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狩后,华琼在安王府养了几天后,由卫夫人接回去住了些日子。
华琼的祖母自去年跌了一跤,身子就不怎么利落。那天听说了这个事情,直接打发了卫夫人来接华琼回娘家。安王妃知道老夫人的病情,爽快的安排华琼带着旭儿回娘家小住。
只是这样一来,有些苦了慕宏。他现在天天都去卫府用晚膳,可是却不好天天睡在卫府,被那些爱嚼口舌的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
如此,过了十日,他实在忍受不得,央求母亲去将华琼接回家来。安王妃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便亲自下了帖子,去将人接了回来。
如此,华琼再进宫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她有一月多未进宫来了,今天来是为了谢恩。她养病的时候,皇上、太后和淑妃都是时常有赏赐和询问的。安王妃见她身子恢复了,就嘱咐她进宫来谢恩。
华琼心里想到皇后总是有些发慌的,可是太后和淑妃对自己的深情厚意实在是不能辜负。
太后今日念完经,见华琼在茶室里等着。华琼穿了一身烟霞色的宫装,精心装饰过的脸庞楚楚动人,耳边的明月珰晃晃悠悠的俏皮,太后心里觉得安慰,拉着她说了许久的家常。
旭儿已经是爱跑爱动的年纪了,身上有无穷的精力,嚷嚷着要去御花园玩耍。太后喜爱他,自然满口答应。索性,太后让人在御花园的清心阁设了雅座,又派人请了淑妃一同赏花。
华琼在家养病的这些日子听说了宫里的一些传闻。这些日子皇后总是针对淑妃,上次的事情后,皇后并没有收敛半分,反而是变本加厉的事事压着淑妃。
而慕煊,仿佛不清楚皇后心中的怨气,近来从不留宿凤端宫,反而时常宣召淑妃去养心殿侍寝。
帝后不和,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了。
如此一来,太后便有些踌躇今年春天的大选之事。严家在朝中势力虽不如从前,但是依旧是有根基的。此时各家知道了皇后的脾气和处境,怕是不会愿意自家的女儿进宫来。
再者,太后也担心选进来的闺秀是严氏一派的,那到时候,后宫更是不得安宁了。太后想了想,下了懿旨将大选推迟到秋后。那时候无意参选的人家肯定早早各自结亲了,剩下的人选也好斟酌。
如此一来,整个宫廷更是显得冷清,连宴饮都少了许多。今日华琼带了旭儿过了,正合了太后心意,一个小家伙让这宫里热闹了许多。
燕清见太后脸上露出多日来少有的笑容,心中叹一口气,安排着人手去御花园准备了。太后见外面春风和煦,日头正好,饶有兴致的带着一行人向御花园走去。她见旭儿并不十分闹腾,乖乖的跟着华琼身边任华琼搀着指点湖边的花草。
“旭儿,过来,来叔祖母这里来。”太后向旭儿伸着手。
旭儿在家里见多了各家的老爷夫人,丝毫不认生,他一手牵住华琼,一手又牵住了太后的手。
“叔祖母?”软软糯糯的童音让人心都要化开了。
太后止住要放开手的华琼,“没事,你牵着吧,旭儿高兴呢。孩子还小呢,别吓着了。本宫许久未见他了,他似乎又高了些。”
华琼微微后退一小步,笑着答:“回太后的话,旭儿过年后长高了半寸有余呢。”
太后笑着听她说旭儿的一些琐事,也是兴致盎然。不过一刻,到了御花园的清心阁。燕清知道太后的喜好,将三面围廊挂了薄纱帷幕,只留了临湖的那边给大家赏景。而淑妃,此时也袅娜的立在阁边等候。
淑妃早就见着了太后一行人,她见到太后与华琼一起牵着旭儿,心中涌上一层难言的情绪。两人聊着家常的模样,仿佛是一对婆媳带着孩子散步。她这一个月虽时常送些东西给华琼,却从没有附上自己写的只言片语。
她的心中藏着一些事情,无法向别人诉说,连华琼也不能。
自从慕煊从围场回来后,便有些不开心似的。她每日里侍奉左右,总能感觉到慕煊会探究的看她的脸。而等她有所察觉,看回去的时候,他却总是转开眼睛或者只是掩饰的笑笑。
他不知道,她其实看出了他的不开心,他的期待和他的失落。
他透过她的脸庞在看谁呢?她忍住恶意的猜想,微笑着迎上去行礼:“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华琼亲热的与她见礼,又拉了旭儿给她行礼。淑妃这才收敛了心思,逗着旭儿说话。
三人说说笑笑,坐在桌边,聊聊家常,说说外间的趣事,看旭儿在几个宫女的照顾下,举着小小的网兜,追着花间的蝴蝶,不由得都笑了。
静日安好,莫过于如此。
旭儿到底年岁较小,跑的气喘吁吁热闹更是没能抓到一只。
一个小宫女见旭儿脸颊鼓鼓,连忙给旭儿抓了一只斑斓的彩蝶,拿帕子包着递给他时,他却不要,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让那个宫女将蝴蝶放了。
淑妃看他眼巴巴的盯着彩蝶看,一脸舍不得样子,心生怜惜,将他抱起来,给他擦擦汗,问道:“旭儿,你怎么不要呢?莫非是这个不好看?”
旭儿摇摇头,大眼睛看着淑妃,认真的说:“旭儿不要,不要。它会想娘亲的,让它回家。”
他的话虽不十分清楚,大家却听明白了。淑妃在他胖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旭儿真好。”
旭儿一向机灵,立刻也亲了她一口,“姨母好。”
太后看见了一直高兴地笑,对着旭儿说:“叔祖母给你想个法子留住蝴蝶,好不好?”
旭儿听了,想了想才说:“不让它离开爹爹娘亲吗?”
太后点头:“恩,不让。”
旭儿这才放心,从淑妃的腿上滑下来,趴在太后的腿上,一脸的期待。
燕清看了太后的眼神,躬身行礼:“容奴婢献丑了。”
燕清的娘亲是徽绣容家的传人,是有名的刺绣大家。燕清幼时便习得许多已经失传的针法,她性子沉静,除了伺候太后便是钻研绣艺,因此技艺超群,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华琼第一次见到这样快的手法,这样密的阵脚。不过一炷香时间,一只斑斓彩蝶便栩栩如生的浮在绢上。大家都围着看了,啧啧称赞。
华琼于绣艺之上,无甚建树。她的祖母与外祖母皆是亲自教过的,最终也都作罢,只觉了华琼一些家常用的简单花样。她幼时也如旭儿这般,歪在外祖母身旁,看那飞针走线。她一直觉得外祖母的绣艺便是天下少有的好了,没想到今日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旭儿瞪大了眼睛瞧,高兴地将白绢塞给华琼,“娘亲,收好。”
大家看他一脸要藏起来防别人来抢的神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日,华琼并未见着慕煊。她看出淑妃眉间偶尔的失落,只以为是因为皇后的为难。她想要劝慰,又觉得无法开口,只拉着旭儿给淑妃问安辞别。
淑妃立在西直门前送她们娘两离开。宫里的女人到了西直门就不能再往外走了,外面是皇城了。
华琼掀开轿帘的一角,对着淑妃挥手,“娘娘,快回去吧。”
等出了西直门,便是命妇们出入宫门的泰安门了。
华琼忽然觉得心中一慌,轿子晃晃悠悠之间,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她不由得掀起帘子,往后看去。
宽阔的皇城大道上,清寂一片。
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华琼放下帘子,抱紧了怀中犯困的旭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