿。
“那时候总想着十年后能吃饱饭就行,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顾音音几乎都快认不出豆子娘了,以前豆子娘又胖又粗糙,可现在眼前的女人剪着齐耳短发,穿着时尚还涂了口红,踩着高跟鞋,身材也苗条了很多。
“不管怎么样,还是你的努力才改变了你自己,这村子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跟以前比起来变化不大呢。”
豆子娘点点头,低声说道:“你知道梅家那老太婆吧?这死老太婆不信邪,她闺女一个两个都死在了外头,她就咒你,谁是你害的!气的我那天回来正好撞见她说你坏话,我连着打了她几个大嘴巴!”
顾音音一阵,她完全想象的出来豆子娘是如何打梅晴她娘的,豆子娘如今看着体面,可性子里的泼辣是绝对丢不掉的。
“你呀就是厉害,打了她那一顿,估摸着也不敢再说我坏话了吧?”
豆子娘点头:“你说对了,从那天开始她就不敢在外头瞎说了!不过后来不知道为啥,我竟然听别人说梅晴她娘找人算卦,竟然算出来说,梅晴和梅玲是上辈子做了缺德事儿,这辈子注定早死,你说说这玄乎不?”
顾音音未置可否,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谁都说不清楚的。
豆子娘又提起来铁栓,笑道:“那个铁栓当兵回来倒是变了个人,跟以前完全都不一样了,他亲妈坐牢出来之后,他都不肯认,怪他妈当初教坏了他。”
这些事儿其实顾音音并不太感兴趣,她对铁栓没有任何想法,当初宝妮到滨城寄居在自己家,她该做的都做了,如今宝妮也读了大学,读的还是医科。
如果将来宝妮真的可以顺利读出来,她也欢迎宝妮到西山医院工作。
见顾音音似乎不太想听这些,豆子娘也没多废话,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豆子娘这才走了。
乡下的日子实在是让人留恋,尤其是顾音音的这个小院子,哪里的既干净又整洁,若不是王立志的一通电话,顾音音打算再住上一个月。
电话里王立志那么坚强开朗的一个人,竟然哭得说不出话来。
顾音音担心极了,一直在电话里追问:“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王立志勉强忍住哭声,断断续续地说:“顾姐,我患癌症了……”
救人者不能自救,即便是医生,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得病。
若是得了大病也不能一定可以治好,王立志年纪轻轻事业有为,家庭也算美满幸福,忽然得了这样的病自然措手不及。
顾音音整个人都有些不安。
她知道王志是个怎么样的人,也知道王立志为了西山医院付出过多少,曾经西山医院人才过少的时候,王立志连着上了一个星期的班,最后昏倒在医院大门口。
那时候她严肃的呵斥王立志,让王立志不能这样卖命,可王立志非常实诚的告诉她:“顾姐,我有现在都是你给的,我一定会帮你把西山医院做强做大!”
西山医院之所以有如今的辉煌,靠顾音音一个人自然是无法完成的,这其中包含着许许多多她团队的力量与贡献。
顾音音当即决断要回到滨城去,亲自给王立志治病。
沈国安自然也是支持她的,就是宁宁有些舍不得乡下,而沈玉清在乡下的戏还没有拍完。
幸好萧念这阵子在这里,顾音音和沈国安最终还是带着宁宁赶紧的回了滨城。
其实顾音音离开滨城也就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走之前也是见过王立志的,也交代了王立志很多的事情,当时王立志容光焕发,信誓旦旦的答应她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让她放心的去度假。
可等顾音音回来的时候,王立志已经住进了病房,她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
下一秒,王立志眼睛红了:“顾姐.....”
顾音音走过去坐在床边抓住她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立志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这两天一直都在思考人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么命苦,小时候父母偏爱虐待她,可是等到长大之后她逃离了原生家庭,考上了全国有名的大学成为了西山医院人人尊敬的王主任,原有人生后半截旅程,一切都是顺遂的,就在偶然之间做了一个检查,发现她竟然会有癌症!
换做普通人大概都是不信的,会觉得机器出了故障,其实王立志也觉得机器出了故障,同事更是不不相信,王立志又重新做了一次检查,第二次检查的结果跟第一次完全没有变样。
她心灰意冷,在那一刻完全崩溃了!
因为老天爷就是看她不顺眼,想要刁难她。
王立志扑在顾音音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哭的顾音音心都酸了。
想当初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一个踏实又坚韧的女孩,无论在多么差的环境下都能生长起来,可现在看到她被上天逼成这样,忍不住心疼。
但是人一定要顺应上天吗?如果顺着它就会无止境的消沉下去,直到死亡。
顾音音想起来自己和沈国安的命运,按照上天的安排,他们两个就不会拥有这辈子吧!
但他们还是靠着自己顽强的拼搏,总算换来了一个圆满。
顾音音给王立志擦眼泪安慰她:“你要相信,人定胜天!”
王立志痛苦的摇摇头:“顾姐,可是现在还怎么上天呢?我们自己是医生,这个病的病理我们比谁都清楚,目前没有办法能够治疗啊!”
顾音音却坚定地说:“世界这么大,你怎么就知道治不了呢?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你!但首先我要知道你想活还是想死?”
这几天几乎没有人敢跟王立志提起生死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敏感,会让她更加伤心。
可顾音音提起来了,王立志瞬间有些慌张地含泪看着她。
那一刻,王立志想起来曾经顾音音问自己的话。
“你想参加高考还是想这样打工一辈子?”
那一次她选择了前者。
王立志咬牙大声的说道:“我当然想活!可是这能一样吗?我要怎么努力?根本就不知道我该怎么努力活下去!”
顾音音握住她手:“我跟你一起努力。”
乳腺癌是癌症中不算最严重的类型,可王立志的却已经是晚期了,即便是手术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何况手术具有很大的风险性,因此顾音音暂时也没有打算手术,她在一周内走访了四个城市最顶级的乳腺科专家,探讨乳腺癌的治疗办法。
这四位医生中有三位都是摇摇头:“女人中最容易得的就是乳腺癌与宫腔癌,遗传的几率也非常的大,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守治疗,但是成活率也不算高。”
只有一位医生是留洋归来的,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其实我偶然听过一位我的外国同学说过,德国那边似乎有一位医生非常擅长这一块,他手上的乳腺癌患者痊愈了百分之九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