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此刻有无数人围聚。
从各个宗门的人,到其它城池派来的增员人手。
在不久以前,很多人都同时接到了求援的请求。而这些求援的地方,不约而同都指向了天圣皇城。
求援的内容也千篇一律,几乎都提到了两件事,一件是“魔物降临”,而另外则是一个名字——“叶凌宇”。
叶凌宇这个名字很多人都听过,在几年前,一个从天罚中活下来的人也是这个名字,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在人群的面前,是一片巨大的黑雾,黑雾将整个皇城包裹在内,四周是翻腾蔓延的黑气。但凡接触到黑气的植被,无不是彻底枯萎。
这种现象几乎无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原因,他们唯一能得知的,便是在那黑雾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多人都下意识打着寒颤,虽然看不见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好像里面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
一道道灵力在黑雾上炸开,但是稍微散开的乌云很快又会合拢,就算外面人手段用尽,却无论如何也破不开这层屏障。
在焦虑的人群上方,一个旁人无法察觉的角落,一个面带木头面具的男子徐徐立在高空,面具下的双眸鹰隼而尖锐,仿佛能够洞穿眼前的阴霾:“魔君传承,你倒是又给我一个惊喜。”
黑雾内。
在魔物降临之地,无数的杀戮在上演。
那些前来围观屠魔的人,眼下却成了被屠杀的一方。入眼全是一片血红,惨叫声不绝于耳。
紫星跌坐在地,脸上毫无血色。
她虽然已经晋升了天阶层次,但在目睹了这样的场面之后,依旧有一种心脏都要停跳的错觉。
双手在发抖,嘴唇在哆嗦,双脚一点力都没有,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已经有不少魔物在她和红尘刀面前来来往往,有地阶的,有天阶的,甚至有些是修为远远高于她的存在。
每次有魔物经过她面前,她都忍不住身体一阵剧颤。不过好在魔物每次都仅仅是经过,并没有把她和红尘刀视为狩猎的目标。
无论是她还是红尘刀,心里都清楚,魔物之所以不会盯上他们,毫无疑问是叶凌宇的关系。
如果当初在鸿蒙塔里没有顺从叶凌宇,如果现在是站在和叶凌宇敌对的关系,紫星真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也许那个被生吞的太玄门长老,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咚咚……咚咚……咚咚……
那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重若天际雷动,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这种现象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蓦然间,紫星和红尘刀同时有所感应,不约而同地抬首。
“这个感觉是……”红尘刀眼眸微凝,额头的皱纹深深皱起,脸上露出惊容。
在他的感觉中,天上那轮紫月中的气息,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有了膨胀的趋势。就像是某种东西在漫长的沉睡中逐渐醒来,而那东西的苏醒,带来的将是某种覆灭的灾难。
紫月里本来传来的气息应该是地阶一层,但是很快就突破到了地阶两层。
地阶两层之后很快又突破到了地阶三层。
“那是……叶少侠的气息。”紫星凝视着紫月,隐约能见到其中好似有一道人影。
王的加冕,同样也是一场洗礼,是一场脱胎换骨的过程。
不少察觉到异样的人已经抬起头,惊恐中感受着那逐渐被唤醒的气势。
地阶四层……地阶五层……
气息每攀升一个层次,就让那份绝望和深寒更加加重一层。
在天葬谷下,叶凌宇亲眼目睹了墨非死在自己眼前,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心中的那份迟疑和犹豫就已经不在。
也许
就像小黑所说的一样,人与魔本质上其实并无差别。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实力就代表了一切。唯有实力,才是能改变一切,改变命运,改变即将到来的悲剧。
所谓的力,其实早已握在他的手中。
地阶六层……地阶七层……
“叶小子……”红尘刀声音嘶哑,望着紫月的目光透着复杂。
也许在曾经的叶凌宇心里,有着一股作为人族的执念,然而是他和萧无惑的阻止,推着叶凌宇走出了这一步。走出了这永远无法回头的一步。
一念成,永生为魔。
这是一条通往王座的道路,也是一条以血染红的道路,下方的血与肉,就是他踏上王座的第一块基石。
“天道魔君的传承在于王之位,而非王之力,也许这也是在对新王做出考验。”骨魔之主望着紫月中的人,若有所思的沉声道。
“不,并非是如此。王之力亦是包括在传承当中。”魔罗道,“只是那份力被这小子以阴阳双生果之力化去,成了他的底蕴。”
“什么?”旁边力魔之主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你是说他抛弃了传承中蕴含的王的力量?”
“不,并不是抛弃。”魔罗望了他一眼,“只是这份力量会一直积蓄在他体内,眼下他的晋升仅仅只是这份力量涌溢出来的一小部分……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以自己的力量踏上曾经天道魔君所站的高度,他必然超越往昔的任何一代魔君。”
地阶八层……紫月中的气息再次膨胀,只是这一次膨胀过后,那不断涌溢的力量似乎就停住了。
从最开始魔罗就知道,他知道叶凌宇为了化解丹田内积蓄的力量而寻找阴阳双生果的事。可是他没有阻止,甚至带着墨非特地寻到了阳果。
传承中的力量被化解,但不是消失,那份力量将不断化为叶凌宇的底蕴。
换而言之,在他将来的晋升路上,他将无法借用天道魔君遗留的力量。他想要获得更高的成就,只能依靠他自己之力。可是同样的,若是有朝一日他以自己的力量踏上了那座高峰,魔罗敢肯定,他必然成为魔界有史以来的最强者。
一个超越以往所有君王的存在,一个能够真正率领魔界的至强存在,这才是魔罗最想看见的。
在傲雪峰下再次见到叶凌宇之后,他没有主动和叶凌宇接触,而是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他,他对叶凌宇的了解程度比其他魔界来的七魔都要多,所以他也知道,叶凌宇有这个成为王者的资质。
在天道魔君的晚年,曾感受到过,在天阶之上,还有更高的层次。如果非要说有谁能够踏上这个从未有人触及的高度,魔罗相信,唯有叶凌宇而已。
“等等……几……几位大人,还请绕我们一命!”下方传来某个人的喊声。
魔罗低下头,发现是柳白衣和另外两名无尽之地的天阶站在下方。
事到如今,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掌控着这场魔潮的,毫无疑问是天上的那几人。
换而言之,想要活命,唯一的可能就是让他们饶自己一命。
柳白衣浑身是血,大多数是来自于旁人的。在他面前,无尽之地的弟子几乎都葬送在了魔物的口中。
他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天阶修为,在这场群魔的盛宴中居然连活命都成问题。
这绝对是场噩梦,如果这是一场梦,他真希望自己赶紧醒来。
求饶,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在背后的混乱当中,天阶的魔兽数不胜数,其中任何一只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几位大人,恳请你们开恩,饶我一条生路。只要能绕我一命,柳白衣愿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柳白衣满脸血汗混杂,他知道,如果这些人不肯
饶恕他,他今天断然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天界的幻尘,他无尽之地的人,上百宗门的人,这本该是无与伦比的一股战力,可是眼下,那些惨叫声,嘶鸣声却越来越少。
也许再有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在皇城里,就再不会余下一人。
这对柳白衣等人而言,无疑是已经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如果能够活下来,就算跪地求饶又能算得了什么?
天上有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好俊俏的小哥,只是你求错人了,你们的生死,可不是掌握在我们手里。”
那声音听了,让人觉得如痴如醉,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光是听声音就让柳白衣一阵血脉喷张。
如果放在平时,他也许会想方设法去一亲芳泽,但眼下哪有那个心情。
“这位大人,还请你指一条明路。”柳白衣扑腾一声跪下,狠狠一头磕在地上。
无尽之地的人,在旁人面前叩首而拜,这种事放在平时,绝对是笑掉人大牙的事。可是柳白衣不在乎,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这几人,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存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掌控人的生死。
柳白衣根本不敢去看梦雪,当年冰魔传承,就是被他亲手打断。要是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做出那种鲁莽之事。
在天葬谷,他们三个天阶能俯视所有人,而眼下,简直就是那时场面的再现,只是他的身份,从那云端之人,成了泥泞中仰望之人。
“看你这么乖巧,我是真不忍心让你死呢。只是这是人家新任的君王才能决定的事,人家也帮不了你呢,所以你就乖乖认命吧。”天上传来一阵咯咯咯地娇笑。
咔……
就在柳白衣还想求饶的时候,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所有人回头,连七魔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抬头仰望。
只见在那紫月之上,莫名出现了一道裂口。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随之一震,心脏莫名紧绷。
“王,降临了!”骨魔之主张开双臂,然后一手往胸前一横,恭敬地弯下腰。
七魔齐齐低头,众魔物的厮杀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哗哗哗一片响动,在幸存之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地面的魔物齐刷刷跪倒一片,那是臣子朝拜君王,是众魔以最虔诚的姿态迎接新王的降生。
咔……咔……咔……
碎裂的脆响不断传来,紫月上的裂痕肉眼可见的在不断扩大。
柳白衣吓得跌跌撞撞后退,那声音听在他耳中,犹如死神在宣判他的死亡。
随着最后一声脆响,紫月破碎。
无数的碎片如雨在飘落。
传承的结束,这是无数人的葬礼,也是某位新王的诞辰。
柳白衣瞳孔在这一刻骤然缩紧,在他面前,立着一个浑身黑气的人,足尖点在染血的地面,涟漪自他落脚之处散开。
万籁寂静,腥风拂过,吹动血海上的波纹。在那黑雾之上,是两束鬼火般的紫芒在熊熊燃烧。
“天穹宫传承之日,就是你打断的传承吧……你,罪无可恕。”那黑雾下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只听一声绸缎被撕开的声音,柳白衣觉得手臂处一痛。呆滞地撇过头,只见自己的整条左臂竟被硬生生撕下,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