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
乔四海刚吃完饭,正坐在炕上抽烟袋,就见张茹背着个箱子进院了。
瘦瘦的丫头身上压着个大箱子,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脸颊上,小脸像被汗水洗过,红彤彤的。
“这丫头这是干啥去了?”
乔四海正纳闷,张茹就进了屋,冲乔四海一笑,“爷爷,我来了。”
“干啥去了,热成这样。”乔四海不动声色,拿了条毛巾递给她,“来,擦擦脸。”
竟然是条新的,张茹也不矫情,接过来擦了擦汗水,砰的在炕边坐下,长舒口气,“好热。”
见乔四海看她,又道:“我去乡里卖冰棍了。”
张茹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铺在炕上,花花绿绿一堆,她一张张数,算上底子钱,正好七块,净赚四块多。
四块多在三十年后不算钱,但就现在的物价,可是太顶事了,高中一学期的学费是六块钱,照现在这样卖到开学,攒够学费和生活费绰绰有余。
张茹瞬间信心高涨,比前世给家里建了三层小楼还有成就感。
“赚了不少?”乔四海突然出声。
张茹笑的眼牙不见眼,“乔爷爷你猜?”
乔四海沉吟一下,猜道:“一块钱?”
张茹摇头。
“二块?”
张茹再摇头。
“总不可能三块吧!”
张茹嘿嘿笑,伸出四根手指头,“不是三块,是四块!”
这下子乔四海惊呆了,要知道村里壮劳力一天的工分折成钱才一块多,她这一天顶别人好几天了。
卖个冰棍,有这么赚钱?
看这丫头两眼放光,乔四海问,“丫头,你缺钱?”
张茹点头,“是啊,我考上高中,但我妈不让上,我想上学,只能靠自己。”
“有志气!”乔四海满眼赞赏,起身打开炕边的柜子,从里面掏出个军绿色的包打开,拿出一叠钱递给张茹,“丫头,乔爷爷资助你。”
“不,这不行。”张茹惊的后退几步。她认乔四海做爷爷,是想孝顺他照顾他,可不能拿他的养老钱。
乔四海板起脸,把钱直接往张茹怀里塞,“拿我当爷爷就收下。”
张茹推脱不过只能接下,但转眼又把手上钱都推到乔四海手上,“乔爷爷,我得跟你商量点事,我想把冰棍箱子放在你这,还有这钱也放你这。”
她一说,乔四海就懂了。
“成,你放这吧,别让你妈知道,最好你爸也别说,他那人耳根子软,禁不住哄。”
这话说的算好听了,其实张大勇哪里是禁不住哄,王桂兰可不哄他,从来都是颐指气使。
张大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任由她作践也不吭声。
张茹在这坐了会儿就回家去了,张家院子里飘着炒土豆丝的味道。
张茹早上就喝了一点粥,早饿的前腔贴后背,闻到味道肚子咕噜一声。
她舀了点水进搪瓷盆,洗了手和脸,就进屋吃饭。
屋里,王桂兰领着两个女儿在吃饭,张大勇去上工不在家。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张大勇很少旷工,毕竟全家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
王桂兰从来不挣工分,张月更是像大小姐一样养着,她从前偶尔会去挣一些,但小孩子只给三个,也是没多少钱。
看她进来,王桂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训斥,“大早上就跑没影,干啥去了?一个大姑娘见天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哪勾汉子了。”
这是当妈说的话吗?这是仇人吧!
张茹只当没听见,拿了饼卷上土豆丝开吃。
她知道王桂兰的性子,她要是反驳肯定没完没了,干脆不理她,反正这种话她听多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张茹吃的高兴,却是气坏了王桂兰。
今儿个张大勇上工,张茹又不知道跑哪去,快吃饭也不回来,王桂兰便舀了白面给女儿开小灶,没成想这刚吃上,张茹就回来了。
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王桂兰气不打一处来,把饼盘子往自己身前一拉,“不孝的东西,有啥脸吃。”
张茹才不管那个,趁她不备,又夹了一张就往嘴里塞。
王桂兰气的一筷子摔在桌上,用力太大,筷子砸在碗上又弹起来,啪的抽到了对面的张月脸上。
“啊!”张月一声惊叫,捂着眼睛嗷一声就哭了。
“小月,小月你没事吧!”王桂兰慌忙过去,要拉开张月捂着眼睛的手,张月死死捂着,边哭边躲,怒吼,“别碰我!”
王桂兰心疼眼睛都红了,转头面目狰狞吼张茹,“你个扫把星,小月要是有啥事,我非扒你的皮。”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张月呜呜哭,王桂兰在一边哄,张雪吓的小脸发白,缩在一边。
张茹心下冷笑,对这种威胁完全不以为然,伸手又抓了张饼,就出了屋。
第二天张茹又去卖冰棍,依旧卖的很好,两天下来,手上已经超过十块钱。
她天天早上出门中午回来,王桂兰本就不想看到她,倒也没在意。
只是第三天她再去乡里,刚刚卖了一会儿,迎面就走过来一行人。
打头的是个面相很凶的大姐,身后还跟了两个半大的男孩子。
那大姐走到她摊子前,拿脚踢了踢她的冰棍箱子,冷声道:“谁让你在这里卖冰棍的!”
张茹给顾客找完钱,看她这行为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乡里可不流行交摊位费,她在哪摆管她什么事。
那大姐哼了一声,“这块地方有主儿,你不能在这卖,赶紧收拾东西走。”
她在这里卖的正好呢,凭什么让她走啊!
张茹心里不服气了,却也不想跟人起冲突,她笑道:“大姐,这地方这么大,我这就一小箱,也不碍事,而且厂里也没说不让在这卖!”
大姐见她不识趣,脸色一黑,上前推了她一把,“小丫头片子跟我装傻是不,这里是我花姐的地盘,厂子里的冰棍一向是我送,你赶紧给我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的地盘?我去找厂子领导,看他咋说。”
张茹也冷下脸,这种欺行霸市的人她见的多了,却没想到卖个冰棍也能被人威胁了。
这厂子还让她垄断了不成!
她今天要是退缩了,以后这营生就断了,这可不行。
她还指望着赚钱上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