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希整个脑袋是懵的, 听了这句话之后, 张了张嘴, 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所谓的暗流涌动,只觉得明明一切正常,为什么今天早上就变成这样?
他想起自己昨天乱说的话, 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他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为什么……今天早上就一切成真了?
他不知所措, 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只看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傅燕然, 仿佛在寻找主心骨。
“大将军忠诚护主, 铲除奸佞。本宫听闻父皇驾崩,悲痛欲绝, 但国不可一日无主, 便请忠勇大将军暂代其务,以振朝纲。”
傅燕然很冷静, 他甚至有些冷漠,像是在走着一个没有感情的剧本。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一切, 甚至, 他是主动找到谢恪的。
傅燕然与其他皇子都不一样,他从最低处爬上来,处处都要小心,生怕从高处再次跌回深渊。他其实心里十分清楚,虽然清元帝有意, 但是自己顺顺利利当上皇帝的几率非常小。
不说太子三皇子他们,就算他们一一被皇帝拦下,但是自己毫无背景,到时候靠什么立住身呢?
清元帝那时候绝地反杀,一是因为世家放松警惕,二是那时候只剩下他一个皇家血脉可供选择,三也确实是清元帝很厉害,他运气也好,在那个时候碰上极有潜力的谢霖这种人,但傅燕然审视自己,觉得自己基本上是没有这一条又一条的可能性了。
他不能冒险,他不想冒险,让自己又再次跌入深渊。
在这样的心态之下,傅燕然心思比其他人都敏锐,他看出来了,谢恪不对劲。
但是要造反没有那么容易,就像几十年前的薛、林两家一样,即使已经设计把皇帝杀掉了,但是仍然不敢改朝换代,造反是大逆不道之罪,名不正言不顺,要受天下指责的。
谢家即使受民众爱戴,但是清元帝也不是倒行逆施之辈,他治国能力确实还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摆在表面上的造反是行不通的。
现在这种情况便是早早便设计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造反的罪名是薛、林两家的,清元帝是被他们杀掉的,谢家一点错都没有。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便是傅燕然的筹码了。
做谢家的傀儡皇帝,也比到时候跌入深渊死无全尸要好。傀儡皇帝也是皇帝,至少能够让母妃和阿叶过上好的日子,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与猎场相比,京城倒是一片平静。直到昨天晚上,琉璃宫突然起了大火,侍卫们闻讯赶来,但是大火蔓延,已经控制不住了,一直到今天早上火才熄灭,整个琉璃宫烧成了一片废墟。
据说,云皇贵妃因为生病,一直躺在寝殿里面,没有逃出来,据说昭王因为关心母亲,也在殿内侍疾,一对母子竟然都被这一场大火烧地灰都不剩。
但很快,这件事便不算什么了。
连皇帝都死了,皇贵妃又算什么呢。
四国朝会本来高高兴兴的,谁也没想到结局会这样,但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的。
谢霖活动了一下手脚,他做完这所有事情,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兴奋,见傅燕然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
他年纪也大了,比清元帝还大几岁,战功都是打下来的,浑身都是伤,他也清楚,自己这副身体也撑不了多久。
本就是谢恪怂恿的,他也觉得人生一世,总要摆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人”的束缚,尝尝真正登顶巅峰的滋味,现在做到了之后,算是这辈子没有遗憾了。
但这些东西,迟早都要交到谢恪手上的,他毕竟年轻,未来的成就绝不会比自己差。但是……这人跑哪去了?
明明全都是他幕后策划的,怎么事情发生了,反倒不见了?
别说手臂脱臼的事情,那借口骗皇帝就算了,谢霖不信,谢恪这人魔性地很,什么伤都能挺过来,都是从鬼门关里出来的人,真的会在意什么脱臼不脱臼的事情吗?
但是他上下找了一圈,真的不见人。
刚好遇上杜隐了,谢霖便扯着这位谢恪的心腹问道:“谢恪哪去了?”
杜隐抽了抽嘴角,无语望天。
什么意思?
谢霖跟着他一起望天,过了一会儿,懂了。
“又是昭王,”他叹了一口气,“我都要怀疑,他折腾这么多,其实全都是为了傅知玉了。急什么?现在都这样了,昭王难道还能跑了吗?”
杜隐想了想,道:“那还真不一定。”
谢恪在混战之前,心就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他做些本来就是想曲线性地达到自己保护知玉的心思,现在傅知玉本身出了问题,他就不可能舍本逐末去花心思弄这个了。
系统在下午的时候就回来了,那个时候帐篷外是一片杀戮声,谢恪却手脚冰凉,因为系统的话。
“我其实很早就是查有关于傅知玉的事情了,但是没有什么头绪,但是这回我换了个思路,”027系统道,“我去问了其他的系统,问他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异常数据的事情。很多系统因为主神的命令不敢理我,但是我有个帮助过的新系统,它偷偷告诉我,主神空间里面曾经住了一个人,是一个古代世界的异常数据,主神删不掉他,所以他留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还经常和主神与其他系统交谈。”
谢恪没有说话,027系统能感觉到他浑身颤抖了一下。
“那个数据,很有可能是傅知玉,”系统下了结论,“我一直很奇怪,重启世界后为什么他可以带着记忆回来,按照主神删bug的规则,他就算回来了,最多那也是个随世界一起重来的新数据。”
“那就不是知玉了,”谢恪突然在这时候加了一句,“若是新数据,那应该就是原文里的那个傅知玉了。我……有时候希望他忘掉那些糟糕的事情,有时候,更庆幸他记得。”
系统沉默了很久,道:“不管那个异常数据是不是傅知玉,你应该去找他的。把一切都说清楚,他是当事人,他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不管知道结果之后态度如何,你都不应该瞒着他,谢恪,尊重不是嘴上说说的东西。”
谢恪手指抽动了两下,没有回答。
“你自己选择吧,”系统少见地叹了口气,“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不说了。”
谢恪心里知道,这事情容不得自己想太久。
知玉要离开了吧,他多少能猜到一点。
他一回来便做出这样的选择,不会在京城多呆的,谢恪也没打算一直在京城里呆着,自然是知玉去哪里他去哪里,但是不管到哪里去,他都要有护着知玉的能力,谢恪毕竟和傅知玉的性格不一样,他没办法其余什么保障都不做只选择随机应变。
但如今知玉要走了,他不是拦不住,但是现在拦下来又怎么样?跟上去又怎么样?知玉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不会因为他的行为产生丝毫变化。
由沈泱转述的知玉的话,多少让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明明一直在努力,却丝毫没有进度。
“我和知玉的过去太痛苦了,”他道,“我……一直以为,是我之前没有足够表现出爱他,才会叫他这样失望难受,但是不是。你看,我一直是错的。”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试图修复他和知玉之间的关系,然而知玉最不想与他修复这所谓的关系了。
“回来之后,我应该一切为他,不是为了我们之间可以重来,目的性太强,反而离他越来越远,”谢恪似乎想清楚了,他站了起来,道,“我……要去找他,知玉他,理应知道这所有事情。”
猎场离京城有一段距离,谢恪回到那里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宫里飘起的滚滚的浓烟。
“知玉已经走了,”他也不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会去哪里的。”
从京城到江南之间的路线也就那么几条,暗影找了一宿,在离京城不远的静阳城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傅知玉其实对谢恪找过来这件事没有什么意外,一出京城,他就和陈太医他们分了路走,自己独自走了这一条路,就是为了防着这个。
他是在商会的楼里面见到谢恪的,傅知玉昨天晚上还好好睡了觉,今天早上心情十分平静。倒是谢恪一身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这所有事情都成功了之后,谢将军不觉得高兴吗?”傅知玉歪着头看他,“我以为你会庆功去的。”
谢恪苦笑,摇了摇头,道:“知玉,我争这些,都是为了你。”
“不是,”傅知玉摇了摇头,“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得到我这种想法不叫为了我,毕竟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终究还是为了你自己罢了。”
谢恪无法反驳,他看着傅知玉,空了很久,又开口道:“我……以后不这样了,知玉,我会改的。”
傅知玉不听,他笑了一下,道:“你若是真的在改,现在就不会追上来堵住我了。”
“我这次不是阻拦你,真的不是,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哪里都可以。”谢恪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一件事情。关于上辈子的真相的事情,对不起,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清楚。”
真相?
这两个字倒是真的让傅知玉稍微对谢恪这次的来意起了一点兴趣,他也总算抬起头,直视着谢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