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琼与慕煊两人立在湖边,不过两柱香的光景,华琼便打了喷嚏,显然是有些着凉了。慕煊想起来她前阵子刚休养过,黄太医说最是受不得寒。因此他关切地说:“你冷,怎么也不说一声。”
华琼侧过头去:“皇上喜欢这里的风景,臣妾伺候着是应当的。”
慕煊“哦”了一声,低头看她:“原来你也懂这个?”
这语气里有些埋怨,听着却有些亲密。华琼微皱眉头:“陛下,天地纲常,臣妾也是学过的。”
慕煊见华琼只一味的回避,有心逗她多说两句,便饶有兴致的问:“说来听听。”
华琼无法,咬牙说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这是妇人之德。”
慕煊听她竟然扯出了“三从”来搪塞自己,只微微一笑,追问:“如次说来,也颇有道理。可朕既非你父,也非你夫君,缘何你在这里听朕的吩咐?”
这样正经的语气,仿佛他是真的疑惑,认真地问道。
华琼不由暗自恼恨自己如何让他逮住了这个由头,只得硬着头皮答:“臣妾不才,却也知道,天地之纲,为君者大。如今陛下在这里,臣妾自然得听从陛下的吩咐。”
慕煊点头,“有道理。那为何这样理所当然的时候,你却次次冷面对着朕呢?”
华琼怒道:“臣妾自嫁入安王府,便是安王府的妇人。如今陛下驾临,臣妾自然是要听从陛下的。”
慕煊见她时时将妇人挂在嘴边,不由暗自恼恨。却是没有办法反驳,只冷声道:“如此,还要多谢文昌候夫人了。朕累了,这就回去吧。”
华琼趁机抽出自己的衣袖,道了万福:“臣妾恭送陛下。”她只服了福身,站在河畔,也不担心慕煊没有人伺候。
果然,慕煊刚走了几步,陈福就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捧着个披风要伺候着慕煊穿上。慕煊却是微微摇头,手微微向后扬了下,便跨着大步离开了。华琼心知不好,急忙要躲开,可是陈福却小步追过来:“夫人,夫人,还请留步。”
华琼暗自镇,“陈公公。”
陈福垂首,捧上披风道:“陛下说湖边风大,夫人还是不要久留,为防着了凉,最好穿上披风。陛下还说,夫人不用担心,这披风是新制的。”
华琼微微避开,客套到:“公公快请免礼。妾身多谢陛下的恩典,只是天寒,这披风还是劳烦陈公公回去给陛下吧。妾身的丫头已经回去取了。”
那陈福却是仍不抬头,只如老僧入定般捧着披风。如此僵持半刻,华琼只好接过披风。看到陈福却仍是丝毫未动,华琼叹了一口气,终于将披风穿到了身上。
片刻过后,芳汀捧着一件披风小跑着过来,却只见到她主子一人站在河边。她走过去,小心问道:“小姐,小姐,起风了,还是回去吧。”
华琼扯下身上的披风,芷汀小心的接过。这件袍子柔且软,不是一般的料子。上面绣着暗地的花纹,绝不是普通大户人家的手艺。莫非是那位的?这么想着,芷汀偷偷看了华琼一眼,被华琼冰冷的神情吓了一跳,这下她是什么也不敢说,小心的捧着披风,跟在华琼后面。
——————————————————————————————————-
这下面的忙乱自是不用多说,好在府里几个管事娘子颇为能干,将事情做得甚是漂亮。华琼因着早上受了寒,中午又草草的用了午饭,便有些咳嗽。院子里的内管事刘娘子便在旁边劝华琼回去歇息一会,等到晚宴开始再来便好。
华琼思量着处处皆是差不多了,自己又是满腹心绪,在这里反而也碍事。于是向世子妃吿了罪,由芳汀伺候着回房了。
她其实一直有歇午觉的习惯,今天虽迟了些,可是还算是能睡上一会,华琼便卧在榻上小睡了一会。等到醒来时,却见慕宏坐在旁边。
因为她每次睡醒都觉得口干。慕宏见她起了,忙倒了杯茶递给她,华琼接过杯子只管喝水。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内院里那些事,慕宏哪里能不知道呢?
她刚刚在那里就期盼着他能急忙赶来,如同往常一样,跟自己说说话,夫妻两说些小话,就可以过去了。
可是他竟是现在才来,这么久以来,华琼第一次觉得有些失望。可是还是忍不住替他辩解,或许是前院的事情多,他才没有来。所幸他现在来了,华琼又稍稍放了心。
气氛有些凝滞,慕宏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听婆子们说,你是受了风寒,怎么这么不小心?”
华琼握着手中的杯子,想要抓住那一丝热气,可是终究还是徒劳,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我们怎么办?”
她慢慢抬起头来:“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可看到慕宏微微低下头不愿瞧她的样子,华琼微微苦笑:“真的知道了,还有谁不知道呢?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慕宏伸手拿出她手中的杯子,反握住她的手:“华琼,我们,我们再等等看,好不好?”
“等吗?”华琼轻轻闭上了眼睛。
“怎么,头还是有些疼吗?”慕宏替她垫了个枕头在身后。
华琼心里苦不堪言,却不想让慕宏看出来,只摇了摇头。
慕宏看到桌上的点心,想了想,将那点心挑了两样放在小踏上,“你午膳也没有多用,怕是饿了,吃些点心吧。这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
华琼恨不得不再同宫廷有任何联系,可是若是不吃,又与慕宏对坐无言。她捏了一块金桂香饼,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你也用一块吧,这个桂花饼还不错。”华琼捏了一块递给慕宏。不料慕宏却像是受了些许惊吓,往旁边躲了。看到华琼诧异的眼神,才勉强转圜道:“你爱吃就多吃两块吧。我不耐烦吃这样的小食。”
华琼低下头,心头微微发寒。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可是这是慕宏亲手递过来的,便是毒药,她也得咽下去。
只可惜,华琼却是猜错了。她一觉醒来,室内暗香浮动,光线暧昧不明。她却觉得身子有些酸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过昏沉的缘故。她微微伸了懒腰,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人躺在雕花大床上,眼神清明的看着自己。
纱帘外头进来的光线如此晦暗,本看不清楚这人的五官。可是华琼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慕宏。
这个人是慕煊。
华琼忍不住想要尖叫,却因为受惊过度,嘴里竟是一丝声音也无。慕煊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坐起身来,刚要开口,却见华琼直直的栽倒了下来。慕煊伸手刚好接住了她在怀中。
慕煊情急之下,摸了她的脸,发现那脸上却早就是泪湿了满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