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琼在疼痛之中隐隐觉得不好,可是她却醒不过来。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那样的痛楚令她更加不愿意醒过来。
她沉沉睡着,仿佛这些年只是大梦一场。
她并没有成亲生子,仍然是那个自在的小姑娘,在江南连绵的细雨中撑着小花伞踱着水,惹得乳母和丫头们连声惊叫。最后是外祖母板着脸走过来,才将她带回去,还要喝一碗红糖姜水。可是她只要微微嘟着嘴喊脚凉,外祖母便会嗔怪看她一眼,将她抱进怀里,慢慢晃着,将她的小脚捏在手里捂着。
她下意识的往那温暖之处靠去,喃喃道:“外祖母,外祖母。”
倒是有水珠落在她脸上,她心中惊慌,这才想起,外祖母早在她十三岁那年便去世了的,那现在搂着她的是谁呢?华琼慢慢睁开了眼睛。
“妹妹,你总算是醒了。”淑妃焦急的声音传来。
华琼却像受了惊吓一般,愣愣地看着她也不多说。
“妹妹,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唬姐姐。”淑妃见华琼懵懂的眼神更是心疼,一时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华琼伸手替她拭去眼泪,嗓音嘶哑:“姐姐,好好地哭什么?”
淑妃见她开口说话,才稍稍定住心神:“妹妹,你已经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两个丫鬟不敢欺瞒,姑父姑母都已经从京中赶来了。”
华琼闭闭眼,“怎么办,姐姐,我老是惹得父亲与母亲担心。”
淑妃帮着她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两个广绸枕垫,安慰道:“若是真怕姑父姑母伤心,只管养好身子才是。其他的切莫多想了。”
华琼这才恍然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用了一口蜜水,困难的咽下之后,缓了缓,才说:“姐姐,我真是太不中用了。孩子就这样丢了。”
淑妃微微叹一口气,继续喂她用了些蜜水,又给她擦了脸才说:“这哪里能怨你?当时芳汀到我那里时,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正好皇上也在,就让我赶紧过来看看。”她看了看华琼的脸色,见华琼并没有什么表情,接着道:“我是昨日午时三刻到的,当时几个小丫头吓的都在掉眼泪。被芷汀骂了两句,这丫头脾气还是这么火爆。”
华琼唇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索性,皇上又让蒋太医过来,蒋太医与黄太医两人忙了一夜,这药果然有用,刚喝下去两个时辰,你就醒了。若是姑母他们过来,见你如刚刚那个模样,不知该如何伤心呢?”
华琼想了想才问:“夫君,夫君他在哪里?”
淑妃一时有些语塞,终究还是不愿意骗她,“你那日晕倒之后,芳汀便派人给京都的小侯爷送了信。可是那送信的人第二日回来,却说小侯爷已经在前一日被派往江西监察乌江堤坝的修筑事宜了。”
她不舍华琼心酸,只安慰说:“这些大事,本不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可以知晓的。更何况这次是秘密的前往乌江,所以一直没有给这里送信。你且耐心等等。八月里,他就能回来了。”
华琼倒是有些平静,只是这样的平静却让人不安。
淑妃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你只管好好养身子。太后娘娘都询问了几次,若不是因着中了暑热,也是要来看你的。太医说了,不能见风,更受不得热。你看,冰窖的冰都在帘外摆着。”
华琼在杯中捏紧了手指,才说:“还得多谢太后娘娘的恩典。姐姐,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
淑妃摇摇头,“你啊,最是逞强。你心里若是难受,就对着我说说。郡主也是怀着身孕,这消息还没敢告诉她呢。只是今日她必定是要来看你的。你跟姐姐有什么不好说的?”
华琼这时仍是忍着,只是看着帐上的番莲发呆。
淑妃见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以为她睡着了。便拿了本书坐在一旁的榻上随意翻动着。一时之间,满室静谧,惟有一缕幽香自青铜龙首中慢慢逸出。
华琼虽然闭上了眼,心里却是一丝安宁也无。她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始终理不清这一切的因由。若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切怕是都与那凌霄阁中的一幕脱不开关系。可是安王妃对自己的态度却变化的太快,仿若就是等着这么个机会似的。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华琼隐约间觉得自己抓住了点端倪,却总是差着一点。
“姐姐,我觉着还是未出阁的日子自在许多。”华琼蓦然开口,倒是将淑妃惊着了。
淑妃丢下书本,走到她旁边坐下,“傻丫头,哪里有女子可以一直不出阁的?何况,你这样的家世样貌,真是个个见了都要赞的。若不是你早早定了亲事,媒婆怕是要将卫府的门槛给踏破的。”
华琼不理会这样的玩笑,仍是说着,“我睡了两天,心里却快活极了。在梦里,外祖母还在,我在雨天里将花园里的泥水跺的到处都是,你们吓得到处躲。”华琼的声音里满是怀念,感叹一般的说:“那样的日子太让人怀念了。我真想回去啊,姐姐。”
淑妃知道她心里伤痛,强笑点点她的额头,“痴子,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想,岂不是乱套了。”又小声劝慰道:“你且放心,我昨日听太后说了,待你好些,让你带着旭儿去请安呢。”
华琼眼里这才有了些神采,太后虽然没有明着让安王妃将旭儿送回到自己身边,但是等自己身子好些了,安王妃必定是要让上一步的。也罢,与这个孩子没有缘分,总不能将旭儿也给弄丢了。
至于慕宏,不知怎的,她的心竟似僵住一般,只那一瞬的疼痛过后,再不起波澜。如今想起那些年少情浓的时刻,华琼不由的恍惚,那曾经的光景真的存在过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