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特林从被子里爬起来，屋子里的蜡烛还燃着，他靠着柔软的枕头，随意的拿了本书翻弄起来。透过浅蓝色的纱帐，他能看见自己的室友仍然趴在桌子上读着什么。

法师抬起头，望了眼窗外的月亮，月亮的角度告诉他，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一点左右。这样的时间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太晚了。

“你还不睡觉么？”

“啊！”

伊尔特林清醒的悄然无息，室友并不知道，他突然的发问，显然吓倒了那个孩子。他缓了一会，才回过头抚着自己的胸膛，喘着气，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么？”

“没有。”

他肯定的回答，经过了四个小时的冥想，法师已经恢复了精力，今晚他不再需要睡眠了。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会希望自己的室友也奋斗上一夜，理由当然不是关心同学身体状况之类的，只是纯粹不方便而已。

在将要做某些隐秘事情的时候，没有人会想要身边有个人一直守着。

“那就好，你要不要看看书？明天是第一天上课，会不会有考试？”

男孩走了过来，法师这时候才想起来要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唯一的室友，也许未来的几年内他们都得生活在同一间屋子里。

这个似乎是叫做贝恩斯的孩子长着蓬松的棕黄色的头发，一副厚重黑框的眼镜架在鼻子上，圆圆的脸上还生着些雀斑，他是个在普通不过的男孩了。如果非要找出什么闪光点来，目前来看大概是足够的踏实与刻苦？

尽管看还不够聪明，但是懂得刻苦的孩子一般都不会引人厌恶。

所以法师平静的回答道：“不会有考试的。”

贝恩斯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法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那些不是出身于巫师家庭的孩子们占了所有学生的三分之一，他们之前并没有接触过魔法，所受到的教育也与巫师们完全不同。”

他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就像是从窗外静谧的夜里传过来的一样：“如果由你来定考试的题目，你会用什么样的标准去准备？怎样做才能显示出对每一个孩子的公平？”

“动动你的脑子吧，放着不用不会升值。”

贝恩斯愣在了那里，抿着嘴唇，涨红了脸颊，样子窘迫，他的手不断地搓揉着自己的袍子，这是很多人在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法师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仅仅是个小错误就引发了他如此的不安。但是在经过露西安的生日事件之后，他对于这个世界里孩子的心里接受能力有了新的理解，这让他丧失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睡觉吧，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在凌晨的时候发现自己房间还亮着灯。”

在整理好枕头之后，法师把书放在了一边，重新躺了下去。并且计划着，如果这个孩子在以后的日子里仍然保持这种状态，他就用睡眠术辅助他保持一个良好的作息习惯。

“对不起，我总是这样蠢笨，什么事情也弄不好。”

伊尔特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干涩的回应道：“这很正常，一条没有支点的线，是没法构成任何一个图形的，”他略微的顿了一下，为了防止这个孩子再来打扰自己，他决定把话说得简单点，“学习知识的时候，懒惰可以让拥有最高等的资质的人成长的一无是处，但是一味的勤奋能带给你的好处，同样不多。”

“作为一个巫师，你得学会动脑子。”作为一个智慧生物，你和其他物种最大的区别就是你有脑子。他只说了半句话，为了不刺激到男孩，后半句被他吞咽了回去。

“可是··”贝恩斯向前走了两步，更接近了法师的床，他用一种既期望又失望的复杂语气说道，“我总是没法把一件事情想的那么清楚，我太笨了。同样的东西，我比其他孩子学习的时间要长得多，如果我不努力背书，我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那你为什么没被分到赫奇帕奇？”

“我求了分院帽，我父母都是从拉文克劳毕业的，如果我分到了赫奇帕奇，他们会杀了我的！”

男孩仍然自顾自的倾诉着，丝毫没感觉到他室友的耐心将要用尽了，法师的耐性在分给了魔法一大半之后，又分出来了一些给他的家人，还有一点属于战略性隐忍，最后的一丝，显然不足以支撑对别人的长时间心理辅导。

他的眉头几乎可以拧成一个花，然后做出了一个令自己后悔了很久的动作，瞬间抽出了枕头，压在自己的脸上，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透了出来：“我不是心理医生，过去不是，未来也不会是。你父母打算杀了你，可是我也不想因为缺乏睡眠而死。最后，如果你不想睡觉，那么请至少保持沉默。”

这句话说完之后，周围都沉寂了，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法师显然已经没有心情对这个城堡做任何的研究了，他使自己进入了新的一轮冥想，四个小时过去之后，黎明到来了。

伊尔特林从床上爬起来，精力充足，正打算去梳洗，才看见同室的男孩红肿着眼睛，抱着膝盖，缩在床角上。

疲倦的感觉几乎瞬息间就回到了他的身上。法师闭上了眼睛，再睁开，这时候男孩抬起了头，用像兔子一样红肿的眼睛望着他。这样的眼神让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放缓了音调地说道：“这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命运是这样，脑子也是一样。但是如果在希望来临之前，你把自己弄死了，那你留在别人记忆里的模样可就无法挽回了。”

“你是说，我还能变聪明？”

“我只知道，如果你仍然保持这种糟糕的状况，你就即将失去变聪明的可能。”

说完这些话，伊尔特林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耐性在一次次的折磨中有了显著的增长。如果这是在费伦，这样差劲的学徒，他根本就不会理会，甚至他都不会知晓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因为资质而被淘汰的孩子多的数不胜数，即使是在以秩序平和的北风之塔，他们的最终命运也通常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当大法师更悲哀的发现，同样的折磨将要伴随自己相当长的时间之后，之前的痛苦很快就变得不值得一提了。

只是一句话，就恢复了精力的贝恩斯从出寝室起就紧紧的跟在伊尔特林的身后，在公共休息室里的时候是这样，到了走廊里的时候是这样，等到开始用餐了，他还仍然这样。

伊尔用叉子戳着一块布丁，本来就柔软的布丁很快成了一滩泥状物。他结束了自己的进餐，而身边的贝恩斯还在和一块熏鸡肉斗争。这时候坐在临近长桌上的凯林德丽尔走了过来，和正打算甩开男孩的法师打了声招呼，好心的告诉他休姆现在住进了赫奇帕奇，分院的时候它就意外的跑掉了，伊尔特林感知到它仍然呆在城堡里，而作为学生的宠物，它们同样也分享了城堡的保护，他也就没有太过于担心这只猫。

更何况休姆总是在该聪明的时候变聪明。

大猫不是问题，但是女孩却出乎法师预料的被分进了赫奇帕奇。

这是什么诡异的分院？

感觉到被戏弄了的法师，想要把那顶活了上千年的帽子解剖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强烈，但是考虑目前这个实验的可实时性，他还是把这个想法隐忍了下来。

起码韦斯莱兄弟被分进了格兰芬多，那个永远红的都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的地方，很适合这种精力旺盛的没地方用的男孩子。

那么，再等一等吧。