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入四月下旬后,天气便渐渐的热了起来。华琼这日搂了旭儿在廊下读书写字。
旭儿今日却有些调皮,学了几个大字后再不肯好好坐着。如今他一天天大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是轻便了许多,因此很多时候华琼竟是止不住他灵活的小身子的。
旭儿站在庭院里饶有兴趣的到处看。他见多了长辈背着手的模样,也学得十足相像,背着手在院中踱步。
大家看见他都过来,也只是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并不多照应他。这都是华琼的意思,因为旭儿渐渐显得脾气太过执拗,且有些霸道。你若是不搭理他,他便要生气发火的。华琼就想着法子拿拿他的脾气。
他先看到芳汀与几个小丫头在晒书,他也跑过去,挪动着小身子,将书搬过来搬过去。有忍不住想要与他玩耍的小丫头,都被芳汀的眼神制止住了。旭儿玩了一会,觉得无趣,又跑到打理花架的丫鬟那里,拿着剪刀这里动动,那里拽拽,大家也都随了他去。
他独自一人也玩的开心,但终究有些无趣。最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又乖乖地坐在华琼身边,扒着她的膝头,“娘亲,旭儿,旭儿要学字。”
华琼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又开始指点着特别为他写的字帖教了起来。
今日朝中无甚大事,慕宏便早早的回来了。站在院子门口,看见这一幕,他也是忍俊不禁,慢慢走过去坐在华琼母子身边,“旭儿,今日可有调皮?”
旭儿一向机灵,立刻欢呼着转过身扑进慕宏的怀中,“爹爹,爹爹回来了。”
他这样讨好的小模样让人看了满心欢喜,仿佛能够体会得到他的想念和依赖。慕宏自然更是将他抱起来,将他举向高处,“旭儿真乖。”
华琼微微皱眉,她并不赞同慕宏这样的宠爱孩子。且不说他对旭儿一向宠爱,且千依百顺,几乎有求必应。华琼如今冷眼瞧着,总觉得不大妥当。现在旭儿还小,将来可怎么好?
慕煊似乎也看出她的意思,况且两人最近对这个都认真的谈过。因此,慕宏又将旭儿放下,点点他的小鼻子,“旭儿今日学了几个大字?”
旭儿就有些扭捏,将华琼手里拿着的几张帖子递给慕宏,“学了这几个。”
慕宏数了一下,一个上午,旭儿只学了四个大字。要知道,他平日里若是高兴,半日里学十个大字毫不困难。
慕宏其实对旭儿也抱有厚望,尤其他天资确实聪颖。慕宏故意做出严肃的脸色,声音也是生硬:“你怎么就学了这么几个?你昨日里不是答应了今日好好用功的吗?”
旭儿扭着小身子,期期艾艾的不敢靠近。可是华琼也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他一时之间便有些踌躇。慕宏和华琼夫妻二人就想看看他能怎么办。
旭儿在两人中间站着,连芳汀都舍不得的要上前劝慰了。可是旭儿突然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爹爹,我还学了这句诗。”
原来,他刚刚虽然玩耍,却无意中听了华琼捧着书卷念的这一句诗,此时正好拿出来救急。
慕宏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嗯,旭儿今天的功课完成的很好。看爹爹给你带回了这个。”
原来他自从听别人讲起自己的娘亲射杀恶狼的事情,便十分向往,也闹着要学习射箭。可是他人小力气上就不够,因此华琼一直没有答应。
还是慕宏想了办法,说他若是能好好用功,就带一个弹弓给他。他自从知道那弹弓是跟弓箭相似之后,便卯足了劲粘着慕宏要一个。
慕宏今日里也是给他带了回来,当下父子二人便拿着弹弓到了花园中去玩了。
华琼看着他们两人亲热的背影,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又拿起了手里的针线缝起了香囊。
大周朝的风俗就是在端午节这一日,女子要为亲属缝制特别的香囊,里面会装上几片艾草叶,或是雄黄等辟邪之物。香囊的花样也是十分丰富,华琼前些日子就亲手为太后缝制了一个万福袋,里面装上了她自己调和的苏香,清新淡雅。
这几日里,她又忙着给爹娘又缝制了香囊。安王妃见她辛苦,就说自家里的都由世子妃准备好了,让她不要再熬着夜做针线活了。
若是往常,华琼必然是也要亲手做的。可是,也不知是不是上次那件事,华琼这次并不十分坚持。只是,她想了半天,终究觉得自己应该为慕宏亲手绣上一个。所以,这几日里她一直在忙着这个。
她给慕宏绣的乃是十分特别的花样,神兽貔貅。如今,慕宏主管水利之事,华琼希望他能够借着神兽的吉利,当好这份差事。
她的哥哥卫华章今年春天刚刚升任吏部监察史,可是她却知道哥哥的文章是满卷锦绣,玉质天成。因此,她给哥哥绣的香囊上花样十分简单,一支笔和一个砚台,里面装了她去年亲手收的桂花。给爹爹娘亲的也都是自己描的花样,细细挑选了颜色搭配起来的。
她如今并不像以前对于针线提不起精神,倒是时常在入宫时向燕清请教几回。一来二去,她也渐渐的喜欢上了刺绣。虽说技艺并不出众,好在花样子皆是自己描画的,也沾着几分别致。
这次,爹爹娘亲他们恐怕要大吃一惊的。华琼想到那个情景,心中愈加舒坦,唇边也带出几分笑意。
这笑意被慕宏看见了,只觉得有些苦涩。
这些日子以来,华琼虽从不曾表露过,但是他何曾没有感觉呢?华琼与他之间仿佛多了些生疏和隔离,两个人在一块也经常相对无言。华琼的眼里总是有些冷淡和恍惚,他只能希望,华琼能够淡忘。
他让芳汀带着旭儿去放风筝,挥退了院中的仆人,挨着华琼坐下。见华琼并没有抗拒,心中一时有些激动难抑,更是进了一步,将华琼搂在怀中。华琼并不说话,放下手中的绣活,转身看他。
“华琼,莫要生气了,好吧。我以后再不会如此了。”一个多月了,慕宏此时的道歉听着却仍然刺耳。
华琼的眼泪慢慢溢出,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闷声说道:“但愿你能记住今日说过的话。”
罢了,再置气又能如何呢?苦的还是自己和他。
要过一辈子,哪里会有一帆风顺的,怎么都会遇到一些事的。
至此,华琼才算解开这个心结,原谅了慕宏。
微风拂在脸上,暖暖的。华琼倏地笑了,对自己说,且看以后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