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孙炅得知了朝华居中发生的事情,皱了皱眉眉头,斥责孙沛恩道,“瞧瞧你做的好事!”
“儿子这是怎么了?”孙沛恩面上神色十分不以为然,“儿子不过是宠了一个丫头罢了,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阿爷管的了天,管的了地,难道还要管我喜欢什么女人不成?”
孙炅闻言不悦,“你还有理了?你要什么女子,没人会拘着你,但范阳有这么多美人儿,你要了哪个不成,做什么一定要动郡主身边的人?便是退一步说,你当真看中了她房中的丫头,也可先寻郡主开口索要到身边也就是了。这般当众拖到房中,可曾给郡主留半点面子?”
“父亲说的有道理。”孙沛恩道,“可我就是不愿意这么做!”他眉宇中闪过一丝煞气,“儿子只是气不过罢了!”
“儿子忍那顾氏许久了,好生生的突然说起和亲,要我亲自到长安去迎娶。大周便真的和亲,也当寻一个宗室女,他姬泽却给了我一个瘸子。顾氏人不怎么着,性子却高傲的像是高岭之雪的,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我偏要好生为难为难她,瞧瞧她挂不住那幅冷面的样子!”
孙炅闻言讶然,竟没有想到儿子对这门亲事有这么大的意见。
但他也不甚以为意。此前他尚未打算与大周撕破脸,顾忌着阿顾这个大周郡主的脸面,方管束着孙沛恩的言行不至于太过分。如今他手中握着英宗皇帝姬演,又坐拥河北近二十万雄兵,踌躇满志,不日便会举起反旗揭竿而起,对朝华居中的郡主便不再放在心上,轻飘飘的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予以为例!”却没有多说什么。
孙沛恩瞧着孙炅轻松神色,便知道他的心意,心中喜悦不已。陡然跪在地上慨然道,“父亲,儿子愿意为你效劳,带领雄兵攻至潼关之下,踏破东都,迎您入城!”
孙炅赞赏道,“你有这个心志为父很是欣慰。为父会好生盘算,将你们都用在适当位置,为我孙家开创一个盛世江山!”
范阳暮色一点点沉下,星星火火的灯点在城中亮起。阿顾气的怒从心起,晚上连晚膳都没有胃口用,略略吃了几口,便躺下睡了,到了晚上,翻来覆去良久,面上便显出发烫的红晕,到了中夜,整个人烧的神智模模糊糊。
屋子灯光骤然亮起,赖姑姑一身寝衣神情焦急,伸手摸了摸阿顾的额头,”哎呀,”吃了一惊,
“郡主烧的这般厉害,快去请个大夫前来!”
郡主卫匆匆出了朝华居,向北到了府中侧门,叫着门楼上守门门卫。门卫听的动静,点亮烛火,喝问道,
“什么人?”
“吾乃郡主卫一队侍卫康元,隶属宜春郡主的朝华居。”卫兵道,“我们郡主忽然病重,遣我出府请大夫。还请这位兄弟通融则个。”
门楼上的卫兵提着灯烛向着外头晃了一圈,瞧见了康元手中的通行对牌,打了个哈欠,“使君前些日子下令,范阳城实行军事管制,夜晚酉时之后,各家门人皆不准出门。巡街街丁瞧见了在外游荡之人,有权格杀勿论。咱们孙府乃使君府邸,更应带头遵守使君之命,从前的对牌都不能用了。咱们吃着使君的饭,可不敢不听使君话语。如今天色已晚将近三更,这门是开不了的。还请您回吧!”
“兄长,”卫兵忍了怒气,求道,“通融则个。我们郡主病重,若是请不到大夫,怕是很不好啊!”
门楼卫兵嗤笑,“郡主贵重,听说带到范阳的嫁妆众多,多的朝华居整个库房都塞不下,里头定是有各色草药。略捡几样吃了,撑上一撑,待到明儿一早再去请大夫就是了!”
朝华居灯火通明,下人在廊上急急奔走。碧桐在铜盆中拧了帕子,置在阿顾额头,焦急的望着阿顾两颊通红的面色。卫兵从外头回来,在廊下跪着惭愧禀道,“我等无能,府中门卫咬着孙使君月前下的夜中禁行令,不肯放小的出府。
“小人没有出的府去,”那名卫兵惭愧道,“府门守卫咬着禁令夜中不得有人出府,不肯放我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碧桐听的外间动静,行了出来,听闻卫兵这话,面上已经变了脸色,“姑姑,咱们能否给郡主先熬点药,先将热度降一降,待到明天早上再说?”
赖姑姑面上晦涩,“咱们库中存的都是珍贵药物,似这等寻常药反而少见。且我掌司燕喜,虽与医理粗通,能看一些病症,但到底不是专精治病,若是普通风邪入体尚有些把握。郡主此病来势汹汹,瞧着还夹杂着其他病症,若是一朝不慎,用错了药,反而还是害了郡主。还是得请大夫回来方可。”
她想了想,道,“郡主的病拖不得,为今之计,你们二人去正院禀了使君与曹夫人,得了二人的命令,自然就能随意出府情人了!”
碧桐点了点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与砚秋打着灯笼出了朝华居,沿着府中大道向正院而去,出了北园大门,进正院二门的时候被守门婆子拦着,“使君和夫人如今早就歇下了,两位若有事情,还请明日一早再过来。”
“可是咱们郡主如今高烧病重,等不到明天早上啊!”
守门婆子道,“这些有的没的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使君和夫人已经歇下,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人赶去将他们叫起来的。”
“还请婆婆通融通融,”砚秋取了一串银钱,递到守门婆子手中,柔声恳请,“奴婢不敢惊动夫人,只要将消息传给尤姑姑,让尤姑姑给个对牌准许咱们出府请大夫就可以了!”
“尤姑姑在夫人院子内歇息,咱们若是进去了,也会惊醒夫人。”婆子面上如同遮着一层霜似的,
“夜不早了,朝华居不歇息,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还要歇息呢。两位妹子先回去吧,老奴也先回去吧!”
“哎,”碧桐追着向前,瞧着小门在自己面前闭住,一片冰凉,兀自不肯私心,擂着二门门扇,在静夜里发出咚咚的声音,里头守门的婆子却权当没有听见,灯火熄了下去。
范阳中夜的风十分寒凉,穿过巷道,将披着的斗篷吹的直扬高峰。碧桐立在宽阔的门楼下,瞧着漆黑潼潼的夜色,只觉得心透心的凉,蓦的一发狠,跺脚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是郡主身子弱,能不能熬到天亮都难两说,实在不行,让那些子个郡主卫往外冲,五百人一起动手,总能够打破府门冲到外头取吧!”
砚秋皱起眉头,“这般不成!”
“如今郡主在孙府之中的处境已经是十分艰难了!这批郡主卫是郡主最后仪仗的屏障,若今日让郡主卫施武力冲出去,就闹大了事,给了孙使君收拾他们的借口。就算今夜当真请回了大夫回来,日后郡主卫被削减隔绝,若是郡主失了卫兵拱卫,日后在这府邸之中就再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了!”
“你们的道理都是天大,”碧桐恼火发作,“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要郡主好好活着。”
“郡主的脸都烧红了,拧湿的帕子一搭上去,过不了片刻就热的不能用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今个儿若请不回个大夫,只怕今儿晚上郡主都未必能熬的过。”她哭着落下泪来,眼泪缤纷,“我与郡主自小交好,陪着她一道从湖州到长安,如今又到这范阳来。我实是瞧不得她受这个苦,情愿以身替之,不管做什么事情,只盼着她好起来!”
深夜的风寒凉如许,砚秋执着手掌,心中也十分焦虑。她奉命潜在宜春郡主身边伺候,接到的上级指令是保卫郡主人身安全,在此之余尽量探知孙府消息,将之通过指定渠道禀报上去,供上级收寻整合。如今阿顾夜中病重,心中也颇为焦虑,扣住手腕仔细思虑。偌大的孙府在夜晚中。屋园坐落广阔,南园屋宇在料峭的夜色中显露,犹如静默兽首。想起当日亭子孙沛斐望着阿顾的神色,心头一动:“咱们许是能去南园,向孙二郎君求助。”
碧桐疑惑问道,“二郎君?”
孙府门户大开,朝华居中宫灯照耀亮如白昼,一名褐裳山羊胡老大夫坐在榻侧,伸手诊着阿顾的脉象。
“饶老大夫,”孙沛斐立外间,等候着老大夫背着药箱从内室出来,忙迎上前去,殷殷问道,“郡主的病情如何?”
饶老大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郡主这是风邪入体,身子底子薄,兼着情绪喜怒波动太过入心,伤了心肺,方发作凶险,好在看诊及时,若是再拖一阵子,怕就是麻烦了!”
孙沛斐闻言面上神色变幻,右手在袖中攒的死紧,朝着饶老大父拱手,郑重行礼拜道,“还请老大夫好生为郡主诊治。”
“二郎君放心就是。”饶老大夫笑道,“救治病人乃是老夫职责,老夫一定尽力。”走到一旁书案坐下,在麻纸上写下方子,“照着这方子抓药,煎服几帖下去,郡主很快就能好转。”
孙沛斐瞧着朝华居中那位姓赖的姑姑接过方子,感激谢道,“多谢老大夫。老奴这就让人去抓药方。”只觉肺腑之间一片火热,夜风拂面而吹,吹的面色一片冰冷,却吹不去心中一片燥热之意。
斜阳殷红,照在顺康坊的坊门之中,坊中一处小小民宅,洒扫干净,帘幕布置的十分舒适温馨,傅春露立在藏蓝蓝印花布门帘前,瞧着举着风车奔过门槛的男童,眼睛温柔,“保儿,来娘这儿!”孙保儿嘻嘻笑着投到傅春露怀中,傅春露持着帕子仔细揩拭保儿额头的汗珠,力道温柔。
门扇咿呀一声从外头拉开,一名黑衣男子从外进来,动静家常如同暮色中干活归来的男主人。傅保儿瞧着男子声容,眸中闪过欢喜神色,扑到男子怀中,咯咯笑着唤道,“阿爷!”
“哎!”孙沛恩应了一声,将孩子抱在怀中掂了掂,笑容慢慢道,“好小子,又重了不少。”从怀中取了一块紫金长命锁,大约半个孩童巴掌大小,锁面雕琢着童子骑鲤纹,挂在保儿身上。抬起头来,瞧着傅春露,少妇一身姜黄色家常民妇衣裳挽着布帘而立,面容清丽,如同一朵素净绽放的白莲花,温婉可人。目中闪过一丝迷离心恋神色。
“你又给保儿添置好东西了,”傅春露微微蹙眉,柔声道,“又不是不知道,保儿的身份见不得光,您别给他购置太好的东西,我怕外人发现端倪,也不敢给他穿戴出去。这些个东西不过是置在屋子里压箱底,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孙沛恩笑着道,“这块长命锁并不是什么富贵用物。我在一家普通商铺里瞧见,瞧着料子扎实,做工精致,便特意买回来给保儿,代表我盼望咱们儿子富贵平安、长命百岁的心意。你可令保儿随意佩戴,不必害怕让人瞧见。”
傅保儿咯咯的笑,握着胸前的长命锁。傅春露瞧着儿子无忧无虑的神情,叹息道,“我不过是一朵卑贱的小花儿,这辈子便是一直隐姓埋名,也没什么所谓。只是保儿一天天长大,我实在舍不得,他和我一样活在灰暗的角落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能在人前叫一声父亲,他应该有着自己的人生,飞扬,意气,纵马饮酒大声说话,而不是这么跟着我在这个平民的地方长大,无才无学,平庸一世!”
孙沛恩听着傅春露的话语,面上闪过一丝痛怜神色,将傅春露抱在怀中,“快了,我不会让你们母子等很久的。”他眸中射出野心色彩,“总有一日,我可以自己站在权利顶峰,不用再顾忌任何人,到时候便可以将你们母子两个光明正大的带到明面上来。露儿,”望着怀中的女子,“在我心中,无论马氏还是顾氏都不值一提,你才是我真正想娶的妻子!”
傅春露神情纠结,“我不要当你的妻子。郡主对我很是和善,我心里很是感念,若是日后我真的做了你的妻子,郡主一定会受伤害的。郡主是个那么美好的女子,我实在不忍心瞧着她落个不堪的下场!”
“你呀!”孙沛恩闻言啼笑皆非,“怎么这么心软?”
他唇瓣边露出一丝冷笑之意,“你甘心退让,顾氏还未必愿意呢!我和她本就不过是政治联姻,注定不能长久。大战即将兴起旷日持久,若是河北赢了,她便再没有资本做的住这个位置;若是河北输了,怕她也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自己都没有这个心思,你又何必为她操那门子心。”
傅春露默然良久,盯着自己的鞋履道,“无论如何,我不愿意瞧着郡主受苦。我初回范阳的时候,只带着保儿一人,境遇落魄,周围人瞧着我目光都带着谴责怜悯之意,让我很是不好受。只有郡主目光清和,待我平常礼遇,如同正常人一般。我心里很是感激。”她落下泪来,“我半生孤苦,没几个人肯好好待我。所以若是有人对我好,就受不得想要好好回报。”
孙沛恩闻言忍不住吃醋道,“她对你好个什么?不过是与你说了几次话,给了些糖果糕点给保儿罢了!难道竟能比的过我这个夫君去?”
傅春露闻言咯咯的笑起来,“这如何是能比的?”
她静默了片刻,“我当真是一心想要她好过些的。结果昨儿你从我这回去就去难为郡主,我想着,这心就跟针扎似的!”
“这如何能怪我?”孙沛恩道,“我们好容易能和保儿一家人相守在一处,却瞧着你魂不守舍的,知道你刚刚去过孙府的朝华居。便只当你是受了郡主的气,想着给你找回一口气来。谁知道你这个奇葩的小妮子竟是念着别人的好。”叹了口气,
“真是拿你的痴傻没有法子!”
傅春露眼泪簌簌而落,“我年少时为你所骗,没名没分的跟了你,如今既有了保儿,我总归是认命了,打算一辈子和你在一处。你就瞧着我的面子,待郡主好一些。若是郡主顺风顺水时也就算了,若是大战当真起了,郡主境遇尴尬,你瞧着我的面子,务务待着郡主好一些,可别当真让她落到土里泥里,糟践了去!”
孙沛恩瞧着傅春露认真神情,又是好笑,又是心怜,用袖子擦拭她脸颊的眼泪,柔声应承,“好好好,我便依着你就是了!”
傅春露靠伏在孙沛恩的怀中,眸中露出一丝凄迷茫然之意,她在傅府中的成长少女时代一直是一片荒芜,无人关怀,无人喜欢与自己说话。偶尔一次在家中园子里遇到与嫡兄嫡姐逛园子的孙沛恩,他对着自己笑,和声和气的说话,笑容如同和煦暖阳,她从来没有受过这般温柔相待,如何抵抗的住这样的攻势,很快的就陷落下去,沉落在他给予的温情中爬不出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给自己的疼爱都是在暗地中的,从来没有显现在任何人面前。
后来孙沛恩领兵作战,经年不归,她一个人留在范阳,回复到从前孤寂黯淡的日子,神熙三年,坐在雨夜窗前听着雨落阶梯声音,数着自己的心事。孙沛恩披着雨披出现在自己面前,如同天人一般,给了她莫大的惊喜。十三岁的少女被男人哄着骗着压倒在床*上,大雨大的如同一道雨帘织在窗前,遮住了少女时代的迷幻、疼痛,好像炫目的光圈,越转越是明亮……
此后有一就有二三,她便和孙沛恩做成一处起来。她瑟瑟惊惊,心中隐隐觉得这等行事不对,也曾结结巴巴的开口,想要与孙沛恩断了来往。只是可是总是败在孙沛恩执迷的目光,柔情的言语之中,一次次的落北。暗地里,二人瞒着众人的眼光成了一对小情人,傅府后园一片荒凉的小地方便是他们的乐园。十四岁,年轻的少女发现自己饮食不思,没了葵水,她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死命的藏着掖着,找了机会寻到孙沛恩面前,抱着孙沛恩哀哀痛哭。
孙沛恩当时瞧着自己一时没有了言语。
那时节,孙沛恩正是往军中上攀爬最要紧的时候。他虽是孙炅的儿子,孙炅对他却没有多少关照,前些年得的一些军职,也是在战场上实打实的浴血奋战来的。此时想要晋升军衔,需要妻族范阳马氏的大力支持。姑父傅弈在军中手握大权,姑姑苏安娘更是与父亲孙炅兄妹情深,在父亲面前极有分量。她素来憎恶庶女傅春露,若是知道这个庶女居然与自己看重的侄子搅在一处,怕是压不住怒气厌了自己。在父亲面前若说上一句自己的坏话,自己多年来的打拼怕是一瞬间就要付诸流水。
无论从何处说,傅春露腹中的这个孩子都是留不住的。
可是,他是真的心爱傅春露,不舍得将这个孩子打掉。便冒了天大的风险,安排了一个外地男子卢胜男,引导姑母孙安娘将庶女傅春露许给卢氏男子。
孙安娘对傅春露这个庶女十分不在意,只想着到了年岁将她打发出门子,完全没有仔细查这门婚事男方底细,竟至于让孙沛恩得逞,导演了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傅春露被送到乡下平城,在那里产下了她的儿子孙保儿。保儿两三岁的时候,“丈夫”卢胜男身死,傅春露成为新寡带着儿子回到范阳城,安置在外间居住。实际上却成了自己的外宅。
孙沛恩想着傅春露这些年为自己受下的委屈,轻轻拍打着傅春露的背部,盯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傅保儿,
“露儿,别要怕,日后我会好好待保儿,将我得到的一切都传给他!”
“又胡说,”傅春露意殊不信,柔声道,“你身边还有一个八岁的嫡长子,如何能越过他将东西传给我们保儿?”
孙沛恩想起马氏所出的长子卢奎胥,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喜之色,“夔奴模样脾性都随了马氏,我瞧着便有几分不喜。如今虽瞧着马家的面子上容着他。日后若我能当家做主,自不会让他越过咱们保儿!”
傅春露抬头瞧着孙沛恩,“你这般厚待我们母子,我心里虽然欢喜,却也有几分厚待。你尚需要马氏与郡主身后势力襄助,却待之如此无情,若是他们察觉了,暗地里坑害于你。你又如何防范的住?”
孙沛恩面上泛起欢喜之情,“露儿,你是在担心我么?”——“放心就是吧!”眉宇间燃起自信之色,
“我心里一切有数!”
月色下落,太阳初初升起。孙沛恩在顺康坊宅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离开,回到孙府。回正院给父亲请安,甫一踏入大门,便听见二弟孙沛斐的声音,在屋子里高扬而起,“母亲可知郡主夜中突发高烧,朝华居的人外出抓药,侍卫不肯放行?”
“竟有此事?”曹夫人诧异的声音传来,“这都是下头人做下的事情,我不知情呀!”
他的眸色沉了片刻,立在帘子下瞧着屋内情景。
父亲初起身材虽比早年痴肥了很多,精神却很抖索,正低头吃着早餐,根本没有把孙沛斐与曹氏的话语放在心上。披着酱色亮花袍子的曹氏坐在主座上,年纪虽也不算轻了,但仍显着一段脉脉风情。孙沛斐立在屋子下头,身姿劲瘦,整个人如同一轮初升朝阳,让人不由自主的注目,“郡主是什么身份?她是大周郡主,是大兄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不是府中主子平日里露出的轻慢倾向,侍卫敢夜里拦朝华居的人么?父亲,母亲,”他沉声道,“你们已经逼的马氏嫂子下堂,如今竟也要逼死宜春郡主方肯甘心么?”
“放肆,”孙炅听闻此语,怒声喝道,“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么?”
“这世上行事瞧着道理,一家人之间要看亲情。”孙沛斐并不畏惧父亲威势,梗梗道,“父亲母亲行事越过道理,又失了情分,难道竟容不得儿子说么?”
“哟,”孙沛恩看到此处,大踏步的迈步进来,“一大早的,父亲、母亲和二弟精神瞧着都好的紧呀。你们在说什么呢?”
“大兄,”孙沛斐眼神一烁,转过头来道,“我正想要问你呢!——郡主昨儿晚上高烧重病,不知大兄昨儿个大半个晚上人究竟在何处呢?”
孙沛恩面色微微变幻,他虽心中没有阿顾,但瞧着孙沛斐这般维护自己的妻子,为阿顾出头,心中却十分不悦,冷笑答道,“我人在何处并非难题,倒是二弟这般关心郡主,是否有些太过了吧?”
“笑话,”孙沛斐闻言诧异,“宜春郡主是我的嫂子,她如今重病无人关怀,我做小叔子的关心关心她的安危,有什么过的?”
“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嫂子。”孙沛恩森然道,“这些日子,我只听你称呼她郡主,以为你不知道她是你的嫂子,还当她是你的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